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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頁 樓雨晴 她會替他添衣,就擱在她的衣櫥裡,有時夜宿可以替換;她梳妝台上的乳液換了,不是原來那種很女人味的花香調,而是偏中性,帶點檸檬味的果香調,然後在搽的時候,也順道往他身上抹。 有一次,她抹著抹著,在他臂上滑動的手,漸漸緩了下來,移向他掌心,輕輕扣握住。 「怎麼了?」他問,本能地與她十指交扣。 她搖頭,忽覺有些鼻酸。他啊,把她顧得好好的,自己卻連抹個乳液都不上心。 「沒事,我想抱一下。」她笑笑地說。 他有些莫名,被她摟住腰抱了好一會兒。 他們身上,有共同的味道。衣服上的、還有留在肌膚上的,沾染太多屬於她的氣味,彷彿某種印記,讓他錯覺,彼此互屬的印記。 有一次天亮回來,在電梯遇到出來買早餐的姊夫,被虧了幾句:「混得不錯嘛,最近都夜不歸營了。是說——你這香味我怎麼好像在哪裡聞過……」 他心下一驚,力持鎮定地退開一步。「姊夫你是狗嗎?」 男女間這回事,姊夫是老江湖,他擔心這樣下去,瞞不了多久,就連他自己,也都快模糊了定位。 愈來愈多的親密,讓他有時會錯亂,無法準確切換白天與黑夜時的模式,一日與客戶應酬,在外用餐,他本能要替她擦去嘴角的食物殘漬,手伸出去才想起—— 現在是上班時間,他在幹麼? 她揚眉,意味不明的眼神朝他望來。 他硬生生將手收回,改抽面紙給她。「嘴巴,擦一下。」 有時,他都疑惑,她如何能如此準確地切換模式,上班時,就是個端莊矜持的職場好上司,下了班,可以是婉媚似水的居家小女人? 他可以看見,別人所看不見,她溫柔貼心的那一面。 洗完澡,由浴室出來,被她招手叫過去。 這個時候的她,不是主管,她會準備棉花棒,替他掏耳朵、清肚臍眼,做完全小女人的那些事。 雖然剛開始,他有些不自在。從來沒有女人,替他做過這些事。 「不要動。」她拍了他一下。 「會癢……」 「你怕癢啊?那這樣咧?」 他扭腰閃避,反身壓住那個丟開棉花棒,開始鬧他、搔他癢的小女人,迎面吻上。 現在是夜晚,所以他可以吻她、抱她,對吧? 他細細啄吻,柔馴下來的小女人,雙臂攀上他頸子,應承他落下的吻,唇齒交纏。 偶爾,她也有很賴皮的一面。 清晨,她會賴床,有時要叫好幾次,她才會撐開左邊眼皮,氣息奄奄地說:「我感覺人生無趣——」 「……如果午餐訂千層披薩,外加奶泡紅茶,可以讓你的人生有趣一點嗎?」 左眼閉上,換撐起右邊眼皮。「你確定?」是那種高油高熱量,他說不健康的食物喔!「我確定。」 「好吧。」她感覺今天的人生有一點盼頭了,掀開被子,朝他伸出雙手。 他只能將歎息嚥回腹中,彎身讓那只賴皮的小無尾熊將四肢都攀纏上來,撈出被窩,抱到浴室放生後,她才肯讓雙腳穩穩落在地板上。 他不知道楊總以前是怎麼叫她起床的,他每叫一次,都得割地賠款,有時談出很喪權辱國的條件,簡直比滿清末年的國祚還要腐爛。 關於這一點,他完全沒有辦法,她太吃定他,清楚該怎麼跟他談判才能達到目的。 但,卻很甘心。 一生,也就那麼一個人,能如此肆無忌憚地吃定他。 無論,他們的關係是主雇,還是伴侶。 *** 楊馨婭要去歐洲出差,談商品代理權,預計七至十天。 這麼長時間,公司裡不,能沒有人坐鎮,因此他安排了秘書室裡的一個資深助理隨行協助她,自己留守公司。 楊總放給他的權限很大,她若不在,他幾乎有權處置大部分事宜。 晚上,她收好行李,將旅行箱擱到角落。 他默默看著她。 他們很少分開這麼長時間,人明明還在眼前,卻已經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攪擾心房,等他發現時,已經上前抱住了她。 她訝笑,纏黏上來的男人,摸她、親她,昂然挺立的下身抵著她,意圖太明顯。 探手摸了摸他興奮抬頭的小兄弟,笑謔:「這麼精神啊。」 他以為那是允許的意思,正欲展開下一步動作,她嬌嬌媚媚地睨他一眼。「不行,我這兩天還不方便。」 對,他想起來了。 不過前一瞬,他真的完全忘了這回事。 他閉了下眼,調整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關係,只要這樣,靜靜讓他抱一會兒,他就很滿足…… …… 他目光隨著她移動,無法挪開。 他再無知,也不會不明白,這不是單純的床伴關係。 像女人,寵著她的男人。 床伴,索求的是平等的快樂;而女人,會想給她的男人快樂。 這種事,一般女人都不見得願意做,但她做了,就像那些替他搽乳液、清肚臍眼的小舉動,那不是一個主管、更不是一個床伴會做的事。 單單純純,只是一個女人,心思溫柔,婉媚如水的小女人。 有些話,放在心裡許久,始終繞不出口,這一刻,卻衝動地想問她—— 楊馨婭漱完口,才剛直起腰,男人由後頭抱上來,目光與她在鏡中相遇。 「你想說什麼?」 他張了張口,太滿的情緒在胸口湧動,卻不知能不能說、該不該說…… 好半晌,只低低吐出一句:「照顧好自己。」 她頓覺哭笑不得。 他用那種纏綿悱惻、活像告白的眼神,只是要說一句「照顧好自己」? 這悶騷的傢伙…… 她回身,輕捏他腰側。「我不在,你最好乖一點,敢亂找女人練技巧,等我回來你就知道了!」 「我不會!」他想也不想,嚴正聲明。「絕對不會。」 「嗯。」她仰首,安撫地吻吻他,在他耳畔低語:「剩下的,回來再補給你。」 *** 她離開的第六天,他在公司收到一封她傳來的影音檔。 一個小時後,要在會議室開視訊會議,以為她有什麼細節要交代補充,先擱下手邊的事務,點開檔案。 她沒有要交代什麼,只是在飯店的花園噴泉邊,輕輕地哼完一首歌,回傳給他。 陽光優雅地漫步旅店的草坪 人魚在石刻牆壁彈奏著豎琴 圓弧屋頂用拉丁式的黎明 顏色曖昧的勾引我已經開始微醺 火紅的舞衣旋轉在綠蔭小徑 連腳步都佛朗明哥的聲音 懸在窗欞小酒瓶晃的輕輕 對著風溫柔回應原來愛可以寂靜 馬德里不思議突然的想念你 彩繪玻璃前的身影只有孤單變濃郁 馬德里不思議突然那麼想念你 我帶著愛抒情的遠行 (作詞:黃俊郎) 這是? 直到檔案完整播放完,他久久沒回過神來。 「特助?」 他反射性將手機往桌面蓋,一秒回神。「什麼事?」 「來跟您拿待會開會要印的資料。」 他抽出桌上的資料夾遞出。 打發掉一個,又來一個,接下來半小時,他忙得沒時間喝上一口水。 等坐回位置上,那封訊息的效力,才慢慢在心底發酵。他點開檔案,靜靜地聽了一遍、又一遍,傻子般一再地重複聽著,泛開各種難言滋味,酸酸的、甜甜的,抓攫住他怦動不休的心。 這是告白。 她在……含蓄婉約地,向他告白。 原來愛可以寂靜。 他們一直都靜靜地,在愛裡擁抱彼此、珍惜彼此,沒有誰說出口,但愛始終在。 他沒有勇氣說的話,她比他勇敢,先跨出了那一步。 那一夜,衝動想說、卻沒能說出口的話,這一刻,不再有任何顧忌,千思萬緒,最後卻化成了再平凡不過的一句話—— 我們,在交往嗎? 另一頭,很快地回傳了。 只有兩個字:笨蛋! 他笑了,撫著手機螢幕上的那個兩個字,笑得像個得到全世界的傻瓜呆。 久久、久久,他無比溫柔、滿懷纏綿地,打下幾個字—— 我等你回來。 又過了好一陣子,楊叔魏總算想通那股熟悉的香味在哪裡聞過、以及某人出差十天,另一個某人又當回良家閨男天天回家睡覺,這兩件事當中的關聯性。 被逮來質問的虞曉陽,早有心理準備要面對這一天,沒太糾結地招供了。 不主動說明、跟為了掩蓋事實而否認,那是兩回事,他不會對家人說謊。 楊叔魏聽完,愕愕然指著他,手指抖抖抖,聲音也抖抖抖:「虞曉陽!你、你、你——你太令我失望了!」 「對不起,姊夫。」 「我調教你多少年,居然全是白費!一、招!楊婭婭那賊丫頭一招就把你拐上手,你還可不可以再沒用一點?!」告誡過他多少遍了,女人很可怕的!這一嗅——不,不用鼻子,用根鼻毛都聞得出濃濃陷阱味,妥妥寫著四個大字:「請、君、入、甕」! 「……」這點他不是沒有想過,可就算早知那是嚇唬他的,那晚依然不會放開她的手,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