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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樓雨晴    


  「你不問嗎?」

  「那你想說嗎?」

  他停頓了一會,才接口:「我請假那天,是陪曉貞去婦產科,」頓了頓。「墮胎。」

  曉貞堅持不生,她說,不想讓孩子跟他們一樣,一輩子被瞧輕。

  這種罪,他們沒有少受過,箇中滋味,怎會不明白?所以他不知該從何勸起。

  「曉貞?」

  「我育幼院的妹妹。」

  他也不知道,若再重來一次,他是否會選擇逞一時之快,替曉貞出這口氣?還是忍一時之氣,顧全大局?

  理智面,他知道要忍;但情緒面,卻是忍無可忍。

  「既然做了,就不必多想,我會處理。」她笑了笑。「拜他所賜,否則我還看不到你這麼情緒化的一面。」

  什麼意思?他一時無法解析。

  依周有方的個性,不會就這樣算了,他既然敢出拳,就是準備好要接後招了。

  他知道她不會真為了這事懲處他,但終究是客戶,總得做做樣子,在這件事上,唯一懊惱的就是令她為難,他想過了,必要時自請處分,停職思過個幾天,也算讓周有方臉上好看些,把事情交代過去……

  楊馨婭靜凝他,忽覺一陣悶。

  難怪他會說,不娶富家女,原來是因為,他看過太多有錢人噁心的嘴臉。

  難怪她主動送上門,他都不要。

  像他們這種有錢人,應該倒盡他的胃口了吧!

  她自嘲地想。

  「前面放我下車。」

  他不解,投來詢問的一瞥。

  「我今晚不想回家。」她不無氣惱,耍叛逆地回他。

  這意思是……

  他心房一突,猛地踩下剎車。

  還真聽話。

  她扯扯唇,解開安全帶。

  「你要去哪裡!」這問題很笨,他也知道,但……

  「這你就不必問了。」她好客氣,好有禮貌地說。「反正不是去你家。」

  他沒多想,本能地扣住她手腕。這行為已經逾矩了,他知道,但他不敢鬆手,一分一毫都不敢,心房揪得死緊

  「虞特助,我手有點痛。」

  他恍若未聞。「不要去!」

  「這好像不是你的工作權限。」她笑笑地回。

  他不放,她就自己一根根扳開他手指,開車門——

  「那很髒!」他未及深想,脫口道:「如果你真的要做,我陪你!」

  她挑挑眉。

  「至少我比他們乾淨!」

  我比較乾淨——這是處男的宣告嗎?

  她抿抿唇,努力不讓笑意洩出。「你不是不要?」

  還當面拒絕她。她記恨地想。

  「我現在想要求這項員工福利。」

  她想了想,搖頭。「可是我後來覺得,還是不要好了,找個陌生人比較簡單。」

  「那一點都不簡單,你不知道對方的背景、不知道會惹上什麼樣的麻煩,但是我——你知道。」他居然在說服他的老闆跟他上床……天哪,還不快點住嘴,虞曉陽!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要他看著她去跟別人過夜,他做不到!

  如果她真想體驗這件事,那他寧願這個人是他。

  「聽起來有點道理。」她沉吟道。

  「所以不要去惹那種麻煩。」他放輕了嗓,改握住她的掌,深怕她拒絕,輕輕地,再問一次:「好不好?跟我回家。」

  她不應聲,瞄瞄被他握得牢牢的手。她家八風吹不動的虞特助,掌心竟微微汗濕。

  「婭婭…」

  「……」好啦,她沒用。只是輕輕喊她一聲小名而已,她心就軟得一塌糊塗,早前被拒絕的怨慰,全數消滅得乾乾淨淨。

  「開車!」她低噥。「隨便你要帶我去哪裡。」

  加映場(2)

  之三 請君入甕

  真的要做嗎?

  都跟著他進家門,還輪流洗好澡了,當然不會是跟他玩假的。

  利用她洗澡的空檔,他確認了一下床頭櫃裡的物品——整盒未拆封。

  再查看保存期限——還有三年。

  他必須確保,所有傷害到她的可能性,都不會發生。

  當然,這絕不會是他準備的,隔壁夫妻不定時會過來添衣送食,手中這一盒就是姊夫貢獻的最愛品牌,並且定時汰舊換新。

  以前很想叫他別鬧了,此刻卻萬分感謝。

  浴室門打開,他抬眸望去。她裹著長浴巾步出浴室,肌膚泛著沐浴過後,粉嫩嫩的誘人色澤。

  他耳根窘熱,清了清喉嚨。「那個……我可能不是很熟練……」

  意思就是,新手上路,請多多包涵就是了。

  她點點頭,表示瞭解。

  他沒有移動,等著她想清楚,如果這一刻她後悔了,還可以轉身回到浴室,穿回那件削肩小禮服,就當這件事情沒發生——但,她輕巧地朝他走來。

  他伸手要關燈,被她擋下,只調暗了床頭燈。

  關燈,是怕她不自在。雖然一夜情是她提出的,那並不代表她能坦然大方地在一個男人面前裸裎,總有些許放不開的少女矜持。

  可她知道,他不喜歡黑暗,一直都記得。

  有一回公司停電,耳邊第一時間,傳來的是「我的電腦」、「媽呀沒存檔」之類此起彼落的哀號聲,而她,第一反應是來到他身邊。

  「不要緊張,我在這裡,你要是真的很不安,就抱著我。」

  她在他耳邊,輕聲說。

  好像,沒有那麼怕了,他覺得。

  是環境太熟悉?還是因為她在他身邊?他也不知道,就像這一刻,依著本能,將她圈進懷裡,即便關了燈,心也不會慌。

  「要接吻嗎?」他尊重地詢問。

  吻,是戀人之間,最聖潔的交會與誓約,有些人一夜情是不接吻的,他不確定,那會不會唐突了她。

  「你隨意。」

  如果可以由得他選,那麼他想。

  他低下頭,輕輕覆上她的唇。最初只是輕觸,帶點探詢意味,感受她唇心的溫度,暖暖的、軟軟的,不同於那一年意外交會的驚與慌,他加深力度,張口細細品嚐、舔吮,位於心房的地方,微微抽緊。

  原來,這就是接吻的感覺。

  他不自覺收緊臂膀,將她牢牢嵌進懷裡,垂眸凝視她,作最後的確認——

  她默默將手攀向他頸後,啟唇回應他的吻。於是,他不再遲疑,張臂將她抱向身後的大床,傾身覆上她——

  這應該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大的虧心事。

  他這一生,絕對不能愧負的兩個人——一個是全力栽培他、提拔他,無比敬重的恩人;一個是全心疼寵他、給他一個家,無比愛重的家人,他卻正在輕薄他們家的女孩。

  可是他停不下來,擁抱她的感覺,如此美好。

  他看著她太久,久到分不清,是幾時擱上心頭,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喜、眉目流轉間的靈燦,全記憶在心房,甚至看著她,在他懷中由女孩蛻變成女人,心貼著心,擁抱廝磨,憑著本能律動出最原始的歡愛節奏。

  這一晚,他們吻了很多次,以指掌,記憶對方身體的線條、與膚觸。

  最後的記憶,是挨靠著,相擁而眠。

  清晨,她早他一步醒來,而且看起來已經醒一陣子了。

  「早。」她無比冷靜、且清醒地向他打招呼。

  「……早。」

  「我沒有衣服穿。」浴室那件應該已經皺成鹹菜乾了。

  意識到被子底下,兩人身體仍親密貼觸,他迅速坐直身,抹抹臉,神智回籠了大半,摸索到床頭的眼鏡戴上。

  嘖,又要變回那個硬邦邦的面癱特助了。

  昨晚多可愛呀,像只貪心的獸,追著她瞅啾直吻,耳邊彷彿還迴繞著他壓抑而激越的喘息,讓她勉強原諒了弄痛她的事。

  腹誹了一陣,他已經穿好衣服,由衣櫃裡挑出一件襯衫、一件長褲。「先穿這個,我待會送你回去換衣服。」

  怕冒犯佳人,自己先藉梳洗之便,退避到浴室。

  有過一夜,不代表他就可以輕慢她。

  抓好時間走出浴室時,她正在和過長的袖子奮戰。他沒多想便上前,順手幫她將袖口往上摺兩折。

  她仰首,微微揚起唇角。

  差一點點。

  只差一點點,他就要低頭吻下去了。

  但沒有。他自制地退開。

  趁時間還早,趕緊帶著她溜出來,以免再晚,出門直接跟姊姊、姊夫撞上,那就窘了。

  送她回家後,接下來一整個早上,他都在跑外務,沒能與她碰上面,暫時沒機會尷尬,等到忙完回辦公室,已經快中午。

  拎著公文要進去給她簽核,未關妥的門扉內傳出對話聲,他本欲順手將門掩上,卻頓了住——

  「對不起,是我們虞特助的錯。」她淺淺微笑,站起身,禮數十足地躬身。「他忘了在大門掛上『衣冠禽獸謝絕入內』的牌子,下次我會請他掛好,以免您走錯路。」

  笑意一斂,三兩下撕掉合約,往對方臉上砸。「滾出去!」

  周有方僵住臉上表情。「你、你知道這合約,每年可以讓豐禾進帳多少嗎?」

  「再多都買不到我家虞特助給你奉茶提鞋。」她笑哼。「你還是先想想,怎麼向你爸與公司董事交代,這紙合約砸在你手上的小、困、擾、吧!」

  「楊、楊總,你再考慮一下,你同樣也不好向你父親交代,我們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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