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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頁     佚名    


  「死了我也不會同情你!」

  在鳳熾好不容易從極度虛弱的昏沉之中醒來,還來不及訝異自己雙眼能夠視物,就看見頭頂上橫著彼歌與彼舞兩顆小腦袋,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他剛才聽到的話。

  「你們在說什麼?」他開口對他們說話,感覺喉嚨有些干痛。

  「我們在重複剛才我們『涼涼』對你說的話,你的名字到底是叫愚蠢還是呆瓜,都不太好聽耶!」小女娃一手摸著他的額頭,一手摸著自己的,然後笑著說道:「你的熱退了,死不了了!」

  這時,鳳熾才發現兩個孩子根本是就近貼著他,心下一驚,「你們怎麼可以進來,快出去!要是連你們都被困住就不好了!」

  兩個孩子被他激動的神情給嚇了一跳,連忙從床上跳下來,這才讓鳳熾發現他已經不在荒地之中,而是在一個小軒房裡。

  驀地,鳳熾露出一抹微笑,終究,他的鳴兒還是沒有忍心對他見死不救!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也已經換上一襲乾淨的男人袍服。

  好半晌,小女娃判斷狀況沒問題的時候,又跳了幾步到鳳熾面前去,「你為什麼會有牡丹胎記?」

  因為幾天前把他救回來時,他們都有幫娘親給他換衣服擦身體,所以,當然有看見他胸前的那個牡丹胎記,知道他就是震爹所說的那個人。

  「都說是胎記了,你覺得呢?」鳳熾失笑,「既然是胎記,當然是從娘胎裡帶來的。」

  「可是,我和彼歌也都跟你一樣有牡丹胎記,所以,你娘和我們娘是同一個嗎?」因為是同一個娘胎生出來的,才會都一個樣子。

  「你說什麼?」

  「彼歌。」彼舞喊了弟弟一聲,雙生子交換了個眼神,不約而同地撩起頸後的頭髮,以及左腕的袖子,女孩的牡丹胎記在後頸中央,而男孩的胎記則是手腕內側的正中,都是鮮明得宛如初綻的紅色牡丹。

  鳳熾不敢置信眼前所見,怔愣住好半晌回不過神。

  「看吧!我們是不是同一個娘?」小女孩放下頭髮,回頭笑看著鳳熾,還是覺得這道理最說得通,可是,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鳳熾的年紀無論是左看右看,都比他們娘還老。

  「笨舞兒,你不要胡說,我可不記得自己有生過他!」柳鳴兒端著藥湯進來,沒好氣地對女兒說道。

  「可是,他說胎記是從娘胎帶來的啊!如果不是同一個娘,那我們為什麼有一樣的胎記呢?」彼舞蹦跳著走到娘親面前,跟著她把藥湯放在桌上。

  「你就沒想過這胎記有可能從你們爹身上得來的嗎?」柳鳴兒沒好氣地回眸瞅了女兒一眼。

  「所以我們是爹生的?」原來這才是結論嗎?

  柳鳴兒很用力瞪著女兒那張粉嫩的臉蛋,總覺得自己不該繼續跟她認真下去,畢竟跟一個快四歲的奶娃兒認真,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而從剛才到現在都一直怔愣說不出話的鳳熾,終於遲疑地開口了,「他們是我的孩子?」

  「我有告訴過你,阿震是他們的親爹嗎?」說完,柳鳴兒只是淡淡地瞥掃了他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好半晌,鳳熾只是愣愣地看著她纖細的背影,任憑彼舞在他面前做鬼臉,彼歌在他面前揮手,都沒有反應,反倒是最後他爆出了一串渾厚的大笑聲,把兩個孩子都給嚇了大跳……

  「我在黃泉遇見你的那天,正好是你生兩個孩子,臨盆的日子嗎?」

  澄藍的天,微風帶著青草的香氣,吹拂著一望無際的罌粟花海,紅的、橙的、白的花,在晴天下,飽滿的顏色顯得瑰麗而燦爛。

  經過幾天的休養,鳳熾總算是恢復了體力,雖然高大的身形還是顯得消瘦,臉色也不甚好看,但是,行動已經可以與常人無異。

  他在柳鳴兒的身後跟隨了一段時間,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她。

  柳鳴兒回眸瞅了他一眼,卻只是靜默無語地再別回頭去,繼續往前走,那日,在給他換衣衫時,在他的身上看見許多大小不一的傷痕,好像經歷過一場大災難,她心裡不無好奇,卻不想開口問。

  雖然她沒有開口,鳳熾從她的沉默裡得到了回答,她與他一前一後走在罌粟花之間,一身素白的衣衫,松挽成束的青絲,讓她纖細的背影看起來更加柔弱不堪,卻令她絕色的容顏,看起來更我見猶憐。

  「你為什麼還進來呢?你該知道我不想見你的。」她站定了腳步,終於肯回過頭正視他,「你不是這天底下最愛我的人,不是這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你不是,對我最好的那個人,我的二師兄,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鳳熾抿唇,一語不發地與她相視著彼此,雖然,在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但是他心裡很清楚,在他們之間,存在著一個男人的身影,那男人曾經是她的二師兄,是前世曾娶她為妻的夫君,也是今生養她長大的爹。

  ……我想要一個地方,終年都有開不完的花,最好是一年四季都像春天,最好能夠與世隔絕,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世外桃源。

  曾經,在她二師兄面前,她什麼話都敢說,什麼夢都敢做,因為,只有他不會取笑她,會靜靜地聽她把話說完。

  你真的相信,在這天底下有你說的那種地方嗎?

  他還是一貫的微笑,坐在石桌椅旁,慵懶地支著腮,笑著反問她。

  做做夢嘛!我才不怕大師兄和三師兄他們說我是天真的傻瓜,他們愛笑就去笑吧!說不定,哪天我真的找到夢想中的世外桃源呢!還是二師兄你也要笑我是愛做夢的傻瓜?她扁了扁嫩唇,心想她的二師兄不會跟另外兩位師兄「同流合污」了吧!

  不,我不笑你,說不定這世間真的有你所說的世外桃源,小師妹,你說,如果真有一座終年花開的世外桃源,你要給它起什麼名字?

  既然是終年百花盛開,我要給它取名叫做「百花谷」,讓人一聽,就知道那山谷裡花多得繁不可數。

  好,就叫「百花谷」,就算這天底下真的沒有你夢想中的「百花谷」,等哪天二師兄有能力了,親手打造一個給你……

  他說到做到了!

  柳鳴兒仰起嬌顏,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淚水盈眶;四季如春,與世隔絕,屬於她的桃花源,在等待她重新轉生的最好時機之前,她的二師兄信守了與她的約定,為她打造了這座「百花谷」。

  ……那下輩子換你當爹,爹當鳴兒,好不好?

  如今這句話再想來,她想,他想說的話,其實應該是:那下輩子換你愛我,我來被你所愛,好不好?

  「是,我不是最愛你的人。」鳳熾低沉的嗓音隨著風震碎了靜默,當她睜開雙眼再視物時,不知道他何時已經來到她的身前,雋雅的眸光直勾地瞅著她,「但是,你最愛的人,是我。」

  「不是!」柳鳴兒投給他一記瞪視,轉身要逃開,卻立刻被他給擒住了一雙纖細的膀子,「放開我!放開!」

  「如果不是,告訴我,是我想錯了!我要你親口告訴我,是我想錯了,你最愛的人不是我。」

  「我不要!你走開!」她使了吃奶的力氣想要掙開他,但他的鉗制卻令她完全無法撼動,最後,她挫敗地放棄了與他掙扎,閉上美眸,痛恨自己的軟弱與無助,「為什麼?我不懂,真的不懂,明明就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可是就是忘不掉,為什麼就是忘不掉?」

  「忘掉了我,就會讓你快樂一點嗎?」

  她睜開雙眼,昂首瞅著他,一瞬也不瞬地,卻是自始至終抿唇不語。

  「那就忘掉吧!全部都忘掉,從這一刻起,把鳳熾曾經對你做過的事情,好的,壞的,全都忘記,從這一刻起,只要你做得到,我就能接受。」

  「不……」

  「只要你能忘掉,鳴兒,我想要看你笑。」

  「你這是在逼我嗎?」她沒有感到輕鬆,反而在他說出最後一句話的瞬間,豆大的眼淚已經滾了眶頰。

  他這是在逼她一定要將他忘記嗎?

  她不懂原因,不懂明明曾經被他傷得如此之重,可是,想起與他一起渡過的快樂時光,她的心裡仍會覺得痛!

  然而在這一刻,她卻也才終於明白。

  原來,不是不能忘掉,而是在想著要忘記時,是她的雙手會不自覺地想要緊握住,緊緊地,想要那些回憶給牢牢捉住,捨不得……不想什麼都不剩下的把他忘掉!

  看見滾落她頰畔的淚水,鳳熾笑了,「我也知道,他在你的心裡,會有我永遠也取代不了的地位,可是我很確信,在你心裡有一個位置,他永遠也取代不了我的。」

  就算柳鳴兒知道他所說的是事實,可是他的確信卻也令她覺得痛恨,她像是洩憤似地對他拳打腳踢,狠狠地在他的手背咬出一個帶血的牙印,終於讓他放開了她。

  「你走開!」她轉身飛也似地跑走,不管他在身後追逐,驀地,一陣風吹來,花海搖曳,令她不自覺停下了腳步,望著一如從前的罌粟花海,無論經過多少年,這個地方都跟白銀還在時一樣,每次她看著這片花海,都會有種錯覺,彷彿白銀隨時會跳出來,讓她給騎在背上,迎風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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