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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頁     佚名    


  而至於為什麼是七世,卻是原因不詳,或許,那已經是人能夠記住的極限了,再多也不能記住,會變成一個又一個模糊的片段。

  「原來,在我的前世,最後我嫁給了我二師兄,他明明知道我有喜歡的人了,卻還要我嫁給他,他好傻。」其實,她並非不喜歡二師兄,而只是更思念另一個男人,那個像謎一般,不好親近的男子。

  她的手輕碰著石鏡中所映出的男人臉龐,是她二師兄,或者該說,在那當時,是她的夫君,那年的冬日,為了搏她一燦,明明是隆冬大雪,他卻可以養出一大池子的各色睡蓮,這天,他蒙住她的雙眼,將她帶到了池畔,才剛做新婦,她一頭青絲上了髻,看見那雪地裡的一池睡蓮,露出了久違的笑顏。

  一瞬間,她的笑顏在石鏡中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紅。

  「我究竟在執著些什麼呢?」柳鳴兒看著自己為了保護她前世的夫君,而被人在背上砍了深深的一刀,如今看著,彷彿都還能感覺到那砍進骨頭裡的疼痛,「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真的到手之後,才發現自己想要握在手裡的,其實是要將人刺得渾身鮮血的荊棘,再想想一路走來讓人為我付出的代價,值得嗎?」

  「鳴兒,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你要回去!再晚就來不及了!」鳳熾一刻也沒忘記蓮慶告訴過他,她最多只能在黃泉待一炷香的時間,若是回去晚了,怕要後悔莫及。

  柳鳴兒恍若未聞,輕幽幽的軟嗓繼續說道:「那時,就在這條河畔,他對我說,要我相信他,要我喝下孟婆湯,他會讓我再與你相見,他會完成我上輩子沒有實現的願望,他說是他對不起我,可是,他多希望在我臨死之前,對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不是『對不起』,因為我向他說了『對不起』,所以,他知道就連到了死去之前的最後一刻,在我心裡想的,都仍然是你,所以才會覺得對他有虧欠,所以才會是『對不起』他,他寧可我一句話都別對他說……」

  「鳴兒姑娘!」蓮慶看著穿著一身黑斗篷的孟婆已經出現在橋上,手裡端著一碗湯藥,才剛熬好,還騰著煙,他心下一驚,急忙大喊道:「你是不是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你在人世真的一點牽掛也沒有了嗎?想想你為何會來到這個地方?對於你拋在身後的今生,你就真的沒牽掛,真的可以捨得下嗎?」

  柳鳴兒看著蓮慶,看見他那雙透澈的眼裡浮映出她的臉容,她的臉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一雙大眼睛空洞得嚇人。

  驀地,她感覺肚子裡傳來一陣如刀刃般剜割的痛楚,她捂著肚子,明明痛苦至極,她卻反而笑了,「對,你說得對,我還不能死,還不可以。」

  聽到她這句話,鳳熾鬆了口氣,無論讓她留戀生命的原因為何,他都不在乎,他只要她好好活著!

  「不過,在我回去之前,你可不可以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說書人,還是和尚呢?」似乎沒有要到蓮慶親口說出的答案,她不願輕言離開黃泉,非要討個說法不可。

  「是和尚,就不能說書嗎?」

  蓮慶眨眨眼,他的回答,與那日在「刺桐城」天橋上的回答如出一轍,就連泛在他臉上祥和的笑意,也是絲毫未變。

  柳鳴兒被他的回答給逗笑了,如初春綻放的第一朵花兒,在這如寒冬寂寥的忘川河畔,顯得格外嬌美鮮艷。

  彷彿一切未變,卻是一切都變了!

  「我該回去了,大師,改天有空,你再給我說個故事吧!」

  「好,一言為定!」

  柳鳴兒得到蓮慶的允諾,轉身離去之時忽然聽見了女子婉約而哀傷的歌聲,從忘川河的一畔,那不可見的遙遠盡頭傳來,她頓了一頓,與鳳熾不約而同地望向河流的深處,歌聲傳來的方向……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盤者,子兮子兮,如此祭者何?

  鳳熾聽見了那歌,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柳鳴兒自然也是聽明白了,但她未發一語,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她不知道那歌究竟是誰所唱,又是為誰而唱,最後,她只是轉過身再沒回頭,隨著一步步遠離,單薄的身子變得越來越蒼白透明,轉瞬間隱沒在黃泉的來時路。

  直至她消失之前的最後一刻,鳳熾的目光都緊緊跟隨著她,說起來可笑,他明明渴切地想要見到她,可是,在這「鬼地方」相遇,他卻是寧願她離開得越早越好,這黃泉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就算要他以命換命都可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她好好活著!

  第12章(2)

  這時,彷彿有人看透了他的心思,嗤笑了聲道:「以命換命?凡間人,這世上的道裡哪有你想的如此簡單?」

  鳳熾與蓮慶不約而同地回頭,看見在不遠之外的大黑石頭上坐著一個人,他的模樣說不上好看難看,身穿一襲顏色慘白的袍子,難以看出他的年紀,不知道該說是少年或男人,若真要給個形容,就是個「年輕人」。

  「你不問她為何會來到黃泉嗎?」年輕人問。

  「不問,我只要她平安生還就好。」鳳熾的嗓音斬釘截鐵,沒有一絲毫猶豫,「說吧!如果你不是要我以命償命,那你究竟要什麼交換條件?」

  「我要給你的交換條件,當然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那件事情在這天底下,如果你鳳熾不做,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年輕人笑笑,一臉悠哉,似乎不太急著揭曉謎底,「不過,在進入正題之前,咱們可以再閒聊幾句,鳳熾,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你明明就不記得與柳鳴兒的前世,卻從一開始就對她特別好嗎?你可知道自己為何一直做著那夢嗎?」

  鳳熾搖搖頭,看著年輕人微笑的臉,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在你前世投胎之日,正逢人間的七夕,你喝完了孟婆湯,在過橋時,正好看見她從人間給你的流燈漂過來,你從蓮花燈火裡看見了她在人間哭訴著對你的思念,沒想到當時應該已經既無喜亦無憂的你,竟然為她的悲喊心痛得流下淚水,孟婆沒能收到那滴淚,所以,因為那滴淚水而生的痛苦,到了下一世,你也忘不掉,你只是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心痛而已。」

  我只是說如果,你不要說得一副你真的會比我早死的樣子!

  這一刻,在鳳熾的面前,彷彿可以見到前世的那個七夕,與她初遇的情景,她掩著雙耳對他氣嚷叫喊的美麗模樣,在這黃泉之中,曾經逝走的記憶如潮水般流回他的腦海裡。

  只是沒想到當初一語成讖,前世的他真的比她早一步離開人間。

  鳳熾轉眸看著三生石,看見那石上正映照著他前世見她的最後一面,他站在正離岸的船弦上,見她趕至了港岸邊,不停地喊他,最後,被她的二師兄,也就是後來的傅鳴生給攔止。

  他看見她不停哭喊,對著傅鳴生又叫又打,要他放開她;在那瞬間,他感覺心臟傳來一陣劇痛,一則是對她的憐惜,想著再有機會,要再來見她,一則是他與生俱來的心疾,在他成年以後,第一次發作。

  從那一次的發作之後,他便病了,終至臥床不起,最後,沒能撐過那年嚴冬,在他死前,他所統領的海盜集團,就已經分崩離析,直至今日。

  「若說她前世是個不祥的女子,愛她的男人為她換命,斷一朝江山龍脈,葬送成千上萬人的性命,雖說那些人不該死,但卻不得不死,只能說是天意如此,不得不為。」年輕人的臉上有無奈的笑,「可是,她這輩子就還挺吉祥的,有你要為她靖海,只要你能整頓中土沿岸海域,從今以後就可以少死很多無辜的百姓,天道輪迴,有一消,則必要有一長,凡間人,聽我這麼說,你應該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吧?」

  「我知道。」鳳熾點頭,對於年輕人要他做的事已經瞭然於心。

  「這是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約定,事成之後,即便是對你最心愛的人,都不能吐露半句事由,要不,我就當你毀約,能做到嗎?」年輕人說完,瞪了蓮慶一眼,那眼神彷彿是故意不想把他這個局外人算進去。

  「可以。」鳳熾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與年輕人相視一眼之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這一刻,黃泉的風逆拂著他神情決絕的臉龐。

  當年傅鳴生的心境也與他此刻一樣嗎?只能做,不能說,哪怕要粉身碎骨都不曾有過一絲毫猶豫,只要伊人能夠安然無恙就好,哪怕她的前世與今生,都不會知道有兩個男人曾經為她大開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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