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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佚名    


  柳若蘭走到夫君身畔,與他一同俯視著他們的親孩,「生哥在擔心什麼呢?咱們鳴兒不是好好的睡著嗎?」

  「那天,我做了一個惡夢,預警著我的鳴兒十七歲時,會有一個大劫難,若蘭,依你說,你若是我,你會怎麼辦呢?」話落,他轉眸瞅著她。

  柳若蘭被他一雙銳利如刃般的眼神盯得心裡發慌,「我能怎麼辦呢?生哥,人家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難不成我能替鳴兒化解劫難嗎?」

  「如果我能解她的劫難,可是要有人償命,你身為她的親娘,可願意為她捨命嗎?」傅鳴生的雙眸,深沉得就像兩丸不透光的黑色石頭。

  「我……我自然是願意的啊!可是,不怕的,鳴兒有你這位厲害的爹爹,憑你的能耐,一定可以幫她避禍的,是不?生哥,是不?」

  柳若蘭看著夫君沉定的眸色,心口不住悸了一悸,不自覺地迭聲追問,為了從他口中得一個肯定的答覆。

  傅鳴生看見她美麗的眼眸之中閃動著惶恐,半晌的沉靜之後,伸手拍拍她的臉頰,輕聲道:「是,鳴兒有我,你放心,她不會有事的。」

  在聽到他的回答之後,柳若蘭不自覺地鬆了口氣,有一瞬間,她真的以為傅鳴生要拿她的命給女兒償解劫難。

  如果他執意如此,她不以為在這天底下,有誰能夠阻止他!她聽說他曾經闖過鬼門,進陰曹幽都去搶回想救之人的魂魄,在生下鳴兒之前,她曾經試圖問他,想要證實是否真有此事,但他只是聳肩笑笑,沒回答她的問題,而她忘不掉那瞬間他眼眸之中的晦澀與陰暗。

  這時,屋外忽然竄過一道教人幾乎睜不開眼睛的閃電,吸引傅鳴生走到門邊,他抬眸看見積沉在山邊的灰烏雲朵竄過一道又一道的閃電……

  「生哥,是春雷,新的一個歲年又要開始了。」柳若蘭也跟著走到他的身邊,笑著說道。

  但是,一陣又一陣的閃電光亮,宛如無數條發亮的銀龍,竄過天邊積沉的烏雲,卻是久久不聞雷鳴的轟然之聲。

  明明是閃電狂作,卻久久不聞雷鳴,讓柳若蘭這個對天文地理僅是一知半解的女流,也隱隱不安了起來。

  「生哥?」她抬起眸光,看見傅鳴生的臉上泛著一絲沉肅。

  「這不是春雷,是陰雷。」他望著天邊的閃電,以平靜的嗓音為她解惑。

  「陰雷?」

  「所謂陽雷以生,陰雷以殺,亮而無聲者,稱為陰雷,這不是春雷,是有人蒙受極冤訴諸於神,天聞之所訴而降下的陰雷。」

  「幫不上忙嗎?」她小聲地問道。

  聞言,傅鳴生失笑,搖了搖頭,「我傅鳴生被稱是天下第一惡人,不是天下第一善人,我幫不了那個人,也一點都不想幫忙,況且,以這天象看來,這冤必定能報,不過要需時十數年,待水到渠成,天會還公道的,你不必替那受冤之人擔心。」

  「那就好。」柳若蘭輕吁了口氣,又再拾笑顏。

  「我想要將今日這天象給記載下來,若蘭,你去書房替我準備文房四寶,我一會兒就過去。」一直以來,他就有記手札的習慣。

  「好,那我先替生哥磨好墨。」

  「就麻煩你了。」

  傅鳴生看著妻子翩然離去的纖細麗影,睿智的眸光在一瞬間變得陰沉,回到搖籃旁,見女兒已經醒了,看著她稚嫩的臉蛋,目光無比憐愛。

  「鳴兒,你想聽故事嗎?」他伸手抱起嬰孩柔軟的小身子,讓那白嫩如雪的小臉靠在他厚實的肩頭上,大掌輕輕地拍著小而軟綿的背,「那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那時候,有一個很聰明的智者,他懂得觀天象,用計謀,他的借東風以及空城計,至今依舊為後人所津津樂道,可是,這樣一個聰明的男人,卻做了一件所有人都覺得既蠢又笨的事,你知道他做了什麼事嗎?鳴兒。」

  說著,傅鳴生的語氣頓了一頓,抱著懷裡的娃兒走到門口,見那奔竄於烏雲之上的銀龍逐漸地遠逝而去,沉思半晌,又開口繼續說道:

  「讓爹告訴你,那位智者在他的主人死去之後,選擇了繼續輔佐主人之子,人們都說這位智者是為了報效主子知遇之恩,所以忠心不二,明明有才能卻不妄擅稱帝,殊不知,是因為他老早算出了天命,知道天命不能為他一己所違逆,他有過人的聰明才智,卻沒有一統天下之命,時不予他,命不予他,為了要天下太平,他的國家必毀,也必須被毀不可,所以即便心知肚明他要保護的主子是一位扶不起的阿斗,也只能毅然而為之,只能說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會失敗,做盡了一切努力,就等著失敗而已。」

  「唔哈……」小小的女娃兒當然聽不懂這些艱澀的話,可愛地打了個呵欠,小手揪著爹親的白袍,一雙晶亮的眼眸又緩慢地合上。

  傅鳴生感覺到懷裡的小人兒就像軟綿的麵團般偎在他胸前,知道她又困睡了去,不禁露出會心一笑。

  這瞬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許下的承諾,在黃泉的忘川河畔,一字一句,都充滿了急切與擔憂,一字一句,都像是烙鐵般,無論年歲如何流逝,他都依然深記在心裡。

  ……信我,你信我,離開那個河岸邊,過來喝掉這碗孟婆給你熬的湯,信我,不必苦等千年,我一定讓你得償所願……

  「鳴兒,既然給了承諾,我就會做到,只要是為了你,就算是要我喪命,我都不會有絲毫猶豫,我要傾盡畢生所學,只要能夠保你平安無事,即便是要逆天而行,我都在所不惜。」雖然他的字字句句,都是含笑說著,可是,在他眸光之中的堅定,卻宛如鋼鐵一般不可動搖。

  因為,「逆天而行」這四個字用說的很簡單,但要是人人知了命數便可改命,不服於天道便想逆行,那麼,這天底下豈不大亂乎?

  所以,想要逆天,便需要付出代價,要逆行之事越大,要付出的代價便越沉痛,甚至於有極大的可能,會被要求付出己身根本就承擔不起的損失。

  這一切的一切因果輪迴,沒有人比傅鳴生看得更加明白通澈,但他的心意已決,誰也不能迫他更改。

  這時,許久不見夫君前來的柳若蘭終於按捺不住回來尋喚。

  「生哥,若蘭已經將墨磨好……了。」最後一個字,就像是無心的呢喃般從柳若蘭的朱唇間逸出,她看著心愛的夫君懷抱著他們的女兒,滿足愉悅的神情,彷彿抱著天下最珍貴的至寶。

  看見她的到來,他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噤聲,免得吵醒了女兒的憨睡好夢,然後轉身從她面前走開,低沉著嗓音對她說著陰陽五行之道,一邊以大掌輕拍著女兒的背,臉上的神情再滿足不過了。

  柳若蘭看著夫君懷抱著他們女兒的背影,心裡有一絲悵然,感覺自己被他們父女二人拒於千里之外,人們都說,她是傅鳴生最愛的女子,他得了她之後,便隱居於這個「百花谷」,從此不再涉足江湖半步,足見對她的珍愛。

  所以,是她太過貪心,才會覺得不滿足嗎?

  因為她冀望得到更多,才會胡思亂想,覺得在傅鳴生的心裡,其實藏住著一個比她更重要的人嗎?

  一定是她多心了!柳若蘭笑著在心裡安慰自己,想自己太多心了,竟然會想要與女兒爭風吃醋,鳴兒是她的女兒,是他的親生骨肉,他不過是對女兒格外寵愛,她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多餘的想像。

  第1章(2)

  柳若蘭看著心愛的男人雙掌捧抱著女兒,仔細地端視那張敷粉似的小臉蛋,冷不防地,他的眸光一沉,冷得宛如萬年不化的寒冰。

  「若蘭。」傅鳴生冷不防地開口喚道。

  「是,生哥?」

  「如果你沒事就先出去吧!鳴兒由我來哄著就好了。」

  「生哥要忙,孩子還是讓我——」

  「出去,不要讓我再說一次。」他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在那小臉旁的一條鮮紅傷痕,那朱艷的顏色,彷彿只消再多加點力道,就能割出血來,令他知道這道傷不會是意外。

  一瞬間,柳若蘭的心情與其說傷心,不如說是害怕,因為他陰沉的視線令她感到兜頭的冰冷,她轉身撞上正端著茶湯迎面而來的老僕人,吃了疼卻沒有停下,拔腿沒命似地跑開,不停地奔跑,彷彿怕要被殺掉。

  原來不是她多心;原來,自始至終,令傅鳴生從江湖隱退的原因,從來就不是她柳若蘭!

  從來就不是她柳若蘭!

  十五年後

  大風起兮,雲飛揚。

  而隨著風流逝的,是人的悲歡離合,是挽留不住的歲月更迭。

  十五個年頭,對於已有千年萬載的天地而言,彷彿不過才一眨眼的功夫,但是,卻足以讓當初還在襁褓裡的小娃娃,長成美麗而動人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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