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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璐笙    


  鷹眸凝視著指尖,隨即朝外頭的走廊瞥去。

  他邁開闊步,走出房門。

  另一頭,梅閣走廊的欄杆上綁著長長白布,布就垂到樓下柴房前,棠四草正緊拽著布條,一身店小二的打扮,兩條細眉攢得緊緊的,滿臉疑惑。

  她剛剛怎麼好像聽到風大哥的聲音?

  該不是她聽錯了吧?風大哥在樓下忙得哩——

  忽地,欄杆猛然一震,她嚇得將布條抓得更緊。

  「我說哪,下面這龐然大物是啥玩意,莫非悅人客棧到了春天也會結蟬蛹?」

  聽上頭傳來涼冷且不帶好意的嗓音,棠四草渾身僵直。

  她愕然抬頭,就見鳳求凰站在她眼前,左腳踩著欄杆,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笑瞪著她,其中還帶有股森冷感。

  她死定了……

  「呃……嘿嘿,風大哥,天氣不錯,哦?」被人逮個正著的棠四草僵著笑臉,伸出食指指向朗朗晴空,顧左右而言他。

  見她還笑得出來,鳳求凰額角青筋立刻爆出。

  「看不出來你腿短歸短,偷跑卻很有一套,嗯?給我過來!」扯起布條再拉幾下,「蟬蛹」立刻被鳳求凰拽人手中,他抓著她的後領,俊臉逼近她的臉,吼著罵道:「你以為你在做什麼?耍雜技?這裡多高你難道沒看仔細?都受傷了若是再摔下去還得了!」

  棠四草半舉雙手乾笑,汗如雨下。「我下次不會了,風大哥……」

  「再有下次我會直接敲暈你。」他伸手掐掐她肉感十足的臉頰,笑如暖春,卻沒來由的讓她感到猙獰。

  棠四草一句話也不敢說,臉頰被捏到泛紅也不敢喊痛,任由他打橫抱起她回客房。

  一回房,棠四草立刻被抱放回床上,鳳求凰自桌几上拿起粥後也坐到床邊,輕吹著湯匙裡熱燙的米粥,然後遞到她唇邊。

  「就算想偷溜出去玩,好歹也走樓梯。」他面無表情地斥道。

  「可是我走樓梯馬上就會被逮回房嘛……」她小聲嘀咕,見他額際似有筋肉要浮出,她趕緊張口吞掉那口粥裝死。

  她的傷明明就好得差不多了,也能下床走動,可偏偏大伙就是不准她到處跑,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浮雲,那感覺很悶耶。

  瞪著她低垂的頭頂,鳳求凰沒好氣地喟歎。

  「等你傷好得差不多,到時你想去哪裡玩風大哥都帶你去。」這丫頭真是……她以為他是無緣無故的生氣?他是被她掛在半空中的樣子給嚇得差點破膽。

  棠四草含下再度遞來的粥,見他似怒氣已消,笑靨頓時如花綻放,乖乖點頭。

  餵著餵著,碗見了底,鳳求凰將之擺放一旁。

  「傷好些沒有,還疼嗎?」

  「不太疼了。」她盤腿而坐,見他拿起床邊小几上擱放的綠瓷瓶。「風大哥,那是我的藥油。」

  「我知道。」他拔開紅塞子,手指在她眼前兜個幾圈。「轉過去,脫衣裳,我替你上藥。」

  咦?紅潮打從腳底竄上頭頂,一隻煮熟的紅蝦子羞窘又無措地瞪著他。

  「風風風風大哥,脫衣裳……」

  鳳求凰直睇她羞紅的臉蛋,雙手一扳,就把她給轉過身去。

  「快脫。」不容置疑的語氣,他不說第三次,因為他會直接動手幫她解衣。

  棠四草看著牆努努嘴,最後還是慢吞吞地解下衣物,露出背後細緻嫩膚,美中不足的是上頭有大片淤血,青紫色看得人沭目驚心。

  她害羞地兩手遮住胸前,雖然還有件肚兜,可對著他露背的感覺就是奇怪。

  鳳求凰將藥油倒入掌中,抹了抹,動作老練地替她推揉起來,她發出一聲悶哼,他探眼瞧去。「很痛?」

  「還、還好……」棠四草的嗓音細如蚊蚋,感受背後按揉的力道漸趨柔緩。

  凝視著她頸後以及耳殼的紅光,鳳求凰不禁失笑。

  若是讓這丫頭知道她的身子他已經看光了,會有何反應?

  那天他們共洗「鴛鴦浴」,她很剎風景的在澡桶裡睡著,後來他抱她回房,也很「順便」的替她換套干衣裳。

  以她的傻性,她大概會認為衣服是在睡糊塗時自己換的。

  「你當我是採花賊嗎?手還緊緊遮著。」他發噱,替她揉散背後的淤血。

  棠四草嘴唇蠕動著,嘟囔道:「沒辦法嘛,你是鳳求凰啊,西京裡的富家姑娘都快被你調戲光——啊痛痛痛痛痛痛痛痛,輕點兒!輕一點!」

  背後推揉的力道突然加大,痛得她熱淚飆出眼眶,手掌直拍牆壁痛呼的求饒。

  「丫頭,誰都可以把我說的這麼沒格調,就你不准。」他陰沉低語,聽她求饒後才收斂指勁。

  他又不是只靠下半身過活的禽獸,對個受傷的姑娘還妄想染指?!

  棠四草痛得扁起嘴,伸手揩去滾溜出眼眶的熱淚。

  可你就真的做過那些沒格調的事嘛……罵也只能罵在心底,她沒膽說出口,剛才那種痛法不是人能挨的。

  經過這次教訓,棠四草很識相的閉嘴。

  鳳求凰剛中帶柔的指勁壓得很適當,絕不會再讓她喊出半句疼,他們誰都沒有說話,享受著靜謐之中的幸福。

  藥香在鼻息處瀰漫,她的嘴角微微勾起。

  「風大哥。」

  「嗯?」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想當你的劍僮這回事嗎?」

  「怎麼?又想當了?」那時看她狼狽的抱不住「空岳」,他以為她已打消毛遂自薦的意願。

  「是啊,有個隨身小劍僮,你身邊有伴既不無聊也能調劑身心嘛。」

  「也是。」他同意,不過調劑身心嘛……等她個頭長得稍微大點時,他會再考慮是否到了辣手摧花的好時機。「可我看你連劍都抓不緊哪,隨身小劍僮。」他笑著強調後面五個字。

  這話刺中棠四草心中要害,她搔搔頭,想了想後她笑嚷:「那就只好委屈風大哥自行背劍羅。」

  聽她說得理直氣壯,鳳求凰喉間滾出笑聲。「小短腿,你這算哪門子的隨身小劍僮?你這是叫做跟屁蟲。」

  「是啊,我就是要當跟屁蟲啊。」她笑著坦承,反正他也明白她的心思。

  鳳求凰聽完笑得更加劇烈,好一陣子過後才漸漸停止。

  看著她的背,看著她這身子纖弱瘦小,像是孩子般的身軀,尤其是那片雪背上的青青紫紫和傷痕,令他的眸光略顯黯淡。

  「好啊,你當我的隨身小劍僮。」

  「真的?」棠四草興奮的想要回頭,然而他隨後補上的話卻令她渾身一僵。

  「不過要是我的隨身小劍僮不見了,劍我也不會要了。」

  在這瞬間,棠四草覺得氣氛稍顯凝滯。

  她聽見他的嗓音裡透著笑,可她卻不覺得這句話像是笑話。

  江湖人視兵器為己身性命,與自己契合的武器已屬難找,更何況像是「空岳」這種會自尋其主的神器?

  風大哥為何要這麼輕易放棄他珍視十多年的劍?那天他摸著「空岳」時,明明笑得好溫柔呀……

  「小短腿,你聽見沒有?」他曲起指節敲敲她的後腦,要她回應。

  「啊?喔,聽見了。」她撫著後腦勺,仍是無法透徹他方才話裡的真實度。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抹完藥,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把衣裳穿好。

  「這淤血要去揉它才會散,下回等我有空了再幫你……」

  走廊上,急促的腳步聲自遠方逼近,鳳求凰停口,目光瞟向門板,下一刻門就在他預料之下被人推開。

  「小四草!」

  衝進房裡的人是小愣子,他奔到床邊盯著棠四草,看來像是有要緊事。

  「怎麼了嗎?」棠四草不解的問道。

  「你快下樓!」

  「下樓?」不是不准她到處亂跑?

  「你就別慢吞吞了,張大娘要你快些,否則樓下就要被拆房啦!」

  棠四草聽了吃驚,而鳳求凰則在心裡暗付他們兩人間的事是否已在江湖上傳開。

  「拆、拆房?!」她錯愕地重複,急忙下榻穿鞋。「好,我馬上……風大哥?」他不知何故神情沉重,且還緊緊抓住她的手臂。

  「小愣子,你先下樓。」

  「呃,是……」瞧鳳求凰神態凝重,小愣子也難說不好,轉頭便先行出房。

  待小愣子離開,鳳求凰扶她下床,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放。

  「你跟我一起下樓。」

  「風大哥?」她昂首看著他,試著解讀他此刻沉沉之態。

  鳳求凰僅是朝她露出雲淡風清的笑意,扣緊她的手帶她下樓。

  兩人並行走在長廊上,才見到樓梯口,就聽見樓下大廳爭吵聲不斷,有女人的尖嗓,可再尖銳也蓋不過趙世熊的熊咆。

  鳳求凰暗覺這事好像和他想的不同,與棠四草攜手下樓,他們站在樓梯口朝客棧大門望去,就見張廚娘和王燦正拉著趙世熊在勸阻什麼,而趙世熊卻一逕和門前某位婦人大吵特吵。

  「你以為你是誰?也不過就是個客棧老闆,瞧你們這寒酸客棧,我要不是來找人才不想踏進這兒,多晦氣!」

  「臭婆娘,老子客棧寒酸你管不著,你大可別來找,滾遠點!」

  「喲喲喲!口氣大得呢,當起土霸王來啦?你說滾就滾?我偏不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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