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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千尋    


  寧朝天這麼一吼,爾東再不敢多話。

  染染看看雲曜,再看看爾東,輕聲歎息。

  她很清楚,倘若沒有即時處理,把事情拖得更嚴重了,屆時得繞上三、五個彎才能處理妥當,雲曜這傢伙肯定又要熬夜、熬心、熬他那副弱雞身體,於是她伸出手道:「拿過來,我看看。」

  爾東、爾西互視一眼,這一年來,少主在確認所有消息文件時,都沒有刻意讓染染迴避,於是爾東上前,把信件交給她。

  染染展信一看,內容是衡州知府賀昌盜賣鐵礦給宋國一事。

  宋國自從宋悔上位,勵精圖治,鼓勵農桑,看重商事,稅賦收得多,國庫富了之後,引得鄰國覬覦,宋烸不得不派外交大臣出使各國,到處送銀子,對大梁亦是連年進貢。

  他們之所以不敢輕啟戰事,是因為宋國不產銅鐵礦,武器多仰賴各國進口。

  宋烸是個野心勃勃的帝君,一旦有了足夠的兵器,有錢、有兵又有糧草,他能不想橫掃六國、建立霸業?因此各國聯合起來,不將金屬礦產賣與大宋。

  然這幾年大梁吏治腐敗,貪瀆情況一年比一年嚴重。

  去年,衡陽挖出鐵礦,知府賀昌竟不上報朝廷,反倒派人封山,私自開礦,鑄造兵器,賣給宋國。

  爾東接著又將賀昌與宋國的往來信件交給染染。

  這件事,璇璣閣已經追蹤不少時日,直到確定賀昌會利用小年夜邊關防守較鬆散之際以運送絲綢茶葉為名將兵器送往宋國,司徒淵才將消息報上擎天嶺。

  第三章  最強謀士的最強助手(3)

  染染把信反覆看過三次之後,從書案的抽屜抽出一本冊子。

  冊子上面寫滿一堆在衡州附近任職的官員,其姓名、背景、性格、才幹、入仕以來的表現。

  再三推敲後,她模仿雲曜的筆跡,寫了三封信。

  第一封是寫給司徒淵的,讓司徒淵給賀昌下藥,教賀昌心有餘力不足,就算想把兵器往宋國送,也無法一一周全。

  第二封是寫給公孫寄的,讓他說服衡州附近的官員以剿匪名義把這件事情捅破。她選定兩個官員,他們都有軍事背景,有他們出頭,剿匪這個借口順理成章。

  第三封則是給秋品謙的,讓他把這件事密報到皇上跟前,等剿出賀昌這條大蠹蟲後,想盡辦法別讓朝廷中人把這件事給按下去。

  之後,朝廷必會派欽差大臣加以徹查,欽差大臣的人選很重要,賀昌一個人無法弄出這麼大的事兒,衡州、朝堂必定有他的同黨。

  賣了兵器,銀子定會層層上繳,那麼最高層在哪裡?銀子會繳到哪個層級?這種事很難查嗎?不,簡單得緊,她唯一不確定的是,雲曜打算現在就攪動朝堂的局勢,還是要再等上幾年,選擇最恰當的時機?

  「染小姐,您確定嗎?也許少主不想那麼早動賀昌。」爾東看著手中信件,面露猶豫。

  「賀昌是一定要動的,若是養肥了他和宋烸,將會埋下戰亂隱憂,至於朝堂上那些,咱們就先打打草、驚驚蛇,讓隱在後頭的毒蛇跟著動一動,他們不肯動,就這麼蟄伏在草堆裡伺機咬人一口,那才叫做痛。總得讓他們露出痕跡,咱們才能順籐摸瓜,對不?」

  見爾東、爾西還不執行命令,寧朝天火大了,怒道:「如果你們不想聽染丫頭的,就自己做決定,十日之內,你們幾個東南西北,都不准給我踏進這屋子半步,否則你們的少主,你們自己醫。」

  爾東、爾西只好一拱手,說道:「知道了,我們馬上把信送出去。」

  爾東、爾西一離開,寧嬸便歎道:「欺負他們幾個老實人有什麼意思,他們不過是奉少主命令。」

  寧嬸姓江名宛娘,三十歲上下,面容姣好,性子溫和,處世圓滑,是個知書達禮的官家小姐,只是家裡犯了事,父親變成罪臣,因為寧朝天救下江家七口人,她才委身下嫁。

  寧朝天始終覺得自己配不上夫人,對她百般寵愛,寧嬸卻覺得自己運氣很好,能遇上這樣一位夫君。

  這是樁美好的婚事,只是多年來夫妻無出,眼看寧大夫將近不惑,便也斷了子嗣念頭。

  這些年,寧嬸把心思放在小翔和染染身上,將他們當成親生兒女。

  人都是這樣的,你待我有心,我便對你有義,染染感激寧嬸的疼惜,對她也用起心思,她替寧嬸把過脈,判斷寧嬸之所以至今無出,是因為當年小產傷了根本。

  這個時代婦科醫學不太發達,染染佔了穿越之利,這一年下來,她日日為寧嬸調養身體,病有沒有根治尚且不好說,但寧嬸的氣色確實比過去好了許多。

  「我這……不就是氣不過嗎!」

  寧朝天的暴躁,只有寧嬸勸得動,她拍拍他的手背,輕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命與責任,少主不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會義無反顧接下這副擔子的嗎?」

  寧朝天斂眉,可不是嗎,只是這擔子,未免太沉重。

  搖搖頭,寧嬸把沾滿血的棉布丟進木盆裡,準備拿到外頭清洗,突地一陣阻止不了的噁心感湧上,她急忙放下盆子,衝到屋外。

  見妻子有異,寧朝天緊張的追了出去。

  染染皺眉,端起盆子,跟著走出去。

  寧嬸還蹲在牆邊乾嘔不止,寧朝天已經迫不及待抓起她的手號脈。

  染染不解的微歪著頭,奇怪了,寧叔怎麼一臉傻氣?她放下木盆,走上前去。

  寧朝天激動地一把抓住染染。「染丫頭,你快給你寧嬸嬸看看,看看是不是、是不是那個……」他急得話都說不完整。

  染染馬上意會,拉起寧嬸的手細細把脈,不一會兒,她笑彎了眉眼。「恭喜寧叔、恭喜嬸嬸,染染要有弟弟了。」

  寧朝天望著染染,表情已經不僅僅是激動,染丫頭真的治好了宛兒?!他一定要寫信告訴師兄,說染染青出於藍,不對、不對,現在重點不是寫信,應該要馬上開一副保胎藥!

  「寧叔傻啦,你還不快點把嬸嬸送回屋裡,頭三個月要再小心不過,你是當大夫的,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染染調笑道。

  「知道、知道……我知道。」寧朝天一把將妻子打橫抱起,羞得寧嬸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可他才往前走了幾步,隨即又踅了回來,囁嚅道:「少主……」

  染染接下話,「有我在呢,寧叔已經施針五次,毒血全數逼出,剩下的,我來就行。」

  「好,一有事,你馬上讓小翔來找我。」

  「知道,放心吧。」

  染染送走兩人後,撿起木盆,將棉布清洗乾淨後,回到屋裡,見小翔還是一動不動、深情款款地望著他的少主,她走到他身邊坐下來,勾住他的手臂,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低聲安撫道:「不怕,少主很快就會醒的。」

  「小翔、不怕。」

  「嗯,那你去睡一下好不好?睡醒了,給少主摘花兒去。」

  小翔鬆開雲曜的手,說道:「現在摘。」

  「不行,少主還在睡,你摘來了他也看不到,你先去睡覺,等明天天亮了,吃完早膳再去摘花,等你摘好花,少主便醒了。」

  小翔想了老半天,這才點點頭,起身走出屋外。

  打發了小翔,染染坐到床邊,看著雲曜。

  她知道他很厲害,十幾歲的少年郎就能運籌帷幄、將天下局勢盡握於掌中,她也知道他很辛苦,拖著病弱的身子,一步步朝目標前進。

  她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八皇子這般盡心盡力,她甚至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可是她真的心疼他。

  他是個溫潤的謙謙君子,這樣的人,走到哪裡都會大受歡迎,更別說他有一副讓人傾心的最佳容貌,不喜歡他,比喜歡他更困難。

  所以她一天一點,慢慢喜歡上了,即使她並不確定這是不是好事。

  染染飄遠的思緒突地拉了回來,他又發抖了,這麼冷嗎?

  她握住雲曜的手,他的十指修長白晰,這是一雙藝術家的手,可惜他不用來彈琴作曲,成日拿著一管毛筆寫寫畫畫,謀算心計。

  染染將他的手貼上自己暖暖的臉頰,對他就是心疼、再心疼。

  看他似乎覺得舒坦,眉目都舒展開來,她偏著頭想了想,接著脫下鞋子,躺上床,再拉起他的手環住自己的身子。

  像是某種本能,她一靠近他,他就忍不住把她擁進懷裡。

  他的身體很冰,不過剛剛好,她的身子好,本就不怕冷,再加上一屋子的火爐,甚至讓她覺得有些熱,她貼著他涼涼的身軀,嗅聞著他帶著竹葉味的體香,不禁圈住他的腰,頭枕在他的手臂上。

  他很舒服,緊繃的臉部肌肉漸漸放鬆,她也舒服,聞著似有若無的香氣,靠在他寬闊的懷裡,安全感慢慢聚攏,她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意識回籠,雲曜深深吐口長氣,又闖過一關了。

  發覺懷中微暖,他張開眼,低頭,就見睡得香甜的染染,她的小臉紅通通的。原來是因為她啊,是因為抱著她這個小火爐,他才能睡得這樣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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