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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夏灩 什麼是流行? 原則上,流行是充滿變化,並且有所局限,因受到小部分人士關注而逐漸被眾人接受一段時間。流行既膚淺又大眾,是被一群有心人士操作並傳播,讓人產生參與流行便是參與了這個社會的錯覺。 於是參與其中的人以為自己多麼與眾不同,實際上只是受到了操弄。而身為流行文化的傳播者之一,流行僅僅是一種瞬間的迷幻——冉擷羽如此堅信。 《Flawless》創辦於一八九五年的美國紐約,如今發行於十三個國家,共十一種不同語言,它同時也是台灣第一本時尚雜誌,極受圈內人士愛戴。 十月底,《Flawless》台灣編輯部剛剛歷經發刊前的森冷寒冬,終於得以春暖花開,享受僅一、兩天的新鮮空氣。 但在休息室外,有個女人正氣急敗壞地捧著手機。「什麼?!你再說一遍!」 電話中的男人口氣無奈。「聖誕夜真的不行,你知道我們公司有多少活動在那天進行?我改訂了月初,這時候人少,去日本泡溫泉不用人擠人,不是比較好?」 對,沒錯,男人的話合情合理,偏偏事前完全沒跟她商量,冉擷羽實在不能接受。「邢拓磊,你當我們第一天交往?你這是第幾次了?每天都是工作工作工作……我也有工作啊!你以為搶到那時候的假很容易?我用了多少條件去交換的,你給我來這招?!」 男人吐了口氣,很堅持。「沒辦法,聖誕夜我不行。」 冉擷羽火大了,如果只是一次、兩次這樣,她還可以接受,但交往以來——這男人哪一天行的?他條件再好、再幽默、再體貼,人不出現有個屁用?! 大火熊燃之後便是一陣無力的熄滅,冉擷羽吐了口氣。這一次,她口吻冷靜。「邢拓磊,我們分手吧。」 電話彼端一愣,良久才開口。「你是認真的?」 「嗯,認真的。」她點了點頭——儘管電話裡的那個人看不到。「我留在你那兒的東西你自己處理,每次都為了這種問題吵,我累了,男女交往是為了享受,不是為了互相荼毒,祝你幸福。」 做出決定以後,她說話的口氣平靜了許多,邢拓磊沉默一陣,大略是明白了她的認真。「OK,你說的沒錯,這一段時間謝謝你,只是我們下個月在《Flawless》的特輯……」 這個死工作狂!「化妝品不是我負責的!你安一千八百萬個心!再、見!」 冉擷羽氣嘟嘟地掛了電話,她男友——更正,前男友是化妝品公司的公關經理,至於她則是《Flawless》的服裝編輯,兩人在幾次會議上碰頭認識,他大方自信的談吐舉止吸引了她,兩人一拍即合,交往了一陣子,但最後的結果只能說,他是個好男人,卻不是個好情人。 分手了。 冉擷羽手臂交抱,深深歎了口氣。 休息室的鏡子裡映照出一個女人,身材姣好,長相可愛俏麗,圓潤的眼、挺翹的鼻、略豐的唇,雖然不是瓜子臉,但有些豐潤的臉型,卻使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 她一頭深棕色的俏麗短髮,往內收的發尾恰到好處地修飾了她的臉。她,冉擷羽,二十九歲,時尚雜誌編輯,頂著這個頭銜終日活在五光十色之中,剛剛結束一段戀情,忽然覺得真愛好遠,遠得…… 她一輩子都構不到。 第1章(1) 真愛?去他的真愛! 活到二十九歲,冉擷羽唾棄的東西很多,像是政客、搞不清楚狀況的廢死團體,或是自詡為時尚人的無聊人士、一臉了不起的世家公子……當然,也包含了愛,還有婚姻。 「我今天分手了。」 晚上,她來到好友經營的店裡訴苦,長相秀氣的於覓聽了,僅是挑眉,口吻淡淡的。「是喔?」反正又不是新聞了。 「等一下我想去海哥那兒。」冉擷羽大歎一口氣,在躺椅上懶懶坐下。 於覓跟她是大學室友,獨力經營這間服飾店已經快兩年,她們同樣對時尚工業抱持濃厚興趣。海哥則是於覓的舊識,四十多歲,在東區經營一間Bar。 這種日子,冉擷羽只想大醉一場。 於覓沒多講什麼,她小巧的眼看著冉擷羽臉色掩不住疲態,其實這段戀情不算她談得最久的,對像她也見過,是個還不錯的男人,但不是那種會跟她共度一生的對象,她意外好友受到的打擊如此之大。「我以為你不是認真的。」 冉擷羽撇撇嘴。「你錯了,我每次都很認真。」 「是嗎?」她怎麼看不出來? 冉擷羽「哼」一聲,沒多說。她喜歡戀愛,只戀不愛,享受交往的甜蜜,但不要愛情帶來的包袱,有很多人一談了戀愛,世界裡好像就只剩下愛情,變得那樣窄小擁擠,不是她要的。 她要愛,要快快樂樂、無負擔的愛,但這不代表她隨便,她是個很有職業道德的女友,交往期間真心真意,力求雙方快樂和氣,不過前提是她也得同樣開心,對方也願意按照她的規則走。 她想要的愛情是只有甜蜜,沒有爭執沒有傷害,更沒有痛苦,所以一旦感覺變質了,她便不再留戀。過去交往的對象大半深諳此道,分手分得和平,大家還是朋友,只是這樣浮浮沉沉好幾年,最終什麼也沒剩,老實說,她有點累了。 「我在想,要不要乾脆收山一陣子算了。」 半夜,冉擷羽跟於覓來到海哥經營的酒吧,於覓聽見她說的話,點了點頭。「這是好消息。」不過講是這樣講,她沒忘記提醒好友。「所以你今年的聖誕夜打算一個人過?」 「Gosh!我忘了!」冉擷羽抱頭尖叫,表情崩潰。「現在幾月?十一月?天!我居然在這種時候跟人家談分手……」不過即便不分手,前男友聖誕夜沒空,還不是白搭?「好吧,收山前再找一個,至少撐到明年情人節……」 「噗!」於覓噴酒。「你這女人,一個人過節是會死啊?」 「誰叫我屬兔嘛。」冉擷羽嘿嘿笑。「你沒聽過?兔子太寂寞,可是會死掉的喔……」 什麼跟什麼! 於覓拿她沒轍,她這好友長得可愛,性格爽朗,加之又在時尚產業工作,打扮入時,交際應酬一把罩。這樣的她,可想而知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但沒見過她特別在意哪一個,都是感覺對了就交往,不合就分手,最長歷時一年,最短則……三天,理由是:「我不喜歡那人接吻時的表情。」 認識好幾年,於覓在一旁看著她在愛情裡優遊來去,半點不沾塵,有時她真懷疑這女人的真心在哪。 但……在意的人,也不是完全沒有。 只是那個人,並非是她交往過的任何一個對象。 於覓抬眉,發現她醉得差不多了。冉擷羽酒品很好,醉了也只是甜甜笑著,看起來有點呆呆的,再不行就是睡覺,睡到酒醒。她趴在吧檯,已經進入睏倦階段,於覓看了會兒,伸手探入好友口袋,翻出手機,在通訊錄裡按弄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那個人的名字——寧昱凱。 ★★★ 冉擷羽作了一個夢。 夢裡五光十色,教人目眩神迷,她在裡頭漂浮著,各式各樣的綵帶自她身旁飛越而過,她試著抓攫,但什麼也沒碰著,只能望著那些帶子各自纏繞出一個美麗的結,她哼一聲:我才不屑呢。 才這麼想,就有一條深藍色的帶子從她腳踝處慢慢纏繞上來。那是很漂亮的墨藍,黑色裡閃著一點青藍的光澤,那絲帶很有耐心,一步一步輕輕地捲繞上她,她試著掙脫,卻發現怎樣都甩脫不開,但……感覺也沒不好,所以她放鬆自己,任它纏、任它繞,逐漸在這股溫柔裡迷失了自己。 然後,醒來。 眼前是算不上陌生的環境,她睜了睜眼,左右張望,房間的擺設很男性化,沒什麼多餘裝飾,唯獨牆上很不協調地佈置了一張十分童趣的畫——那是她在十三歲那年唯一得過美術獎的作品,冉擷羽把這畫送給了一個男孩,叫他好好珍惜,然後……他就真的裱框珍藏了十多年。 直到現在。 「醒了?」有人推門而入,手裡拿著一杯蜂蜜色的飲料。入門的男子身形頎高,四肢修長,五官不是最好看的,組合起來卻稱得上俊氣,他細長的眉眼帶著屬於讀書人的溫文氣質,膚白唇紅,臉上如水的笑意乾淨得讓人看著便有好感。「來,喝點水。」 「又是小覓叫你過去的?」冉擷羽毫不意外,她接過水杯啜飲,那水喝起來甜甜的,是蜂蜜的味道。 「她說你剛分手。」寧昱凱噙著笑在床沿坐下,深邃如墨的眼盯著她喝水,寬大的掌輕撫過她睡亂了的發,輕柔得令冉擷羽直覺聯想到自己方才作的那個夢。 也是同樣地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