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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千尋    


  把資料抓下來、存進電腦,他關掉電腦,踏進臥室。

  打開門,彝羲看見田蜜用美人魚姿勢迎接自己。他微微一笑,這行為在他們那裡可以稱作勾引,但在這裡它只是調皮。他越來越能掌握時代不同,所產生的差異。

  「我進來了,要做什麼?」他站在床邊,俯視她。

  「你說話吧。」

  她盤腿坐起來,拉著他一起坐在床邊,

  然後拿起手機替兩人拍下美美合照。穿著向款睡衣的他們,比著V字兩個人的笑容燦爛甜美。

  她總是替他拍照,用數位相機、用手機,他認為她對照相有嚴重的偏執狂熱。

  「要說什麼?」

  「就說阿藍的故事吧。」

  「你上下集都已經聽完,還想聽什麼?」

  「聽聽番外篇吧。」她抱起枕頭,側著臉望他。

  「你為什麼對阿藍的事那麼感興趣?」

  她想回答,她並不是對阿藍感興趣,而是對於怎樣的女孩才能擄獲他感興趣。

  但……多數時候,真心話是留給自己聽的,不是拿出來丟人現眼,替自己找尷尬用的。

  「那是真實版的古裝劇耶,比照起電視上的社撰劇情,不是更引人入勝?」

  「對你來講那是個故事,對我而言,卻是彌足珍貴的記憶。」

  看見他略帶憂鬱的表情,她低下頭,知道錯了。「對不起。」

  「沒關係,你讓我敲一下頭,我就原諒你。」

  「沒問題。」

  她阿莎力地把劉海往上撥,閉上眼睛、等他用刑。她不擔心痛,因為她清楚,他不會對自己下重手。

  看著她認命的表情,他的笑沒消失。

  已經很久,他遺忘開心是什麼樣的感覺,但短短兩個多月,她讓他重抬快樂。

  師父曾對他說過一如果有一個女子能教你快樂,那麼她就是你一生當中,最重要、最正確的選擇。

  如果師父的話是對的,那麼田蜜對於他,便是一生中最重要的,可……他不屬於這裡,他終究要走。

  難道他生命裡能帶給他快樂的女人都終將離去?先是娘,再來是阿姊,然後是阿藍,再然後是阿蜜?

  他能留下來嗎?

  不能,他不是九爺,可以頂看顧凱勳的身份留下,在現代,他沒有身份,幫人看病得擔心被當成密醫,他必須一輩子靠著她的錢過活。

  而且不管他們再喜歡彼此,他也不能成為她配偶欄裡的人,了尚若哪天,他們之間有了孩子,孩子也只能姓田,成為教人看不起的私生子。

  這樣對阿蜜不公平。而她,恰恰是最講究公平的女子。

  憂鬱自他眼底流過,帶著數不清的不捨。

  田蜜悄悄張開一瞇瞇眼睛,偷瞧彝羲。他很帥,帥到讓女人唾液旺盛分泌,但那不是他最優的部分,他最優的是舉止儀態,現代社會中,再找不到像他那樣從容優雅的男人。

  他不必拉大音量,就可以讓人專注於他的言論,他不必用誇張的動作態度,就能讓人對他徹底信服,他根本不需要《談判高手》、《如何獲得別人的尊敬》這類參考書,他只需要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大家自然而然就會想要拚命對他按贊。

  真可惜,這樣的男人不能收歸所有。

  她曾經私下問胤禟,可不可以在雙人時光機裡多擠一個人,她很樂意三人行,她甚至偷偷打算,如果可以的話,她就要變賣所有的財產,換成金條,和彝羲穿越到古代,當一對富到流油的財主夫妻。

  但那只九獸,冷冷潑她冷水,「別說機器不能坐三個人,就是可以,以你這種愛批評政府的爛脾氣,你覺得到我們那裡,始可以活多久?別亂想了,彝羲已經夠辛苦,你不要再增加他的負擔。」

  是她的錯,她不應該老看政論節目,不應該隨著媒體起舞,她應該對政治保持淡漠疏離,那麼她一定可以適應沒人權又專制的帝王時代。

  不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見他始終下不了手,田蜜笑出聲,抓起手上的枕頭往他頭上砸,恍神的彝羲一驚,下意識翻身滾地,險險躲開。

  田蜜跳起來,哪會輕易放過他,於是施展起枕頭功法,不管不顧地抓著枕頭、拚命往他身上打。

  他這才弄明白她在玩,一不小心,連著兩下。

  「打到了!打到了!武藝高強?哼,不過爾爾。」

  田蜜氣焰囂張,彝羲卻忍不好笑,趁隙,他手指快速伸去,她被點穴了……

  田蜜手上的枕頭墜落,張大眼睛緊盯他,彝羲不顧她的目光,將她抱到床上。

  哎喲喂啊,他終於要拋開君子風度、即將對她圈圈叉叉,知道這招有效,早就該使出來……哦,不知道老祖宗炒飯,會不會強調九蒸九煮,慢火細嫩,熬到她的骨頭酥爛臉頰爆紅,她心裡的野獸卻在無聲吶喊一快來、快來。

  可是一

  古人不按牌理出牌,他竟然抓住她的腳搔癢!

  搔什麼癢啊,他們又不是趙敏和張無忌,誰要跟他演倚天屠龍記啦。

  不要啊,不要……她最怕癢,啊啊……她不要搔癢啦,枕頭大戰不是這樣玩的啦……她一面掙扎、一面笑,卻喊不出半句話來,哪有人這樣,學武功來欺凌弱女子,她一定要跟他師父告狀……

  她憋紅了臉,最終,淚水撲軟軟落下。

  她的眼淚嚇壞他,彝羲連忙住手,替她解穴。「阿蜜,你還好嗎?」

  她哭,眼淚掉得越來越凶。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那麼怕癢。」

  她繼續哭,哭到他手足無措、神色慌張。

  「對不起,你打我吧,我站這裡讓你打,保證不動。」他把枕頭塞回她手上。

  她丟掉枕頭,繼續大哭。

  「乖,不哭、不哭,你要怎樣,告訴我。」

  她吸吸鼻子,怒聲說:「我不要搔癢,我要炒飯啦。」

  「炒飯?你又餓了,可是電子鍋裡沒有飯,不然我馬上去煮好不好?」

  聽他這麼認真回應,她氣到捂起臉。對,她很餓,但不是肚子餓啦,她的飯要在床上炒,不要在鍋子裡炒……

  可是,她再厚臉皮,這種話也說不出口啊。上帝啊,請趕快把她的門窗通通關起來,讓她走投無路,以便挖洞把自己埋起來。

  她捶胸頓足。氣死、氣死她了!「我內傷了。」是憋受傷的。

  彝羲歎氣,不懂她在鬧哪一出,想不到其他辦法了,他蹲下身,背起她,唱著新學的小情歌,慢慢地在陽台上來回走。

  陽台上開了一串串的夜來香,濃郁花香熏染得她的夢都是香的。

  第8章(1)

  如果明知道一段愛情沒有結局,你會不會放任它成形?聰慧如你,肯定斬釘截鐵說:「我絕對不會。」

  田蜜不是個笨女孩,所以她也說:「不會。」

  可是彝羲太優質、太特殊,也太惹人心旌動搖,一不小心,感情就會自己朝他奔去。

  於是田蜜從斬釘截鐵,轉為自我說服。她告訴自己,他的確是個好男人,但有的好男人值得珍藏、有的男人適合遠遠觀賞,而彝羲恰恰是後者。

  漸漸地,她發覺自我說服開始有點危險,她必須補些什麼來掩蓋呼之欲出的感覺,所以自我說服進化為欲蓋彌彰。

  她說,他們是談心事的好朋友,他們是可以跨越時空、打破觀念、互相發愛、互相欣賞的好朋友。但當她必須用越來越多的形容詞來壓制心情,卻又發現自己越描越黑之後,她不得不承認,她愛上他了。

  雖然,明明知道不能愛。

  他和她的距離不是從台北到美西,不是從南極到北極,而是橫跨三百年、三個世紀。分手後,他們無法以視訊來維持彼此關係,他們無法通E-mail,無法打手機,他們有的只是回憶,不多,僅有的三個月回憶。

  她做了件笨事情,她心知肚明。

  同樣的明白在彝羲心底。

  他不該喜歡上一個異時空女子,她是那樣的驕傲,根本無法在專制的帝王時代裡生存下去,她看不起權貴、她做家事需要靠很多的機器,她沒有手機就沒有安全感,她必須生活在資訊爆炸的二十一世紀更何況她身價數十億,何必跟著他回去吃苦?

  那麼留下來,行嗎?

  不行,他說服不了自己的驕傲,他無法一輩子當個沒有成就、不能賺錢養家養小孩的非法人口,除了愛情,他的人生中還有許多不能割捨的東西,所以,他必須回去。

  當兩份驕傲相互牴觸時,唯一的選擇是分手,他清楚、她也明白。

  所以他們都不對彼此說愛,他們用朋友來區隔兩人,他們甚至天真的相信,如果人真的有輪過,那麼他們會在下一個世紀重新見面。

  然後他們約定好不喝孟婆湯,開始設計見面暗語。

  他說:「當我見到很像你的女孩,我會對她說:「好久不見」。」

  她搖頭否決,「這樣子的話,至少會有百來個男人對我說,我會分不清楚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好久不見已經被偶像劇濫用。

  他想半天,說:「我直接叫你阿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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