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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岳靖    


  藍君特站在梯凳頂階,一面將拾心母親的畫像掛在她父親畫像旁,一面說起自己的父母親。

  「我母親是我父親的第二任太太,但,是第幾任女友就難算了——」藍君持調整著畫框,言談輕鬆,時而轉頭微笑,俯凝拾心。

  拾心望著藍君特高站的身影。以前,她看父親站上梯凳在樹頂裝置一顆星,覺得那顆星閃得好亮,輝映父親,那意義已不僅是一個聖人誕生。眼前還有什麼亮過那顆星,並且帶著父親曾給她的溫情與感動?

  美好的休假日上午,拾心與蘋果花嶼最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共進早餐,餐後,他耐心地等她梳妝更衣,稱讚她穿蒙德裡安裙很漂亮,肩上的藍色塊代表他。

  她對他笑了,纖纖裸足趿進一雙水藍低跟鞋裡,美眸靜睇這位藍先生。然後,他也笑了。

  「很可笑吧,」單腳往下一階,藍君特彎低身,睇著拾心仰起的美顏。「我父親很糟糕,他七十二歲時娶我母親,我母親那時才二十七歲,婚禮登上爵色雜誌,他大概以為自己是海夫納,誇張的老夫嫩妻。」他撇唇笑出聲,跳下梯凳,拉整挽起襯衫袖子。

  靜候在一旁的畢管家適時上前,遞出他的西裝外套。

  「謝謝。」藍君特差點要忘了畢百達在場。這位管家不愛吭聲,做事周全,不怠慢,就和全世界的管家一樣。

  接過畢百達攤展的西裝外套,藍君特自行穿上,笑著說:「你覺得怎樣,畢管家?」

  「您是指——」畢百達欠身,恭敬傾聽的模樣。

  藍君特說:「拾心的雙親真是登對。」微昂俊臉,他欣賞著牆上傑作。每隔三秒,他就撫撫下巴,像在思考,過了兩分鐘,他轉頭看著拾心。

  「你該再畫一幅父親。」他握住她的手,語氣真誠地說。

  拾心盯著他的眼睛,想點頭但沒點,她說:「我少了好幾枝畫筆,你可以陪我去買嗎?」嗓音甜柔而顫抖,囁嚅般的眼神也是。

  「拾心小姐,您有任何需要,只要吩咐——」

  「畢管家,」藍君特手一抬,打斷搶白的盡責管家。「有些事自己做比較有意思,意義不同,你瞭解吧?」

  「您說的是。」畢百達退一步,沒第二句話。

  藍君特揚撇嘴角。「梯凳勞煩你了,畢管家——」彈響手指,想到好點子似地轉折語氣。「或者,先別急著收,你利用這個時機,取下這幀過於匠氣的以立先生——」

  「這幅畫是雷大師畫的。」畢百達認為有必要作個解釋。「駱家相當重視以立少爺的一切。」

  「如此說來,由拾心畫自己的父親對駱家而言,才更具意義。」藍君特直挑重點。「再怎麼說,雷大師被請來畫以立先生是為了錢,拾心畫自己的父親是無價之寶——孺慕親情。」

  他很會講話,講到她心坎,刺了她一下,但這刺柔柔軟軟,轉化為她的血肉,怦怦脈動起來。她盯著他,眼睛栘不開來,被他握在掌中的手忽然抽離。

  「怎麼了嗎?」藍君特目光一撇,看她兩手貼在臉蛋,搗住了雙眸。「進灰塵了?」

  拾心沒說話,揉起眼睛來。

  「我看看。」藍君特拉開她的手。

  拾心眨著濕潤的雙眼,眼眶紅了一圈。

  藍君特皺眉微笑,掏出方帕。「真進了灰塵——」

  「這是指控畢管家失職嗎?」恬雅的女性嗓音響自樓梯方向。

  藍君特臉龐慢慢轉個角度。弧形樓梯那邊,一名步態優雅如貓的女子正走來,

  她一手順著廊道大理石欄杆擦滑、撫摸,背後跟著一名男子,像保鑣。藍君特哼哼低笑。那可不是保鑣,是他的工作狂侄兒——藍獲。

  他怎麼會在這兒?拾心看見了,目光擦過藍君特側旋的身形,她模模糊糊地,看見那個清晰的男人,他像昨晚一樣,自在無拘地走在這幢房子裡。她沒邀請這個客人,他早該於昨夜夢裡消失在她眼前!怎能比她更像個主人,控制了她的夢境!

  藍獲的眼睛從頭至尾盯著拾心,如同在課堂上,他看著她,看著那個不抬頭的女學生,她坐在最後一排,對他的點名反應不大,即使他早已在她桌上放一顆蘋果,她也不像每個被他喊到名字的女孩那樣歡快地答應。

  她很快轉開眼,低下頭,直到他停在她前方一公尺處。

  「談好了?」藍君特出聲。

  拾心這才又揚起臉龐,顫著一雙翹睫。藍君特用方帕輕按她眼睛四周。

  「灰塵有隨眼淚出來——」

  「你別冤枉認真工作的人。」打斷藍君特嗓調的女子,站在藍獲身邊,他們的姿態就是人說的「一對璧人」。

  女子舉起撫過欄杆的白皙手指來,唇角揚翹。「瞧,很乾淨,一塵不染。」

  畢百達上前來,取出隨身紙巾欲給女子擦手,雖說她的手沒有絲毫髒污,他還是說:「抱歉,彤雲小姐——」

  「你們把屋子保持得潔淨舒適,有什麼好抱歉?」女子溫柔地笑了笑,推回他遞出的紙巾。「這裡沒事了,你先下樓,我母親請你到中庭溫室。」

  「是的,彤雲小姐。」畢百達頷首,搬著梯凳退下。

  「駱家的僕傭,對陸家人唯命是從。」藍君特一臉涎笑表情。

  「樓下有人告訴我君特先生要在這裡掛畫,讓畢管家搬梯凳上來……」她說著,靈慧的雙眸從藍君特睞向拾心。「你好,拾心,我是陸彤雲,駱以文女士是我母親——」嗓音稍停,目光流轉,打量著拾心的反應。

  拾心神色微詫,雙眼依然濕紅,嘴唇卻微微泛白,有種緊張感。

  「別說太嚇人的話。」藍君特瞥睨陸彤雲。

  「你才是。」陸彤雲微笑,繼續對拾心說:「我們是表姊妹,不過,女性的年齡是秘密,我們彼此叫名字就好,誰姊誰妹,別計較了嗯?」親密地擁抱拾心,她的表現令人感到溫馨。

  「這個畫面,說你們是親姊妹,我都相信。」藍君特瞅著拾心,又看了看陸彤雲,最後,視線栘往藍獲臉上。「她會好好跟人相處吧?」

  很罕見地,藍獲挑了挑唇,露出一個笑容。「駱以文女土的意思不是那樣。」

  聽見藍獲的聲音,拾心雙手緊握,身體也像握拳一樣繃硬。

  「我嚇到你了?」陸彤雲放開拾心。這位北國回來的表親,不習慣過於熱情的接觸,不喜歡讓人抱抱、拍拍、摸摸。陸彤雲作完判斷,笑笑地撫撫拾心的髮鬢。「聽說你進了赫斯緹亞,一定是我母親的意思。」母親重視知性與優雅,說是成為淑女的要件,何況駱家的臉面得顧全。「我也在那兒被調教了好幾年,你記得嗎?」美眸循回兩位男士臉上,尤其看著藍君特,她說:「那段日子真令人難忘……」

  「當然。」藍君特扯唇淺笑,收好擦拭女性珍珠淚的方帕。「最終你還是沒成為淑女。」

  陸彤雲也笑。「你好像很失望。」她的笑容,絕對是權威禮儀專家定義的標準、完美。

  「怎麼會,」藍君特攤攤手,不冷不熱地說:「我期待早一日在法庭上與你較量,陸律師。」牽起拾心的手,他邁開長腿。

  「你要帶她去哪兒?」

  「你曾說我不適合當律師。」

  藍君特回眸,看著齊聲叫住他們的藍獲與陸彤雲。

  「你們真有默契,像我與拾心一樣。」不知是調侃,還是炫耀?

  陸彤雲說:「我還不是個律師。」

  「我有事得和她談談。」藍獲再次和陸彤雲同時出聲。

  藍君特拍起手,笑道:「我的建議是,你到他的辦公室實習。這麼一來,還可以培養感情——」

  「謝謝你,藍老師。」陸彤雲嗓音溫柔至極。誰說她沒有成為淑女?她十分明白怎樣當個淑女。「我的確有些事需要你的建議——」

  「終身大事?」藍君特微笑得像隻狐狸,眼尾都飛高了。「這種事,我才能給出精確的建議。」

  陸彤雲美眸半瞇起來,唇角和藍君特雙眼一樣,挑了個愉悅弧度。「沒成為淑女,能談終身大事嗎?」

  改牽為摟,藍君特的手臂橫過拾心腰後,眼睛盯著陸彤雲,斂神沉吟了一會兒,轉看藍獲。「阿獲,你介意你的對象沒有赫斯緹亞證書嗎?」

  藍獲一雙眼睛抓著拾心不放。「我不認為她能待到畢業。」

  「嗯——」藍君特徐徐地應聲。「這個回答很玄妙。」

  拾心眸光閃掠,匆地別開身。

  「怎麼了?」藍君特問。

  「我忘了東西。」拾心快步往樓梯間方向。

  「我等你。」這個陽光篩落路邊那些不結果的蘋果樹、閃耀在裝藏預言的各色玻璃瓶的早晨,藍君特充滿了耐心,給建議、談人生道理,他非常樂意。收回追隨奔入廊彎那抹竊娜姿影的視線,他定瞅藍獲。「我想,你還是別太在意……」語重心長地歎口氣,他說:「有些女孩在進赫斯緹亞之前,已破壞校規,這代表她們不成為淑女,同樣魅力迷人。」沈眄陸彤雲一眼,正要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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