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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瑪德琳    


  她滿臉錯愕,「可是……我是頭一次來巴黎,這怎麼可能?」

  「別跟我說你也忘了雪萊是誰,還是你跟他已經……吹了?」邁爾斯眉角微微抽動,正盤算著若是她點頭,那他肯定要搶回那條墜鏈。

  「雪萊?」這是個魔咒嗎?為何一再出現她耳邊?駱紫蔓迷惑地搖頭,「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口中的那個人。」

  「你、你想死啊,就算分手也不能撇得太乾淨吧?要是讓雪萊聽見……哼哼!」邁爾斯丟給她一記「你擺明是自己找死」的眼神。

  「我真的不認識他!」駱紫蔓氣惱的踢了一腳,怎知好死不死的踢上攤架的支柱,使得一顆水晶球滾落,一眨眼溜進攤幔底下。

  邁爾斯跳腳鬼叫道:「喂,你想砸攤啊!」

  面對旁人的側目,駱紫蔓窘赧的紅了雙頰,立即翻開布幔,彎身爬進攤架下方,焦急地找尋水晶球的下落。

  「笨球、爛球,快點出來……」她絮絮叨念著,顧不得弄髒了身上的洋裝,慌亂倉皇的四處梭巡,手腳笨拙的不停摸索著。

  剎那間,熟悉的氣味再次傳來,謎夢一般絲縷縈繞。

  她惶然一凜,另一頭的布幔霍然被掀開,張狂不羈的噙笑俊臉毫無預警的迎面而來,悵惘不安的心又被異樣的情緒填滿,而她始終弄不清楚這樣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蒙塵的水晶球在修長的指頭上把玩著,雪萊懶懶地睨著她,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

  她為什麼會用這種字眼?彷彿她與他曾經熟悉親密的相膩……

  雪萊緩慢地俯近,絲毫不在乎碩長的身軀窩在如此狹隘的空間中有多麼侷促可笑,更不在乎塵土弄髒了衣物,依舊優雅狂傲。

  「怎麼不等我?」

  「等……你?」好熱,是因為空氣都被他吸走,還是她的體溫自動升高?

  俊臉一寸寸逼近,直到鼻尖頂住鼻尖,兩人的唇間僅剩一條線的距離。

  「駱紫蔓,我的耐性有限,你要快點,讓我等待的代價很大。」

  雪萊陰鷙的凝視奇異地竟並未讓她覺得害怕,反而有種不捨。

  「我……認識你嗎?」她微張的粉唇被他溫熱的拇指摩挲著,使得她脫口的話顫不成音,一顆芳心也隨之隱隱悸動。

  「我,會以我的方式讓你重新認識一次。」

  「什麼……」

  花蜜般甜軟的粉唇被溫存的饞吻纏住,細細吮嘗,曾被感官知覺誠實記錄下來的觸感,重新以灼熱欲燃的狂吻翻開省視。

  薄唇微笑時上揚的角度,眼睛下方的小黑痣,最性感迷人的角度……

  喔,天!彷彿她真的曾經像個受寵的娃娃,被他捧在懷裡珍惜!

  駱紫蔓顫眨著晶瑩的水眸,感動的淚水盈滿眼眶。

  第8章(2)

  雪萊修長粗糙的手指托起陷入愣然的芙顏,用唇舌的熱度幫她繪點最瑰麗的粉澤,從眉眼到額心,再滑過秀挺的鼻尖回到原本的位置──她最惹人遐思的軟唇。

  已經多久沒這樣吻過他的東方娃娃了?

  最後一次感受屬於她的熱度與柔軟,彷彿已是上個世紀的事。

  總是隨隨便便過日子的他,竟然每一分、每一秒都恍若身陷火焚,烙印在心口的痕跡,是她燦爛的笑靨、哭腫雙眼哀怨含瞋的神情、喜歡抱怨索求補償的可愛怒顏,時間之神對他施了最惡毒的咒語,竟然用娃娃兵來逼他收斂散漫得天怒人怨的懶性。

  從未想過,他會淪落至此……

  厭惡受牽制的心,遭受天譴般被狠狠箝制了。

  因為她,他失憶的娃娃兵。

  她什麼都記得,唯獨忘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遠走他鄉、她個人的畢業旅行、成為他最大牌、愛抱怨的頭號顧客。

  當然,也很乾脆利落的一併忘了他。

  是天譴吧,通常都是他忘了別人,如今竟然反過來被她遺忘,不是天譴是什麼?

  赫然察覺自己堅硬的雙臂擁疼了懷中的綿軟身子,雪萊不得不收回手,再次讓她自由,一如兩年前當她醒來時一臉茫然地推開他時一樣,彼時的那股陰鬱仍籠罩他心頭,不曾遠去。

  駱紫蔓急促的呼吸著,胸口凝結著一種化不開的鬱悶。又來了……就是那種明明該記得某件事,卻很該死的偏偏選擇忘記了它的煩躁鬱悶。

  「你……我……」她窘惱無言,面對他那張挑眉靜待責難的俊臉完全沒轍。

  「一次不夠,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讓你記起為止。」

  「我真的不認識你!你、你要是再敢對我亂來,我的朋友不會放過你!」

  「朋友?男朋友?」懶貓瞬間化成惡豹,雪萊冷冽陰戾的眸光比歐洲雪夜的溫度還凍骨。

  「就、就朋友,跟你沒關係。」抱歉啦,學弟,要是等會兒有位俊美的痞子痛扁你一頓,可別怪在我頭上。

  長指揉搓過一如回憶中那般溫軟柔細的腮頰,雪萊不在乎那些無所謂的雜事,只在乎她何時能想起關於他的種種。

  「娃娃兵,我的耐心有限,別讓我一等再等……」陰鬱的沉啞嗓音最終消失在她唇畔,似吻非吻,灼熱的氣息眩惑了她的視線與心神。

  待拉回紊亂的思緒時,駱紫蔓已經失魂落魄地佇立在邁爾斯的攤子前,愣愣的目送那道慵懶的背影離去。

  邁爾斯在身邊罵她喪盡天良,竟然想唬弄他已經和雪萊分手,可是她什麼都聽不進去,滿是疑惑的大眼裡全是雪萊淡笑的殘影。

  她到底……忘記了什麼?

  「小蔓……」

  「學姊。」駱紫蔓自動幫他補上稱謂,接過六罐裝的可樂,剝開封膜,拉開拉環便仰頸猛灌。

  「哇,你是可樂代言人嗎?還是得了不喝可樂會死的重病?居然空腹灌可樂!」與他一同自助旅行的學姊真不是蓋的,秀麗耀眼的外貌下倒是很反骨,很有個性,事事追求完美,可是偏偏極為矛盾的喜歡貪小便宜。

  駱紫蔓不理睬他,逕自喝她的,彷彿每一罐飲料都跟她有仇似的,唯有豁出去猛灌才能消除心頭的悶煩。

  垂瞪著胸前的水滴狀墜子,為什麼她想不起這墜子是在何時、何處買下的?難道事情真如那個猶太佬說的一樣?

  不,不可能,她過去從沒來過巴黎啊!

  前年,她不知在哪兒摔了一跤,醒來時人已經在醫院裡,一堆黑壓壓模糊的人臉圍繞在病床邊,她嚇了一跳後央求護士幫忙通知親戚,雖然他們都是些愛錢的吸血蛭,但起碼還有最基本的一些些血緣之情。

  殘留的印象中,有一張臉特別模糊,格外朦朧,像沐浴過後水氣氤氳的鏡子,真實的影像被層層禁錮在鏡裡,任憑她怎麼努力擦拭都弄不清晰,看不真切,可是卻牽制著她最敏感的神經,一而再、再而三的隱隱浮現,有意無意提醒她別忘記……

  忘記什麼?

  喔,可惡!她就是想不起來!

  簡單的商業旅社房間中,駱紫蔓癱在地毯上,軟趴趴地枕上交疊的纖臂,呆瞪著螢幕中央閃爍著兩條白線,像快冒出火花的破爛電視。

  「小蔓學姊,別只顧著喝可樂,等我回房後就趕快把門鎖好。這間旅社聽說常有強匪打劫旅客,哎喲,都是因為學姊貪小便宜啦,挑也不好好挑,居然挑這種營運有問題的爛旅社……難怪我爸老是罵說窮人還想出什麼國。」

  最後一句話震醒了思緒渙散的駱紫蔓,睜圓驚異的瞳眸,她瞪著正要帶上門的學弟,「你、你剛剛說的最後一句是什麼?」

  學弟納悶的從門縫回瞄著她,「喔,就窮人還想出什麼國,我爸老是這樣罵的。」

  「你之前是不是也曾經說過這句話?」

  「沒有啊。」關上門,學弟當她可樂喝多了有些迷茫,不再與她多聊。

  「那就怪了……是誰曾經也對我說過這句話?」恍惚地呢喃,駱紫蔓愣愣再喝一口刺激性的氣泡飲料。

  不知從何時起,可樂的氣味總能夠撫平她的不安,想什麼事情想破頭時也能舒緩焦慮的心情。

  還有,她總覺得自己是透過喝可樂思念、緬懷些什麼,但究竟是什麼呢?記憶中,爸媽不愛喝可樂呀,還有誰值得她日夜懸念?

  微微脫漆的乳白色牆上釘著裝飾性的小木櫃,櫃裡擺放著兩、三個陳舊的洋娃娃,身上的衣裳是很俗艷過時的款式,神似西洋影壇經典鬼娃娃恰奇和他的鬼娃新娘,一點也稱不上漂亮,可是,她發愣的目光卻一直定在洋娃娃的笑臉上,心神迷茫。

  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促使她跳起來,拉過缺了一小角左搖右晃的木凳,雪白的裸足小心翼翼的踩上去,舉高纖臂探向懸釘在牆面上的裝飾性木櫃。

  雖已站在凳子上,猶然不夠高,兩臂構不著,她索性踮起腳尖,豁出全力拽住洋娃娃的頭,瞬間,缺角晃動的木凳偏挑這個時候失去平衡,她驚呼一聲,兩隻手趕緊攀上木櫃,但陳舊的木櫃支撐不了成年人的重量,啪一聲開始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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