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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決明    


  他準備像對付渾沌一樣,將她也囚在哪塊鋼石裡幾千年出不來嗎?

  還是乾脆更省事一點,拿下她額心的珍珠,直接教她回歸虛無縹緲,為世間除害?

  月讀的目光太深沉,她完全讀不出他的打算,可是一想起額上珍珠是為何而來,她的火氣又上來了。

  臭月讀!你來這裡想幹嘛?她開啟心音,和月讀以心靈對話,旁人聽不見,她吼得特別大聲。

  這句話,該是由我來問。窮奇,你在此想做什麼?他淡然回道。

  哼!我又不歸你管!沒必要向他交代去向。

  你若是想挑撥起戰火,讓生靈塗炭,我不得不管。月讀的視線不再望向她,此時有人向他敬酒,他微勾唇角婉拒,心音卻沒有因而中斷。你成為幕阜王的寵妃,要他為博你歡心而攻打其它國家,你一時玩興,讓多少人付出代價?窮奇,你為何做此損人不利己之事?

  她任性地關掉心音,不想聽月讀說教,冷哼轉頭。

  「水月先生,酒菜不合你胃口嗎?」幕阜王瞧見他一口也沒動過。

  「我不餓不渴,謝大王好意。」

  「連本王敬你一杯也不肯?」

  「以茶代酒,水月可以連干十杯。」言明他並不是拒絕幕阜王,而是拒絕酒肉。

  「哈哈哈,好,本王不勉強你,賜茶。」

  窮奇看見幕阜王對月讀如此重視,美眸瞇細。哼,她才不會讓月讀一帆風順地打入人界這個圈子,成為幕阜王的愛卿。

  她要破壞他!

  她突地偎進幕阜王懷裡,纖指在他心窩上畫圈圈,畫得幕阜王心跳加快,大鹿小鹿亂亂撞。接著,檀口輕啟,聲音說有多委屈就多委屈,掩在衣袖下的唇兒微微顫抖,眼淚硬擠在眼眶備用。

  「大王,那個男人目光淫穢地偷瞄我,他……他用眼神在意淫我……」

  嫁禍。

  男人最無法容忍的就是自己的女人被另一個男人覬覦。

  但是幕阜王沒有動怒。人家水月先生的視線根本沒落在她身上,說他意淫她,相當牽強。

  「你看他的眼神多壞!」窮奇指向月讀,繼續控訴。

  污蔑。

  「……有嗎?」幕阜王一頭霧水。

  水月先生的眸色,是他此生見過最正直、最清澄的,裡頭沒有半點心虛或不確定,當然,更沒有邪念。

  不只幕阜王如此認為,在場眾臣亦有同感。

  水月先生光是坐在席間,沒有半個舞伶敢靠過去挑逗他。他容貌生得好,是姊兒們最愛的俊俏溫文,照理說來,她們應該會爭先恐後地依偎在他身旁餵他喝酒,然而,他只是靜靜坐著,臉上沒有嚴肅冷漠,更沒有猙獰恐怖,偏偏就在無形中產生一股聖潔之力,令人又敬又畏。

  所以她指控水月先生的眼神既壞又淫穢,完全沒有說服力,甚至有人在心裡嗤笑:說別人眼神壞,你怎麼不瞧瞧自己那雙眼,才真的叫邪惡!

  「有啦!大王,你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啦!」她跺腳,要幕阜王昏庸地為紅顏而殺良臣。

  「小花兒,一定是誤會,你別氣,水月先生不會這樣,乖。」

  乖什麼乖呀?!她當然知道月讀不會,就是不會才叫「誣陷」呀,要是會的話就叫「人贓俱獲」嘛!

  「我說他會他就是會!」嫁禍不成,改採耍賴。

  「好好好,他會他會,我幫你罵他。」幕阜王安撫她,但仍是和水月敬著茶,一邊商討接下來是否該乘勝追擊,繼續出兵攻打東方小國。

  月讀搖頭,「大王,近日內不宜再出兵,東方小國接連見識大王收服西方眾國的神威,相信他們早已對大王心存恐懼,此時若大王派遣使者動之以情,定能不費吹灰之力令其臣服,大王何必動國本、費糧草,去做一件不需要去做的事呢?」

  「水月先生言之有理。」要是小國乖乖投誠,自己送上門來,他確實可省去不少功夫。

  「大王!」窮奇氣自己被忽略,揚聲嚷嚷。

  兩個男人依舊在討論正事,沒被她打斷。月讀很明顯的準備說服幕阜王不興兵侵略鄰國,窮奇想壞他好事,和他唱反調,但她正要開口,以媚功撒嬌,蠱惑幕阜王別聽月讀的話之際,一道神咒封住她的喉,教她連一個字也擠不出來,只剩下比蚊子還小的悶哼。

  「唔唔唔……」臭月讀!老古板!可惡!可惡!竟然耍這種小人招式!

  她憤恨地死瞪著月讀,他卻瞧也不瞧她,最可惡的是,唇邊還有淡淡笑意!

  是在笑她的狼狽嗎?!

  你別掙扎,我不想傷你,但我也不許你再操控幕阜王。

  腦海裡,響起月讀的聲音。

  你這個混蛋——她咒罵他。

  不要逼我連心音都不讓你說。

  去你的!

  ……封住,無論是她嘴裡的聲音,抑或心裡的咒罵。

  窮奇嘴角微顫,滿腔氣悶無處發洩,只能拚命灌酒,一杯接一杯,將他口中的「穿腸毒藥」喝個盡興。

  「小花兒,你今天這麼有興致喝?」幕阜王不介意降貴紆尊地為她斟酒。

  她無法開口,瞪著月讀,一面將杯中滿溢出來的酒液一口幹掉。

  「本王陪你喝。」幕阜王又替她倒滿。

  窮奇,別喝,他要灌醉你。月讀又在她心裡囉唆。

  要你管!我就是要喝,怎樣?!窮奇賭氣地說給自己聽,推開幕阜王遞到唇邊的酒杯,直接拿起酒罈灌,酒液沿著玉頸沒入胸襟,濕濡了包裹著酥胸的深紅布料。

  窮奇!

  哼。

  幕阜王不懂窮奇與月讀之間流轉的對峙氣氛,他只知道向來喝酒不超過三杯的美人兒,今日卯起來灌,想必也是高興他為她出戰得勝,她嘴上不說好話,卻以實際行動慶祝。

  喝吧喝吧,再多喝一點,醉了的話,今夜說不定他就能同臥美人窩,嘿嘿嘿……

  月讀鎖眉,露出罕見的慍怒,幕阜王的思忖源源本本傳達過來,那些意念何止淫穢。

  淫穢?

  食色,人之大欲,萬物既生陰陽自有其理,天地陰陽,造就日與月輪替;人分陰陽、獸分陰陽,因而生生不息繁衍著生命——這番話,是他在饕餮胃裡對窮奇說過的道理,而他對男女之事的看法至今不曾改變,何以現在競覺得幕阜王想對窮奇做的那些是「淫穢」?

  向來認為陰陽調和是衍息必然,提及性事,他不會像尋常人一樣扭捏曖昧,他用最清澄的眼看待陰陽,看待雌雄,看待傳宗接代,此刻卻無法平心靜氣看待幕阜王摟抱她纖肩的親匿動作。

  怎麼回事?

  從胸口傳來的悶意,是什麼?

  第五章

  那一夜,幕阜王命人攙著醉癱的美人兒回寢宮。

  眾人都知道幕阜王多眷寵這名妖艷美妃,今晚定是個綺麗旖旎的激情夜。

  幕阜王終於要達成心願了!

  幕阜王拋下眾臣,火速離開酒宴,猴急的模樣好似一個甫嘗情慾的毛躁少年,飢渴難耐。

  他匆匆回宮,又匆匆從寢殿奔出,原來欣喜若狂的神情變換成暴怒跳腳,吼聲震天價響:「去把鏡花夫人給我找出來——」

  鏡花夫人又不見蹤影,幕阜王撲空香閨的次數再添一筆,可憐哪。

  相較於酒宴樓閣的燈火通明,金瓦玉磚堆砌成的議事大朝堂,在夜裡熄盡所有燭火,長廊只靠月光照出微微的能見度,尋常人在這個時辰是不會踏進這兒的,僅有輪流巡視的侍衛偶爾穿梭,誰也沒注意到,在金瓦屋簷上靜佇著頎長身影。

  夜風輕輕拂來,撩動衣袍如浪翻騰,衣袍的主人神情淡然,凝望著卵黃色的明月,自高處遠睨,隱約還能見到後方數里的君王寢殿為尋找失蹤美人而亂成一團,火把的光亮在黑暗中來回奔馳,當中又以幕阜王的咆哮聲最大。

  「哈啾!」

  腳邊傳來噴嚏聲,他沒有俯身去看。

  「好冷。」窮奇蜷成一團,扯緊紅衫,將自己包得更密。

  屋頂上的風勢比平地來得大,她從冰冰涼涼的瓦簷上坐直身子,涼風讓她的思緒清晰不少,撥開被風吹亂的髮絲,視線跟著看清的同時,她被站在身邊的月讀嚇到。

  「老古板?!你……你不是和那只人類在商談『正事』嗎?」他們啥時結束的,她一點印象也沒有,更沒弄懂酒意稍退後,她怎麼會跑到議事大朝堂的屋頂上吹冷風?

  月讀沒應她半個字,眉宇間有著顯而易見的情緒,雖淺淡,卻明顯。

  不悅。

  「喂,月讀!」她站直身,也只勉強到他下巴高度而已。

  他不看她,緩緩啟唇,「你應該立刻離開這裡。人界之事,不該插手,更不該仗恃著他對你的寵愛而造殺孽,他因你一言而連屠三城,那些人命,全成了你一時玩樂的犧牲品。」

  酒意帶來的輕微刺痛,令窮奇的腦袋暈得好不舒服,又聽見他這麼指責,她不禁惱火了。

  「我又沒要他殺人!是他自己偏好血腥和暴力!」幹嘛將罪名全扣在她頭上?!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她扁扁嘴,不屑地應道:「伯仁?誰認識伯仁呀?」她連聽都沒聽過這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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