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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湛露 「三年前,你騎馬,我步行。這一次我們同乘一車,是不是代表著我們的距離更近了些?」 「王爺在三年前也可以坐車騎馬,只要不刻意掩飾自己的身份。」她回敬,避開話題中的敏感。「扮個乞丐為了騙誰?」 「不是為了騙任何人。」他搖搖頭,「因為那時的我的確一無所有。」 一陣沉默,她凝視著他,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不一樣的情緒。那該是惆悵,還是狡黠? 然而,他的表情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可尋,這樣的他,與笑容可掬的他判若兩人。他笑時,雖然如春風般爛漫,卻讓旁人毛骨悚然,而平靜時的他,只是冷峻,幽幽冷冷的,像山間的風、溪澗的水,或是,並不想打擾任何人,卻讓人移不開視線,不可能忽略的一座巍巍高山。 三年前,她其實便以看得出這個人的本質了,第一次見面,便知他不凡,只是沒想到他是這樣冷酷無情的一個人,到底是歲月改變了他,還是她本就一點也不瞭解他? 馬車走了很久,他們一直很安靜,直到前方有人在喊:「王爺!前面有狐狸!」 「好啊。」他露出笑顏,對她擠擠眼,「看來可以獵來給你做條狐裘的圍巾。」 「我不喜歡動物的毛皮。」她一點也不領情。「我們慶毓坊有最好的棉服。」 他看她一眼,推開車門笑著走出去,「等我獵回來給你。」 他竟然不在乎她的厭惡和抗拒,執意要獵殺那隻狐狸。 白佳音也趁機下了馬車去透口氣,此時趙玄宸已經上了馬,拿了弓箭,帶著七、八個人縱馬到前面的山谷之中了。 「駙馬,公主有請。」方漢也跟著一起來了。 白佳音知道心藍公主要跟她說什麼,這幾日裡,她一直早出晚歸,為的是躲避心藍公主那個可笑的借錢提議,但是終究不可能躲得過去。若是她真的撕破臉,斷然拒絕,心藍公主會怎樣? 她又上了心藍公主的馬車,意外的,心藍公主一反平日心焦模樣,笑意盈盈的開口,「聽說皇叔去獵狐了?」 「嗯。」 「那你來嘗嘗我烹的茶吧,以前父皇在世的時候,最喜歡喝我烹的茶。」心藍雖然雙目已盲,但是在自己熟悉的領域裡,行動卻不比任何有眼人遲緩。 她準確地握著茶壺,為白佳音倒了一杯。 白佳音喝了一口,讚賞道:「果然很好,沁人心脾。」女 心藍公主臉上露出愉悅的神情,「好久沒有聽到有人讚美了,父皇死後,陛下年紀小,也不懂得這個,難得駙馬走南闖北,見多識廣,還給予我這樣的讚賞,你終究是個好人。」 她這一句「好人」的評價,聽得白佳音心裡怦怦直跳,她做買賣這麼多年,深知褒貶話後必然另有別的意思,但心藍公主沒再舊話重提,反倒是窗外方漢說了話。 「公主,人過去了。」 白佳音不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是有些奇怪方漢語氣中按耐不住的激動。反觀心藍公主就顯得平靜許多,只是點點頭,「知道了。」 開始為她倒第二杯茶的時候,心藍公主才再度開口道:「我知道,前幾日我的提議讓駙馬很為難,我設身處地地為駙馬著想,您是異國之人,自然不想牽扯進我們天雀的事情,更何況寧王是個如此厲害的角色,駙馬有顧慮是自然的。」 「多謝公主體恤。」她不想聽心藍公主說後話裡的「但是」,便搶先用道謝堵住對方的嘴。 再次讓她意外的,心藍公主這次不再試著遊說她,反而笑道:「駙馬別怕,我今日要做件大事,這件事若做成了,也許就不用麻煩駙馬,若是做不成……唉,那就是天意,駙馬請多體諒吧。」 她的這兩句話,隱隱約約,似是話中有話,讓白佳音一開始聽得費解,但是看到她雖然手下一直在動著,卻總是像是在傾聽外面的動靜,再聯想到之前方漢那句詭異的話,她陡然全身血液冰涼,驚得脫口而出,「公主,您不是埋伏了人手,要對寧王不利吧?」 心藍公主也嚇了一跳,手中的茶壺一下子傾翻,熱水四流。 看到她的這個表情,白佳音心中更加明白,不由得沉聲低喝,「公主,您怎麼能做這樣的傻事?若是刺殺他不成,您就不怕他抓住對付您的把柄嗎?」 心藍眉心一皺,像是要動怒,或者是要說什麼,但白佳音根本不等她說話,就立刻推開車門跳了出去。 旁邊只見幾個侍衛散站在那裡閒聊,她走過去,叫道:「把馬借我一下!」 幾個侍衛還沒反應過來,白佳音已經拉過其中一匹馬,跳了上去。 縱馬疾馳,她不知道該怎樣找到趙玄宸,剛才只是見他去了山谷,而山谷之內的路曲曲折折,不止一條。 她一邊跑,一邊留意觀察著路上的腳印,順著足跡,一路追去,冬天的風本就干冷如刀,她上馬太急,連一件斗篷大衣都未來得及穿,臉頰生疼,面部的肌膚都似乎凍結在一起。 呼出的白煙,讓她更加看不清眼前的路,而心緒的紛亂,幾乎讓她失去理智冷靜的判斷。 趙玄宸,那個妖孽、那個惡魔,今日他會死在這裡嗎?縱橫舉朝的驕傲,會被個小丫頭幼稚的陰謀狠狠踩在腳下? 那些隨著他離去的侍衛是否有奸細?亦或許在他獵狐的地方還有著什麼埋伏? 她將要看到的,是怎樣的景象? 心揪緊,馬蹄急,一聲聲,彷彿踩踏在她的心上,幾乎震碎。 ☆ ☆ ☆ ☆ ☆ ☆ ☆ ☆ ☆ ☆ ☆ ☆ ☆ ☆ 轉過山谷最高的一個拐角,前方忽然聽到有人聲喧嘩,像是在呼喊什麼,她急得什麼也顧不得,將馬鐙夾得更緊,催得馬兒幾乎要飛起來似的。 她從來就不是騎馬的高手,騎馬只是一種適應生活的方式,平日裡要去天南地北的許多地方,坐車比不上獨自騎乘方便。 但是獨自騎乘也只是緩步而行,幾時這樣狂烈地奔跑過? 身子在馬背上顛簸,讓白佳音五臟六腑幾乎都要吐出來了,眼前的景像在晃動,不過依稀間,她已經看到一群人圍著什麼。有東西,或者是人?倒在那裡,有血泊,紅色的一片,在土黃色的地面上異常顯眼。 然而,更顯眼的是趙玄宸。 他在眾人之間,卓然不群,一手持劍,半身是血,但髮髻不亂,神情……看不清楚,似是在笑,冷冷地笑。 她驚呼一聲,因為那半身血太過駭人,引得他看向她這邊,那一瞬間,她看到他臉色有變,而她已經在馬背上坐不住了,一晃身,跌倒下去。 馬兒跑得很快,摔下去的時候她根本反應不及,就重重地撞擊在地面上,那一瞬間的疼痛,像是把全身的筋骨都拆散了似的。 下一刻,她還沒有驗看自己的傷勢,甚至沒有來得及爬起來,就被飛身而至的他一下子按回地上。 「別動!也許摔斷了骨頭,或者摔傷了內臟。」他厲聲命令身後的侍衛長胡清湘,「去,把跟著來的太醫叫來!」 她忍著疼,嘶啞開口,「有人要殺你。」 他的眉心堆蹙,看著她,原本要痛斥她為何要做這種冒險舉動的話都消失在唇邊,十指輕輕在她的身上按壓,一邊幫她探查受傷的地方,一邊輕聲說:「知道,那人已死了。」 他說得如此平靜,好像他剛才殺死的只是一隻螞蟻,她這才看清倒在血泊之中的是一個身著侍衛服裝的人。 「你沒受傷?」她第一次看死人,胃裡往外泛著噁心,眼睛卻盯著他滿身的血紅色,心有餘悸。 「沒有。」他對她展顏微笑,這笑容似是可以安撫她傷痛的良藥。「這血不是我的。」 她咳了一下,因為心安,心頭糾結的那口氣終於可以松下,但卻意外的咳出一口血來。 他眼明手快,眉心蹙起時,手掌已經接到她的唇邊,那口血幾乎盡數都吐到他的掌中。 她有些不安和抱歉,更多的卻是震動,因為她看到他眼中的憐惜與……震怒。 「你怎麼知道的?」他盯著她,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的肩膀,因為探查了一遍之後,覺得她身上沒有大礙,這才放心將她扶坐起來。 她抿緊唇,沒有回答。 他瞇起眼,「有人告訴你的?讓我猜猜那個人是誰,心藍?」 「不。」她否定得太快,快到她都覺得虛假,為了掩飾,她反笑他,「你以為是心藍公主做的?你以為她做這樣的事情會告訴我嗎?」 他的雙眸一直瞇著,瞇成了一條縫,似是要看穿她的心,揪出她心底的秘密,直到太醫慌慌張張地騎著馬趕到,連滾帶爬地下了馬,匍匐到他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