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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華甄    


  儘管她明白,他會為任何遭受邪惡迫害的人拚命,但仍為他的表態暗自開心。

  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男人仗義護過她呢。

  水聲響起,芷芙看到銀白色的魚兒躍出湖面。

  她走近湖邊,低頭一看,呵,清澈的水裡游過一群魚!

  太好啦,有好東西吃了!

  她解下竹筐上的繩子,從插在頭上的鐵梳中取下三匡,做成彎鉤綁在繩頭,然後悄悄返回湖邊,將繩頭擲向湖裡游動的肥魚。

  不一會兒,就釣上來四、五條,這可把她高興壞了,本來她還想再多釣幾條的,可忽然聞狂風驟起,本來平靜的湖面興起波瀾,繼而像沸水般湧動巨浪。

  魚兒逃離,天空黯淡,她驚悚地跳望四野,看到西北方有條白色的「雪龍」正盤旋而來,天空中,大片的雪花正隨風亂舞。

  暴風雪來了,想起漠北恐怖的暴風雪,芷芙急忙用繩子將魚兒穿腮吊在一起,再背起裝滿野菜的竹筐,快速往湖水另一邊的氈房跑去。

  這雪來得突然而猛烈,淒厲的寒風尖利的呼嘯著,把荒原上平展的積雪,吹成了一條條白色巨龍,在天地之間翻滾騰躍。

  氈房四處都是發出令人憂慮的響聲,令芷芙一陣心驚,來不及收拾野菜和魚,她放下竹筐就去找木條和繩索,好加固穹廬架的每一個支撐點,綁牢鬆動的帷氈。

  眼看暴風雪越來越急,她擔心起隔壁的馬和羊。

  在這樣的暴風雪中,青煙不會有事,但十分嬌弱的奶羊就難說了。

  她把塘裡的火燒得更旺,因為結冰的氈房很容易會被壓垮。

  隨後,她趕到小氈房,但大雪已將門給封堵,她用力推開積雪,站在門口就感覺整座氈房,彷彿都在風雪四搖晃。

  狂風把某處帷氈吹起,發出啪啪巨聲,兩隻奶羊擠在一起緊靠青煙,而那匹俊美的天馬依然不改風姿地昂首挺立,彷彿護衛般,呵護著兩隻羊。

  被她整理堆放得很整齊的雜物,此刻像一道屏障般,保護著氈房左邊的牆,令那一面顯得穩固,可右邊的馬和羊兒的窩,卻令人不安。

  帷氈在淒厲的寒風中,如風橐般鼓起又塌下,每一次起伏都帶來啪啪巨響,並拉扯著相連的支架,令它搖搖欲墜。

  芷芙迅速跑過去解開系羊的繩子,想把青煙和羊兒帶到相對安全的左邊,不料才解開繩子,她就聽到呼啦一聲,右側一塊帷氈被撕裂,狂風夾帶著飛雪襲來,不斷加大裂口,驚得羊兒喚不停,連青煙都略顯不安。

  她知道奶羊最怕受寒,一遭風寒必定斷奶,因此她急忙把馬和羊帶到左邊,令抗寒能力極強的青煙臥倒,讓羊兒依偎在它身旁,希望馬身體的熱量能保護羊兒。

  隨著裂縫擴大,更多的風雪侵入,一根支撐帷氈的撐架歪了,雖然仍受其他力量牽制,還沒有真正垮掉,但也導致整座氈房傾斜欲倒。

  芷芙用草蓆將裂縫堵上,卻又很快被狂風撕爛,沒辦法,她只好找來青煙夜裡避寒用的毛氈,用短劍為針,牛皮繩為線,頂著風雪,將毛氈縫在裂縫上。

  毛氈比草蓆堅韌,但也更難駕馭。芷芙緊握著它,不屈地與風雪搏鬥。

  狂風扯散了她的長髮,冰雪凝結在她的臉上,可她沒有感覺,一心只想保住她的羊和馬。

  她終於將裂縫補上,但還來不及慶賀,就聽到一陣嚇人的「嘎崩」聲。

  受驚的馬和羊兒當即嘶叫起來,芷芙急忙跑過去安撫它們,可其中一隻羊忽然往羊圈跑去,彷彿在裡頭就能找到安全似的。

  不幸的是,一根鬆脫的橫木在此刻落下,剛好打在羊身上。

  芷芙驚呼一聲,奔過去,用力將那根橫木從羊身上拉開,可這個動作觸動了本來就很虛弱的支撐架。

  終於,隨著那根搖搖欲墜的支架倒下,原本互相牽扯著,懸在那裡的半座氈房坍塌了,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緊緊地抱住那隻羊。

  當大風雪驟然降臨時,常惠正與其他鐵匠,在爐邊忙碌。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頓時一股颶風襲來,捲走了棚頂,吹倒了立柱。

  在轟然巨響中,大棚了倒塌,部分斷木草蓆落到火爐上,引發了熊熊大火。

  「快滅火!」看著著火的木頭草蓆,皮毛氈子到處亂飛,常惠大喊。

  可是每個人,都忙著躲避隨著風雪盤旋而至的斷木飛氈,只憑他一個人,根本無法撲滅大火。

  狂風呼嘯,將燃燒的碎木蓬草吹得四處飄散,幸好風雪太大,因此就算它們落在了附近的氈房上,也旋即被雪花撲滅,沒有造成大災難。

  常惠看鐵匠和看守們或四處逃竄,或忙著回家照顧自己的住所,不由想起芷芙和荒野中的氈房,那破爛的氈帷,能抵抗這麼大的風雪嗎?

  「額圖,我們快回去!」他心急的對緊跟著他的額圖喊了一句。

  兩人冒著大風雪,艱難地往家裡走,飛雪迷離,庶擋了視線,風寒刺骨,路滑雪濘,常惠腳步踉蹌,卻始終不停地往前。

  當他們好不容易回到家時,兩人都成了雪人。

  看到風雪中半傾塌的小氈房,常惠一驚,知道芷芙一定在那裡。

  他趕過去,掀開帷氈,來不及擦掉臉上的雪,便焦急地尋找芷芙。

  他最先看到的,是青煙和一隻羊,它們安然無恙地站在左邊儲存草料雜物的地方,那裡沒多大損壞,但門的右側基本已經坍塌,垮塌的帷氈下,芷芙張開雙臂,護著地上的一隻羊,滿頭青絲散落在潔白的羊身上。

  「芷芙!」看她一動也不動,常惠以為她受了傷,不由得驚慌地走來去,跌跪在她身邊,氣喘吁吁地喊她。

  聽到常惠的聲音,芷芙忽然抬起頭,烏黑的秀髮在她猛然回頭時飛散開來,像黑色的絲綢般,飛旋在她蒼白的臉龐四周。

  常惠震驚地看到,那一向冷硬如石的大眼睛裡,充滿了絕望的淚水,她失去血色的嘴唇也顫抖不已……她在流淚,可她,是他見過最堅強的女人……

  拂開芷芙臉沾染了冰雪的濕發,他顫慄地問:「怎麼了?」

  「羊……死了……」她淒然地說著,抱起地上的羊,將臉埋在羊身上。

  撫摸著她劇烈顫抖的雙肩,他明白她在哭。

  常惠希望她能放聲大哭,而不是這樣催心裂肺的默默哭泣。

  「別哭了,芷芙,把羊給我。」他哄勸著,感到眼睛也陣陣發燙。

  分開她的雙臂,他將那只身體還有餘溫,但已不再呼吸的羊抱起來,對同樣滿臉淚水的額圖說:「你能把它埋在門外雪堆裡嗎?」

  「能……」額圖接過羊,走出了門。

  常惠本想安慰芷芙,可肆虐的風雪和搖晃的氈房,迫使他改變了主意。

  要徹底修復坍塌的氈房不容易,但他至少可以試著讓傾覆的那半站起來。

  他拖過馬槽,頂住那根已鬆動的大桿,然後順著坍塌的部位,把鬆散的穹廬骨架,按其形狀互相交錯捆綁好,與穩固的撐桿連在一起,最後再用羊毛線和牛皮繩把帷氈綁牢,將撐桿豎起,固定好底部。

  雖然這樣氈房的形狀會改變,也比以前低矮,但至少不再漏風雪,也更穩固。

  就在他一節一節地按步驟進行時,一股猛然襲來的狂風將他背上的帷氈鼓起,差點將他掀翻,幸好一股力量適時介入,幫助他共同頂住了暴風。

  常惠回頭一看,是芷芙,她淚跡斑斑的小臉依然蒼白,但眸光已不再悲傷。

  「好姑娘,我正需要你的力量。」他對她微笑,當作給她鼓勵。

  芷芙沒有回應,只是默默轉身,抓起另一節坍塌的骨架,學著常惠的樣子,將它與撐桿彎曲的地方綁在一起。

  見對方完全明白他的意圖,常惠很高興,微笑著繼續與風雪,和坍塌的氈房奮鬥,可他的體力畢竟尚未恢復,很快就雙手無力,眼看連牛皮繩都抓不住了。

  他正著急時,一雙纖手伸來,將漸漸敞開的繩索收緊,再牢牢綁住。

  「呃,我這雙手沒用了……」常惠邊歎息邊擦汗。

  「沒關係  ,有我就夠了。」芷芙讓他握住收攏的撐桿和帷氈,自己負責捆綁。

  她不僅有力,而且手指靈巧、動作更快,捆綁技巧也高明,不過常惠對氈房的結構比她瞭解得多,知道哪些部位是關鍵,因此兩人配合不僅速度快,還默契好。

  不久,額圖進來,也參與了他們拯救氈房的行動。

  終於,他們讓坍塌的「半壁江山」,重新站了起來。

  「芷芙,你先回房準備晚飯吧,我和額圖把青煙和羊兒安頓好就來。」看看不再受暴風雪侵擾的氈房,常惠對芷芙說。

  芷芙點點頭,沒有再看看她的馬和羊,默默地離開了。

  在門口目送她進入大氈房後,常惠關上帷氈,走回來對額圖說:「夥計,你知道城裡哪裡可能買到奶羊嗎?」

  「將軍想買羊,去代替死掉的那只嗎?」機靈的少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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