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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古靈 原以為苦難已過去,正是否極泰來之際,卻又平空降下來莫名其妙的災禍,難道慕容家果真逃不脫噩運的糾纏嗎? 要照顧一個除了會自己呼吸,塞食物到他嘴裡,他會自己嚼、自己吞嚥之外,連大小便都無法自理,根本毫無自主能力的大男人,應該不會太容易吧?所以,大家都以為負責照顧慕容羽段的默硯心,在某些時候一定會叫救命。但沒有,好幾天過去了,默硯心都沒有向任何人求助過,而慕容羽段也都是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出現在大家面前,身上不但不臭,還隨時都散發著洗浴過後的清香味,這使得其它人不由暗暗納悶不已。 在必須「搬動」慕容羽段的時刻裡,纖細柔弱的默硯心至少應該表現一下她的無能為力吧? 可是,沒有就是沒有,她就是沒有向任何人求助…… 「硯心,照顧羽兒需要幫忙嗎?」餐桌上,杜琴娘捧著飯碗,裝作不經意似地問;得到的回答是: 搖頭。 「大嫂,若有需要,說一聲沒關係,我隨時都可以幫忙喔!」 看著大嫂專心地、耐心地一匙一匙哺喂大哥吃稀飯,都沒想到在他咀嚼吞嚥的時候,她也可以乘機吃一、兩口,慕容雪好感動,也好想幫忙,可是,她得到的回答也是: 搖頭。 「表嫂,我們很閒的,比較,呃,重一點的工作就由我們來就好了,表嫂也可以休息一下啊!」平時就愛打打鬧鬧頑皮的杜嘯風兄弟,在這種時候就顯得很成熟、很有擔當,兄弟倆暗中說好,無論何時,即使是半夜,兄弟倆其中之一定然會保持清醒,以保護表哥和家中的女人。不過,他們得到的回答同樣是:搖頭。 杜琴娘、慕容雪和杜嘯風兄弟倆不禁面面相覦,繼而無奈苦笑,最後再聳了聳肩。 好吧,反正只要等到慕容問天拿解藥回來就沒事了。 慕容問天沒有帶解藥回來,卻帶了一個人回來,唐門左巡堂錢坤。 「果然,不是喪魂丹!」錢坤的手搭上慕容羽段的腕脈不過片刻工夫,就說了這一句令人心直往下沉的話。 「不是喪魂丹是什麼?」慕容問天氣急敗壞地怒吼。 「慕容兄,請別對我生氣好不好?唐門比你更想早點還清欠你們慕容家的人情啊,可是……」錢坤苦笑。「令郎明明不是中了喪魂丹的毒嘛!」 慕容問天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是什麼?」毫不遲疑地,錢坤轉到慕容羽段身後,撥開頭髮,仔細搜尋了一會兒…… 「咯,瞧,就是這個!」錢坤指著慕容羽段後腦勺,有一個約繡花針粗細的銀點,如果不是有心人仔細尋找,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 「咦?那是什麼?」慕容問天下意識伸手過去,想碰觸…… 「別動它!」錢坤急忙喝阻。「令郎會變成這樣,就是因為這支銀針插在他腦子裡,可若是硬要取出這支銀針,令郎的命也就到此為止了!」 聞言,他四周有幾張臉,就有幾張墨綠的荷葉片。 除了默硯心,她的臉色不但沒有絲毫變化,也依然沒有半點表情,但是,她突然一晃身失去了纖細的身影,只不過沒有人注意到。 「你你你……你是說,羽兒他……」杜琴娘驚恐地說不完整話。 「是,想要令郎活命,就不能取出銀針,但不取出銀針,他就得一輩子這樣,你們……」錢坤歎道。「好好考慮一下吧!」 不是茫無神智,空白地過一生,就是死,他們只能選擇其一。 杜琴娘抽了口氣,與慕容雪相對呆住了,杜嘯風兄弟倆也傻了,慕容問天則怔著臉好半天後,才吐出一聲窒息般的呻吟。「天哪!」 「我很抱歉,但是……」錢坤歉然地拍拍他的肩。「我真的無能為力。」 「但……」慕容問天掙扎著。「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老實說,這兩年出現了很多類似令郎這種狀況的人,起初也都找上唐門要解藥,經過我們詳細檢查後,才發現問題是出在那裡……」錢坤用下巴指指慕容羽段的後腦勺。「我們也試過幾次要取出銀針,可是……」 他搖搖頭,「銀針取出來之後,沒有一個能活過半灶香時間的,所以……」他沒有說完,也不需要說完,大家業已明白他的意思了。 不是生就是死,但那種生,跟死又有什麼不同? 慕容問天絕望地頹然無語,杜琴娘母女失聲痛哭,杜嘯風兄弟倆也低頭哽咽不已。 「那麼,我回去了。」錢坤輕輕道。 沒有人理會他,他便悄然自行離去了。 「為什麼?」慕容問天喃喃自問。「羽段這輩子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打小就是個勤勞誠懇的好孩子,孝順父母、友愛弟妹,我真的以他這個孩子為傲,為什麼?老天為什麼要如此對待他?」沒有人回答他,他自己也想不出答案。一個多時辰後,默硯心又出現了,他們依然沉浸在絕望與哀傷之中,仍舊沒有人發現她曾經離去又回來了。 然後,她若無其事地牽著慕容羽段到前頭去,該吃飯了。 屋外,蟬鳴輕快地吟唱,清澄的月色下,忽明忽暗的螢光在飛舞,溪水悄悄溜過巖礫身旁,微風嬉戲於竹林間,夜,依然未曾眠。 屋內,默硯心牽著茫無神智的慕容羽段來到書案後,輕輕按著他坐下,再為他打開那本他最常看的書放在前面,然後,一如往常,她拿著女紅到窗前落坐,靜靜地做起女紅來。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她抬頭看向他,但是…… 他沒有看她。 他們沒有四目相對。 良久、良久……他們始終維持著那種姿勢,他空茫的眼直視著前方,而她,就那樣一直一直看著他……直至起更梆響,她才徐徐收回視線,女紅放在一旁,起身去牽著丈夫到床前,輕柔地為他褪下外衣、靴子,幫他躺上床,為他覆上雙眼後,自己再脫衣上床,躺下,如同以往,背對著他側睡。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她又坐起身,回頭看著已然熟睡的丈夫…… 他的手臂沒有圈上她的腰際。 他也沒有將她拉向他。 良久、良久…… 她終於又躺了回去,依舊背對著他,然後,她徐徐往後退、退、退……直至她的背緊貼在他胸前,再把他的手臂拉來環在自己腰上,而後,闔上眼,她也睡了。 清晨,誰要為她梳發呢? 第四章 「娘,大嫂好久沒梳頭了耶!」 「……她有洗頭。」 「可是沒有梳頭。」杜琴娘不再吭聲,她又能說什麼呢? 打從錢坤宣佈她兒子這輩子只能做一個茫無神智的廢人的翌日開始,她那可憐的媳婦兒就不再梳發了,只隨便用一條繩子綁住那一頭雜亂的長髮,大家都看在眼裡,也都裝作沒注意到。 他們又能說什麼呢? 「而且,娘,大嫂也都不管劭兒了呢!」 「劭兒有奶奶疼就夠了!」杜琴娘極盡憐愛的親親寶貝孫子。「對不對啊?劭兒!」 「還有姑姑,姑姑也最疼劭兒了!」慕容雪伸長手想要抱孩子。「去!」杜琴娘一手抱緊了寶貝孫子,一手把女兒推開遠遠的。「去看看鋪子裡還缺什麼,過兩天就要開門做生意了,要是缺這少那的,看妳還能賺什麼!」 「什麼都不缺,就缺人手啦!」眼裡啾著小侄兒,慕容雪不甘心地咕噥。 「妳爹又請了兩個夥計,該夠了!」 熬過最痛苦絕望的半個月後,慕容家一家人終於平靜了下來,兒子,不管是什麼樣子的,始終是他們的兒子,只要他活著就好了。 於是,大家慢慢恢復到原來的生活,生命再艱苦,日子依舊要往下過,飯鋪子又開始準備要開門做生意了,雖然少了慕容羽段和專心照顧他的默硯心,肯定會比之前更辛苦,但,人是活著的,只要願意,怎樣都能適應。 幸好,默硯心已然將滷味和五香牛肉的秘方傳授給他們了,光是靠這兩樣,就可以確保生意如同以往一樣興隆了。 他們甚至計劃將來要整修鋪子,多幾張桌子,多賺點錢,日子就更安穩了。 然而,彷彿老天就是不想讓他們過太爽似的,當他們定下心來要開始繼續生活時,麻煩又找上門來了。就在飯鋪子重新開張的前一日,一家人聚集在飯鋪子裡,一邊閒聊,一邊提早準備滷味和牛肉,想說翌日可以輕鬆一點,不然多了兩個新手夥計,難保不會手忙腳亂的氣走了客人。 「啊,硯心,妳也來了!正好,幫我嘗嘗,是不是八角放太多了?」 連默硯心都帶著慕容羽段來了,雖然慕容羽段只是一臉空白,毫無反應的坐在那裡,但是,他還活生生的和他們在一起,這才是最重要的。 「劭兒好可愛喔,臉兒紅撲撲的,五官精緻姣美,真的好漂亮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