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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華甄    


  「看,有官兵守著渡口。」林大鵬緊張地指著前方,林紫萱立刻擔憂地看看譚步平,此刻他無論如何是跑不動了。

  譚步平倒不太緊張,既然決定去銅陵縣衙,他就一定要得到胡縣令的幫忙,否則以他此刻的狀態,是逃不掉吳胖子的追擊的。

  林紫萱已經穿上裙子,經過江風吹、日頭曬,他們的衣服都干了,她替譚步平穿上鞋,受傷的腳因為腫脹而無法穿鞋,她只好將鞋子輕輕綁在他的腳上,再為他拉好衣衫。

  「船隻靠岸,沿江禁渡。」江邊傳來官兵的吶喊。

  譚步平立刻回應道:「請通報銅陵縣令胡大人,青陽譚步平來訪。」

  林大鵬熟練地將船撐入渡口,慢慢靠了岸。

  因為聽說是縣太爺的客人,岸邊的官兵對他們都很客氣。

  但上岸的只是譚步平和林紫萱,失意的林大鵬執意要回去。

  「大鵬,你不理我了嗎?」對他的淒然離去,林紫萱有點難過。

  他勉力對她笑笑,看了眼被人攙扶上車的譚步平,他神情落寞地說:「我當然會理你,等他對你不好時,你要記得來找我。」

  看著他撐船離去,林紫萱暗自歎了口氣。感情是要有緣分的,她與林大鵬注定無緣無分,可是與譚步平則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否則她不會來找他,不會在第一次見面就對他有那些複雜又鮮明的感覺。

  「紫萱,快來。」

  譚步平的聲音傳來,地拋開所有的思緒向他跑去。

  可是,馬車並沒有送他們去見縣令,而是將他們直接帶去縣衙的官驛,直到夜晚,縣令胡大人也沒出現過。

  「譚大哥,為何胡縣令不見我們呢?」官驛內,林紫萱坐立不安地問神態安詳的譚步平。

  「他招待我們吃喝,給我們房間歇息,還讓郎中來治我的腳,這樣不好嗎?」

  看到他坐在桌前研墨,身前展開了紙,林紫萱走到桌前問他。「你要幹嘛?」

  「寫訟狀。」

  「是給我的嗎?」

  「給我們。」他親暱地捏捏她的鼻子,安慰道:「別急,他會見我們的。」

  林紫萱喜歡他將她的事看做是他們共同的事,也喜歡他的碰觸,於是緊挨著他坐下。「你寫吧,我要看你寫。」

  譚步平笑笑,執筆疾書,臉上的笑容漸漸被憤慨取代,林紫萱癡迷地看著他行筆如神,愛極了他此刻那沉穩俊逸的神情。她不敢相信這樣有才華、有姿容的男人會屬於自己,不敢相信上天給了她這樣大的恩賜,讓她獲得這個男人的愛。

  他說他愛她,可是天知道,她有多麼愛他。一想到能終身陪伴著他、照顧他,她就滿心歡喜,她確信她就是注定要纏著他過一生的菟絲花。

  當察覺有雙熾熱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時,她從濃濃愛意中醒來。「寫好啦?」

  「早寫好了。」他拉過她抱在腿上。「告訴我你剛才看著我在想什麼?」

  他的嘴摩擦著她的面頰,讓她一陣心慌,她羞怯地摟著他,將臉藏在他懷裡,無論怎樣都不好意思告訴他自己剛才正在想的東西。

  知道她害羞,譚步平沒有勉強她,只是抱緊她,反正他已經知道懷裡的小女人愛他,這就夠了,他們有一生一世的時間,他早晚會讓她說出所有對他的感情,而他也會告訴她自己對她的深情。

  ☆ ☆ ☆ ☆ ☆ ☆ ☆ ☆ ☆ ☆ ☆ ☆ ☆ ☆

  次日早飯後,門差來傳信,說胡大人遣來轎子,接兩位去縣衙相聚。

  銅陵縣衙內院,相識多年的賓主終於相聚,可卻沒有寒暄與問候,原因無他,只因席上還坐著陰險可怖的青陽縣主簿吳能和凶神惡煞的縣尉劉琨。

  「譚公子,青陽縣令發出告文,要本縣協助拘捕抗稅拒租的林家姑娘,昨夜池州府還發來行文要本縣封江停渡,助青陽縣拘捕逃犯,你可知此事?」

  疏眉短鬚,神態平和的銅陵縣令胡大人字正腔圓地詢問坐在案邊的譚步平。

  譚步平淡笑,身子往後靠在椅子上,懶懶地回答。「不知。」

  第九章

  「你怎會不知,這個女人就是被你慫恿,才敢如此大膽與我們吳老爺鬥。」劉琨指著坐在他身邊的林紫萱。

  譚步平冷然掃他一眼。「縣尉看好了,這個女人是在下的妻子。」

  「謊言,她早與吳老爺有契約在先。」道貌岸然的吳能捧著茶碗冷言道。

  「契約?哼,那是你們一手主導的騙局。」譚步平雙目銳光一閃。「若真有契約,你們為何不容她擊登聞鼓?為何不敢開堂審案?」

  說到這,他話鋒一轉,對銅陵縣令說:「胡大人,自晉以來數百年間,歷朝君王均以『詣闕上書』(即告御狀)為安邦之策。本朝自太祖起,更是設置登聞檢院,以確保百姓可訟不公、告無德。此次,青陽縣令趁水患蟲災之際,以權謀私,強佔民女,更可惡的是不許喊冤。因青陽縣告狀無門,在下唯有攜妻上京,今日本無意在貴境久留,不料被青陽縣尉、主簿諸人連番追擊,在下因此落江傷腿,受羈於此,還望大人體恤下情,依法留人。」

  「想留?絕對不行,她得跟我們走。」他指著林紫萱對胡大人大喊。仗著有池州知府的暗助,劉琨對銅陵縣令毫無敬意。

  胡大人冷淡地看他一眼,轉向譚步平。「譚公子可有訟狀在手?」

  譚步平問身邊的林紫萱。「願意給胡大人看看狀子嗎?」

  從他眼裡得到鼓勵,林紫萱立刻從懷裡取出他重寫的狀子,起身遞給胡大人。

  胡大人接狀子時,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展開紙讀了起來。

  起先,他的聲音很小,後來越請越大聲。「……當朝天子恤民,每遇水旱皆免賦租放賑糧。可青陽縣令卻利用天災,以不實之文蒙騙災民賣女,以逞私慾,實為不仁不義、不忠不誠。如官開此例,則天下父母官皆可祈天之災,遂一己之願,那樣,百姓何苦以堪?國何由以安?」

  「好、好!」胡大人目光閃閃,連聲稱道:「不愧是神筆判官,筆力雄健,字字珠璣,好文章。」

  他的讚美讓林紫萱滿臉喜悅,卻讓青陽縣的兩個官吏跳了腳。

  「胡大人別忘記自己的身份。」吳能忿忿不平地警告他。

  「你有心偏袒他們?」劉琨瞪著雙眼在胡大人和譚步平身上轉,似乎想發作。

  「兩位莫急,本縣所贊不過是篇文章,無關是非。」胡大人巧言安撫著兩個失控的縣吏,將狀子折疊好還給林紫萱,似笑非笑地問她。

  「請姑娘實話告訴本縣,狀上所述可否屬實?」

  「句句屬實。」

  「姑娘的爹爹如今是否仍在青陽縣牢房?」

  「沒錯。」

  「姑娘果真是譚公子的夫人嗎?」

  問題一個接一個、一句快過一句,聽到這一問,林紫萱紅了臉,語氣滯了滯,但還是在稍微猶豫後果斷地回答。「是。」

  胡大人笑了,青陽縣吏怒了,咒罵連連。「找死的女人。」

  胡大人望著林紫萱說:「瞧,雖然你和譚公子都說『是』,可是看來青陽縣官們不信,是吧?」後一句他問的對象是坐在一邊的吳能和劉琨。

  「鬼才信!」劉琨粗聲粗氣地說。

  吳能則陰陰一笑,以鄙棄的目光看著林紫萱。「不能怪我們不信,只因譚公子學富五車、才華過人,姑娘雖貌美如花,卻是繡花枕頭滿腹空,怎敢不知羞恥撒此彌天大謊?」

  他的言辭如刀,林紫萱頓時羞愧得無以對答,但她身邊的譚步平可不會讓她蒙受羞辱,當即冷笑道:「聽說吳主簿博聞強識,既然如此,何不與在下娘子比試比試,看到底誰的腹中空空?」

  他的提議一出,胡大人立刻擊掌稱讚。「好好好,本縣可做仲裁人。」

  林紫萱則急了。「我不識字,如何能答題?」

  譚步平用眼神鼓勵她。「別擔心,如果他出文字題,為夫自會代筆。」

  他的話當即讓林紫萱安下了心。

  然而吳能說道:「我不要她寫字,公子也不得代答。」

  「既然如此,在下絕不開口。」譚步平很樂意的配合。

  得到他的保證,吳能得意地看著林紫萱,搖頭晃腦地說:「本吏考你三題,如得解答,就信了你們的話,今日且放你離去,否則——」他陰險的目光一黯。「你就得跟隨我們回青陽去。」

  面對那雙算計的目光,林紫萱心裡不安,回頭看看譚步平,見他老神在在地飲著茶,一雙慧眼望著她,雖然一字不說,但那眼裡傳遞的訊息給了她勇氣,她立刻對胡大人點頭。「好,我答應。」

  胡大人輕拍桌子。「吳大人出題吧,姑娘仔細答,本縣自會公正仲裁。」

  吳能站起身,在屋內踱著步,眼睛死死盯著林紫萱念道:「我說你是——風流浪女河邊站,楊柳身子桃花面,上天注定她無子,兒子一出娘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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