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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瑪德琳 像是感應到某雙藍眸的熱度,菲菲迷糊的睜開眼,喃喃夢囈的小嘴忽地漾開一抹嬌憨的笑。 「我的八音盒。」床榻上的小醉鬼孩子氣地搶過它,萬般珍惜的護在懷裡。 夏爾輕笑,眸中浮動著淡淡的愛憐。「不過是個便宜的二手貨,也值得你這麼牽掛?」 意識沉浸在醉意中,菲菲笑得開懷燦爛。「這不是普通的八音盒喔,這是屬於我跟夏爾之間的小秘密,不信你聽。」 雪白的小手轉動齒輪,雪夜裡不期然邂逅、一再將兩人宿命般牽繫的古樸童謠便開始吟唱。 簡單的音符,譜奏出哀傷的樂章。 「聽,這個音樂就和夏爾那晚唱的一模一樣……」 菲菲輕閉雙目,陶醉的聆聽,未曾察覺床畔俊美的臉龐已抹上淡淡陰鬱。 「夏爾……你聽見了嗎?」靜謐的兩人世界,除了反覆奏鳴的音樂,僅有她甜美柔軟的呢喃。「獨角獸在哭泣,因為得不到真愛,所以只能孤單的死去……」 「我什麼也沒聽見。」 「因為你就是孤獨的獨角獸呀,當然聽不見自己內心的哭泣,用空虛的歡愉填補空蕩蕩的胸口,用浮華頹靡的生活麻痺靈魂,明明厭倦了這一切,卻還要裝作樂此不疲……我不想看見夏爾真的變成獨角獸。」 「菲菲,你喝醉了,給我安靜的睡覺。」 霸佔主人床位的耍賴小醉鬼難得一臉任性,拒絕當柔順的乖寶寶。「不要……我還不睏,我清醒得很……我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你是誰。」 「我是誰?」 「你是被天神放逐,變成美麗少年的獨角獸,神話裡的獨角獸變成了二十一世紀的夏爾.伯斯坦恩。」小醉鬼斬釘截鐵的如是答道。 懶得與她爭辯,夏爾強行關上八音盒,不料反被菲菲拉過大掌,握進發燙的小手裡,暖暖地熨著。 「夏爾,告訴我,為什麼你不畫屬於自己的畫,只模仿別人的作品?」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你明明曾經對我這樣說的呀,寧願做一個有瑕疵的真品,也不願意當完美無缺的贗品,不是嗎?」 面對那雙迷惘的純真大眼,縱使防禦的心牆築造得再高,也難以阻攔她一再越界的入侵。 夏爾騰出另一手,輕柔地拿開八音盒,終於有了回應,「他們的眼裡,只看得見離經叛道的夏爾.伯斯坦恩,根本看不見從我手裡畫出的任何東西。」 「他們是誰?」她茫然不解的躺回枕上,小手依然緊扣著他的大掌不放。 「那些藝術界的評論家,那些膚淺又容易受輿論擺佈的群眾。」 「別讓那些狹隘的框架評價你……我相信你能畫得比那些真畫更美。」 「沒有用,就算我畫得再好、再神乎其技,那些盲目崇拜名牌符號的人們依然會將我排除在外,他們永遠不會承認我的好,他們的眼裡只看得見我的糜爛、我的叛逆、我的顛覆、我的反骨,甚至是我這美麗的軀殼,他們只看得見這些東西,永遠用主觀的第一印象將我分類。」 「所以你才開始畫那些仿畫,反過來嘲笑他們?」 「其實你還不算太笨。」 極少獲得他的稱讚,哪怕是充滿揶揄,菲菲仍笑瞇了星眸,拽過他結實的肘臂,撒嬌似的蹭著,像極了惹人憐愛的小動物。 夏爾凝視得入迷,忘了抵禦,忘了抗拒,封印在層層寒霜中的心有了溫度,不再冰冷。 「知道嗎?我真的很討厭你這種天真無知的笨蛋,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像你這種傢伙非常惹人厭,絕對會是個令人抓狂的蠢蛋。」 可是,壓抑在討厭之後的,卻是超脫他掌控的深沉耽溺,哪怕只是她單純的一顰一笑,哪怕只是她憨直的隻字詞組,都像細密的網纏繞著他的心,於是,他無法裝作毫不在乎的看她轉身離開。 當他驀然回神時,他的心已經傾向她,一寸寸淪陷,一分分沉溺,落入她天真的陷阱,墜入她柔軟的甜蜜。 他的心像是已失溫過久,渴求著暖意,表面上故作高傲,實則隱隱等待著,等待她越過層層封鎖,直探他的心底。 困在陰森夢魘的心,一直等待著她的到來。 疲倦欲眠的菲菲,似乎聽懂了什麼,又好似已陷入無意識狀態,不捨得迴盪在耳畔的憂鬱獨白,仍甜甜的傻笑。 「要你別一直靠過來,乖乖待在自己的世界,你卻還是跳進來……就連皮耶那群老傢伙都不想看見你這種單純的蠢蛋受傷,偏偏你就是不肯跳到距離之外。」 愛情,是最狡詐的陷阱,令人無從防備,無從預料,跳脫了時空的限制,橫越了宿命論,也許是每一次的眼神交錯,或許是頃刻的呼吸相纏,早在意識到自己陷落之前已難以脫身。 「好難過……真不舒服……」菲菲勾扯著領口,開始體會醉後的痛苦不適。 將她的抱怨呻/吟當作回應,帶著粗率溫柔的嗓音繼續傾訴,「對,明明難受,你還是不肯離開。可是,當你終於想要放棄,反被制約的人卻是我。就好像人類創造了語言卻反被語言控制……遊戲規則怎麼走,怎麼玩,決定權都在我,可是從來沒有人當著我的面棄權,只有你,這只令人心煩又厭惡的笨松鼠。」 夏爾在她身上看見自己遺落在記憶深處的那份純真──總是充滿信任,總是相信遭受放逐於黑暗的痛苦終會獲得光明的救贖。 菲菲是一份甜美無瑕的純真。 「皮耶說得沒錯,我的存在是一場悲劇,就像神話裡的獨角獸注定要孤獨死去,而你,卻是一種帶著太多夢幻色彩的童話故事,可是,現在的我,已經失去了相信夢幻的那顆童心。」 「對……」意識模糊的小醉鬼開始胡言亂語。「我不要夏爾變成悲劇……你是最美麗的童話……我心中最美的童話……」 陰鬱的俊美臉龐終於牽起微笑,夏爾探手撫上她柔軟的臉頰,指腹眷戀的揉按著。 「傻瓜,你才是童話,是我已經不相信的,天真又不切實際的fairytale。」無法停止傾吐的渴望仍延續著,他將前額抵上她微燙的額心,悄聲啞語,「你知道嗎,fairy源自於神話裡的命運女神Fay,那不正是你嗎?菲菲。」 他輕啄著她秀挺的鼻尖,啞聲繼續道:「菲菲、菲菲、菲菲……你就像是我失去的純真與童心,自從你出現之後,便一再主宰著我的抉擇,而所有的抉擇不正是決定命運走向的開端嗎?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我的命運女神。」 「夏爾……我好難受……」菲菲撐開沉重的眼皮,尋求協助。「我的胃好不舒服……」 抵在她額前的夏爾柔聲歎道:「你發燒了,當然不舒服。」而他竟然對著一個毫無酒量,睡倒在床上的小醉鬼告白,真是荒謬至極。 「好難過……我不想再喝了……」 「起來吃藥。」他稍稍退開身,將她一把拉起。 不堪如此激烈的晃動,一晚未進食,裝了酒精的胃囊終於絕地大反攻。 菲菲霍然張大雙眼,惶恐的瞪住來不及防範的夏爾,揪過他的外套雙襟,直朝那堵溫暖鼓動的胸膛大吐特吐。 他的「純真」吐了自己一身穢臭…… 夏爾錯愕的瞪大了眼,酸臭的穢液波及他全身,連地板也遭殃,再望向不知自己闖了大禍的小醉鬼,沉默片刻,他赫然失笑。 他壓下拚命揮舞的一雙小手,讓吐完一肚子酸水、如釋重負的小醉鬼躺回床榻上,繼續她無憂的夢境。 歎了口氣,夏爾褪下沾滿穢物的衣衫,終於明白何謂自找麻煩。 他打著赤膊,取來乾淨的濕毛巾,替吐得一塌糊塗的菲菲擦拭乾淨。 與她結識以來,他總是惡意嘲笑她的天真,以為自己能夠徹底毀掉她這份與現實格格不入的純真,可是,在親眼看見這份純真遭受痛苦的打擊時,他茫然了,遺失了原本的初衷。 他不願見到這份純真消失,不願見到她因為充滿利益衝突的物質世界而退縮、受傷,不願見她放棄自己的夢。 於是,一份渴望清晰的誕生──他,渴望守護這份純真。 有一句話,即使是面對意識模糊的她,也無法坦率的問出口,只能藏在內心至深處,苦澀地詢問。 菲菲,讓我守護你好嗎? 第7章(1) 屋齡可追溯至六○年代的尖塔小屋,矗立在塞弗爾巴比倫區較為清幽的街巷上。 舊式的鐵熨斗,在U型燙台上冒出熱煙,小巧的雙手重複著相同的動作,將燈心絨布料燙出漂亮的衣褶。 「菲菲,別忙了,我老婆烤了蛋糕,要你去嘗嘗。」矮胖的布利蕭先生抱著一捆捆布匹,邊說邊遲緩的走進儲藏室。 見狀,菲菲豎起熨斗,小跑步跟上去,勤快且熟稔地幫著布利蕭先生疊好備用的布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