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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黑潔明 屠勤,然後是屠鷹,他可以聽得出誰是誰,他們總有自己習慣的步伐。 他遲疑了一下,上前打開門。 屠勤住他對面的房間,屠鷹在他隔壁,兩個人都沒有關上門,兩個人都在整理行李。 看見他,屠勤輕扯嘴角,開口招呼。 「嗨。」 「嗨。」他點頭。 「什麼時候到的?」屠勤坐在床上,拉開行李,把衣物收到衣櫃裡。 「也是剛到。」他雙手抱胸靠在門邊,隨意的回答。 「你還有多久退伍?」 「大概再兩三個月吧。」 「那很快了。」 「嗯。」他瞄了一眼樓梯口,那裡毫無動靜,沒有人再上樓。 屠勤繼續整理行李,很快把東西歸位,然後聽到小弟又開了口。 「武哥呢?」 「在耿叔那邊。」 他沉默了一下子,看著屠勤抖了抖清空的行李袋,然後圍著一條羊毛圍巾朝他走來,微微一笑。 「桃花說快開飯了,一起下去吧。」 「嗯。」他點頭應聲。 屠鷹在這時走出房門,看見他,揚起了嘴角,難得的主動開口:「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他跟著露出微笑,說實話,他是真的很高興看見他們,但是當他在跟著兩人下樓時,卻注意到屠鷹脖子上,也有一條圍巾。 除夕的午後,藍色月光裡向來沒有什麼客人。 大部分的人,這兩天都得回家吃媽媽煮的飯菜,所以餐廳幾乎是空的,到了三點以後,何桃花更是乾脆直接掛上休息的牌子,在老公和兒子的幫忙下,把桌子並在一起,然後在廚房裡大展身手,一邊指使男人們,將冰箱裡的菜餚上桌。 三點半時,隔壁的莫森和如月,帶著兩個小蘿蔔頭一起出現在門口。 如月笑著擁抱了他一下,然後到廚房裡去幫忙,雙胞胎邊吵架邊偷吃。沒多久,耿野和曉夜也來了,耿野手中抱著一個娃兒,念棠嘟嘟囔囔的跟在後頭,兩手提了滿滿的糖果餅乾。 門又開了,他再次回頭。 這一次,是初靜,看見他,她雙眼一亮,走上前來:「爸說你放假,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 他輕扯嘴角,「我運氣好,剛好輪到。」 「太好了,你去年沒回來,桃花念好久呢。」初靜笑了笑,道:「你這次休多久?」 「三天。 「真不錯,那我們有空再聊,我先到裡面幫忙。」 說著,她和他揮了下手,轉進了廚房。 四點,門口再次傳來動靜,他還沒回頭,就已經聽見尖叫。 「啊!阿震!是阿震!」屠愛砰的推開了門,衝了進來,飛奔到他身上。 他反應迅速接抱住莽撞的小妹,只聽她得意洋洋的回頭對著慢半拍的屠歡道:「你看,我就說他放假了,今年會回來的!」 「我知道啦!要你講!」屠歡仰高她的小鼻子,哼了一聲。「你明明就不知道,就是我講了你才知道的!」屠愛轉回頭,和他告狀:「她不知道啦,是我先知道的!」 他笑了出來,把她放到地上,道:「是,我知道是你先知道的。好了,別和姐姐吵架,快把蘋果拿進去給桃花,不然就來不及烤派了。」 被提醒的屠愛,驚叫了一聲,連忙提著她手中那袋蘋果跑進廚房。 大了兩歲的屠歡,有些靦腆的看著他。 「你好像變高了?」他看著大妹,問。 「一點點而已啦。」屠歡彆扭的絞著手,微微駝了一下背。 他沒點出她的狀況,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還不夠高呢,你這矮冬瓜。」 「哪有,我很高耶!」她瞪大了眼,挺直了腰桿,驕傲的說:「我是全班最高的耶!」 「呀——小黑哥哥——」 廚房裡,傳來屠愛的尖叫。 「後——她好吵喔。」屠歡翻了個白眼,卻掩不住嘴角的笑,然後才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慢吞吞的也跟進了廚房。 他看著大妹做作的背影,嘴角不禁輕揚,驀地,身後再次傳來人聲。 這一回,武哥和阿浪、阿南一起推門而入,他們兩手滿滿都是雜貨,從衛生紙到烤肉用的煤炭都有。 「喲,阿震。」阿浪和他點了下頭,扛著東西走過。 「嗨,小鬼,好久不見。」阿南笑笑的提著衛生紙進門,看了他一眼,回頭問身後的韓武麒:「他好像變壯了啊?」 「他去當兵啊,又不是去當少爺,變壯是應該的。」韓武麒走在最後,挑眉看了他一眼:「放假啊?」 「嗯。」他微一點頭,眼角輕抽,看見武哥身後似乎還有動靜,心頭莫名收緊。 但下一秒,一聲粗魯的低咆傳來。 「韓武麒,你別擋我的路!閃邊啦!」 兇惡的封青嵐伸手推開擋在門邊的王八蛋,提著醬油擠了進來。 他等著後面的人進門,但嵐姐之後,門外卻再沒別人,只有椰子樹在空蕩蕩的街頭上隨風搖晃。 五點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路上和港口的街燈,慢慢亮了起來。 「阿震,你在看啥?外面怎麼了嗎?」 放好雜貨的阿浪,轉回前頭來,瞧著他問。 「沒有。」他猛然回神,有些狼狽的收回視線,繼續排放桌上的碗筷,「沒什麼。」 阿浪好笑的瞧著他,回身和其他人聳了聳肩。 男人們心照不宣的互看一眼,然後偷吃的偷吃,喝啤酒的喝啤酒,各自找了位子坐下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他很快注意到,阿浪和武哥身上也圍著同款的圍巾,甚至阿南脖子上也有一條。天氣雖然很冷,但並沒有到那麼冷,況且還在室內,但他們幾個卻像是說好了似的,全都圍著同款同色的圍巾。 「很冷嗎?」當他在阿浪身邊坐下時,忍不住問。 「沒啊,還好。」阿浪蹺著二郎腿,嗑著瓜子。 「那你圍著圍巾?」 他一聳肩,道:「因為這是人家心意啊,而且聽說今天晚上寒流要來,有備無患。」 「心意?」 「對啊,這手工打的呢,你看,我的有個球。」阿浪故意抓著圍巾尾巴,在他面前轉啊轉的,笑著現。「這是公司今年冬天的標準配備喔。」 胸口,微微的有些,不是那麼愉快的情緒湧現。 「我不知道你那麼賢慧,竟然跑去學打圍巾。」他冷冷說。 「最好我是有那閒工夫啦。」阿浪瞅著他,露齒一笑:「這是小肥親手打的,還純羊毛的喔。」 一刀,狠狠正中目標。 「我以為你到美國去唸書了。」不快,讓他忍不住脫口。 「我放假會回公司啊。」阿浪將圍巾繞著脖子,甩回身後,邊說邊將瓜子丟進嘴裡。「她還特別打電話問我想要多長多寬的呢。」 他微微一僵,原以為阿浪會再說些什麼風涼話,但那傢伙卻沒有繼續下去。 外頭的天色,完全暗了。 他突然覺得,或許他下樓時,漏看了誰,也許人早已進了廚房? 驀地,想起身進去看看。 但屠勤在這時端著醉雞上桌,開口問了一句:「武哥,你打電話和小肥報平安了嗎?」 阿震愣住。 「啊,還沒,我忘了。」韓武麒微笑,「沒關係啦,她應該睡了,她說她要去睡覺啊。」 「她沒來?」他不應該問,問題卻忍不住衝口而出,他以為她和他們一起來了,不是嗎? 「沒。」韓武麒瞧著他,「她說她要留在公司。」 「她一個人留在那裡?」 「嗯哼。」韓武麒微微一笑,「去年也是啊,她去年也沒來,對不對?阿南?」 阿南點頭,一邊伸手偷拿桌上的醉雞:「嗯,她沒來,她說她平常做牛做馬,難得能休息一下,所以她過年要放假。」 那是借口,他知道,阿南知道,武哥也知道。 除夕夜,如果有地方去,誰想要一個人過年?那擺明了就是一個借口。 韓武麒一笑,再笑,又笑。 他抖著腳,支著臉,笑彎了眼,瞧著那個神情緊繃的傢伙,道:「欸,阿震,我開車開了好幾個小時,累得要命,幫我去打個電話吧。」 *** 盯著電話,他遲疑著。 他知道,是他活該。 那女人替公司裡每個人都打了圍巾,就偏偏漏了他的。 他沒有理由不爽,都一年半了,他一次都沒有回去過,她忘了也是應該。 他不該去在乎這種小事,卻忍不住胸中的鬱悶。 再怎麼樣,他還是紅眼的員工,不是嗎? 無端的不爽,讓他衝動的拿起了話筒,按下一串號碼。 話筒裡,傳來沉悶的鈴響。 嘟——嘟——嘟—— 嘟——嘟——嘟—— 他等著,又等著,再等著,就在他要掛斷電話時,電話通了。 「喂,紅眼意外調查公司您好……」 原以為,久沒聽見,他會對她的聲音,感覺陌生,但當那怯怯的聲音一入耳,卻只有溫暖的熟悉,彷彿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好像她就近在身邊。 但,她的聲音聽起來不大對,有些沙啞,莫名虛弱,幾乎像是帶著哭音。 她在哭嗎? 「你怎麼了?」未及細想,話已出口。 「沒、沒有……沒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