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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蘇霏 但是到現在,離家已快三星期,他仍是茫然,仍是無法像過去那樣彈琴。 他很怕,很怕汪勤說的是事實——沒了鋼琴,他就什麼也不是。 除此之外,他也怕到最後發現,他在所有人心中的存在價值,全來自他的鋼琴天賦,包括他的家人。 說穿了,他只是個膽小的懦夫。 朱朗晨苦笑,拿起杯子正要再喝一口水,便看到呂飛絮無聲無息地「飄」下樓梯。 「我吵醒你了嗎?」他沒有她那種走路不發出聲音的本事。 「我還沒睡。」 「寫稿?」 「對。」 她搜出一包泡麵,看樣子是打算當宵夜,朱朗晨本想開口說她,隨即又改變主意。算了,她肚子餓,家裡冰箱好像又空了。 看著她站在爐子前,旁若無人地燒水,然後慢悠悠地放入面,他發現,心中的紛亂情緒竟奇異地平靜下來。 她似乎總是這樣不疾不徐的,凡事隨著自己的喜好、步調,從來不勉強自己與別人交際往來,也不在乎旁人是怎麼看她,彷彿天塌下來都不會影響到她的生活半分。 不一會兒,呂飛絮端著小碗公,在他面前坐下。「你要吃的話,櫥子裡還有一包。」 「我不餓。」朱朗晨收回視線,可是沒一會兒,眼光又不由自主地飄向對面。 她低垂著眼,挾起熱燙的麵條,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慢慢吃進嘴裡。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嘴巴跟她的人一樣,小小的,原本粉粉嫩嫩的唇色這時因沾上了些微油膩,像是塗了透明唇膏似的,變得更晶瑩、滑嫩。 冷不防地,下腹傳來一陣緊縮,慾望竟蠢蠢欲動。 他駭然一震,被自己身體的變化嚇了一跳。老天……他什麼時後變得這樣好色,居然連看女人吃麵都會產生反應?! 似是察覺到他的異樣,她一臉奇怪地看向他。 朱朗晨不自然地咳了咳,趕緊沒話找話說。「呃……你寫作多久了?」 「快八年了吧。」 「這麼久?」朱朗晨微訝,想到她應該跟方言歡一樣年紀。「你還在唸書的時候就開始寫了?」 見她點頭,他又問:「你沒想過要做其他工作嗎?」 「為什麼要?我喜歡寫小說。」她邊吃麵邊道。 她說得理所當然,他卻另有一番感受。就因為喜歡,所以持續了這麼久,那麼他呢?彈了這麼多年鋼琴,究竟是為了什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曾經的「喜歡」彈琴,變成了「必須」彈琴。 他甚至記不起來,自己上一次純粹為了開心而彈琴是什麼時候的事。 「要是有—天……你突然發現所有靈感消失、寫不出東西來了怎麼辦?」 她給他—個看白癡的眼神。「那就不要寫,改做別的。」 朱朗晨瞪眼。就這樣?為什麼她能把事情說得這麼輕而易舉? 「很多時候,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那麼簡單,是人喜歡把事情想得太複雜。」 是這樣嗎?他不知道該不該贊同。 「若是所有人對你的肯定都來自你寫的小說,一旦你無法寫作,難道不會覺得好像失去了自己?」 她停下筷子,注視了他許久,看得他有點心驚,彷彿心事被洞悉。 「如果是那樣,那麼人生就太可悲了。」她最後道。「我寫小說是為自己而寫,因為那帶給我樂趣,如果有一天我寫不出來,樂趣變成了痛苦,那麼就乾脆放棄,我是呂飛絮,不是『寫作的呂飛絮』,我又不需要小說來定義自己。」 朱朗晨愕然。她說得太率性、太自我,可是他又不由得為她的想法心折。 假若汪勤有她這樣的性格,今日肯定還活得好好的。 那麼他自己呢?難道真能果決地放棄彈琴? 不,他想他做不到,也許是不甘,也許是不捨,他也說不清。 然而她的話,卻有種令人信服的力量,使他的心境有了變化,像是某個扛了很久很久的包袱被卸下,頓時輕鬆不少。 他相信,至少在她眼中,他就只是他,無論他是小吃店裡端飯菜的阿晨,或是人人眼中的天才鋼琴家。 這個體認,使他莫名欣喜。 「謝謝。」他忍不住道。 呂飛絮奇怪地瞥他一眼,扔出兩個字:「無聊。」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話對他有多大影響,朱朗晨暗自好笑。 接下來,他們都不再說話,他若有所思,她靜靜地吃著面,誰也不認為這樣的沈默有什麼奇怪,彷彿這再自然不過。 一綹頭髮自她隨意盤起來的頭上落下,幾乎碰到了盛面的瓷碗,朱朗晨見著了,想也沒想地伸手替她撩到耳後。 空氣瞬間凝滯。 她驚詫地僵住,他的手則錯愕地頓在半空中。 他的耳根熱了,她的臉頰似也染上紅霞,曖昧悄悄地在兩人之間蔓延,直到一人率先回過神。 「我、我怕你的頭髮掉到湯裡……」他支吾解釋。 「唔。」她胡亂發個音節,匆忙站了起來。「我吃飽了。」 然後她把碗放到一旁,看也不看他,飛快消失在樓梯口。 朱朗晨坐在原地,瞪著自己萬惡的手。 他是撞了什麼邪?一下子對著人家的嘴遐想連連,一下子又輕佻地摸人家頭髮,這根本不像他呀! 帶著滿肚子不解,朱朗晨回到自己的房間。 輾轉了一段時間,就在即將入睡前,他忽然想到一件一直忽略掉的事。 她有多久,沒再追問有關他「失憶」的事?就連看見他彈琴也沒提問,為什麼? 難道是她知道了什麼? 不,不可能。若是那樣,她一定早就請他走路了。 安下心來,朱朗晨翻個身,沈沈睡去。 第六章 「Surprise!」 Surprise?朱朗晨沒被驚喜到,只是有點呆愣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門口的方言歡。 「咦?你今天怎麼沒去打工?今天的壽星跑哪裡去了?」 「我們老闆和老闆娘到南部探親——」他倏地打住。「什麼壽星?誰生日?」 「小呂啊,還有誰。」 她生日?朱朗晨訝然,但隨即想到還沒請客人進門,趕緊讓方言歡入內。這時,他才看見方言歡身後還有一名身材頤長的英俊男子。 「這位是?」 「啊,忘了介紹,這是周均嵐,我跟小呂的好朋友,你叫他阿嵐就行了。阿嵐,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阿晨弟弟,很帥吧?跟你有得拚!」 「你好。」 「你好。」朱朗晨與對方握了握手,只覺得這位名男子笑得溫和親切,讓人很有好感。 「小呂!」方言歡喊道。「Surprise!我跟阿嵐特地來為你慶生,怎樣?有沒有很感動?」 剛下樓的呂飛絮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你怎麼每年都要搞這個?」 儘管嘴上這麼說,朱朗晨看得出來,她並不介意。 「生日是大事,什麼搞,多難聽!」方言歡沒理會她,帶著大包小包進入客廳。「我們在客廳坐好了,這裡比較寬比較舒服。」 毫不浪費時間,方言歡把帶來的食物和蛋糕都放在長形的茶几上,周均嵐也將帶來的幾瓶紅酒擺出來。在方言歡的指揮下,朱朗晨很配合地從廚房取來餐具和杯子。屋裡沒有高腳酒杯,用的是喝水的玻璃杯。 四人吃喝了一陣,方言歡把蠟燭插在蛋糕上並點燃,然後逼兩個男人跟她一起唱生日快樂歌。 呂飛絮臉紅紅的,不知道是因為喝了好幾杯酒的關係,還是因為這種場合讓她感到彆扭。 「來來來,壽星吹蠟燭,恭喜你滿二十八,人家不是說二八佳人嗎?是個好數字。」方言歡也在酒精的作用下,聲音比平時還亢奮。 「方姊,二八是十六歲。」朱朗晨好心糾正,也不枉多年的中文私人家教。 呂飛絮洩好友的底。「她以前就常常補考國文。」語畢,她迅速吹熄蠟燭,免得被逼著許願。 周均嵐問:「小呂不是二十九嗎?」 「No、No、No。」方言歡伸出食指搖了搖。「我們女人只算實歲,小呂小我十個月,那我就是二十八歲又十個月,四捨五入後就是二十八,了嗎?」 那還叫四捨五入?朱朗晨和周均嵐對視一眼,又看她一副「敢說不我就跟你拚命」的模樣,皆乖乖地點頭。 趁方言歡切著蛋糕,周均嵐移到呂飛絮身邊坐下,給她一個看來頗有份量的大盒子。「生日快樂。」 拆開包裝過的盒子,呂飛絮臉孔一亮,裡頭是一套阿嘉莎·克莉絲蒂的小說。 「你怎麼知道我一直想要這一套書?太棒了!」非常罕見地,她高興地攬了下周均嵐的肩頭。「謝謝!」 「你喜歡就好。」 朱朗晨吃著蛋糕,臉色陰沈地看著對面的兩人。 他對周均嵐的好感正急遽下降中。 送禮物就送禮物,有必要坐得那麼近嗎?為什麼還不趕快回到原來的位子? 還有那個呂飛絮也是,不過是一套書,以後他送她一百套都沒問題,跟男人這樣拉拉扯扯像什麼話!她不知道她這樣臉蛋嫣紅的樣子容易引人犯罪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