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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黎孅 有了兩隻手,盛菱更加肆意,雙手抓緊了水槍,給眼前煩人的蒼蠅大量的水柱,讓他冷靜一下。 「你、你、你這什麼態度?叫你老闆出來!」被水淋得狼狽,不再優雅的男人拍桌子叫囂。 客人要叫老闆出來,一副火到不行的模樣,盛菱決定給他點面子,收手不再噴水。 「錦哥。」既然客人要找老闆,她就叫老闆吧。 「我就是老闆。」高頭大馬的酒吧老闆錦哥,生得一臉橫肉,站起來的時候身形像一座山,讓人有很大的壓迫感。 「你怎麼教員工的?」 「門在那邊。」男人還未來得及抱怨,便被錦哥拎起來,扔出去。「我店裡的風格是這樣,第一,不准帶藥進來。第二,不准對我的員工毛手毛腳。第三,不准在我店裡鬧事,第四—不是你有錢就是大爺,我就喜歡我員工臉臭脾氣爛,門在那邊,你不喜歡可以不要來,以後你也不用來了—讓門口放人入場的給我認清這張臉,以後別放他進來。」 錦哥開口趕客人,當然引起了騷動,但在台灣這種重客服的地方,還能把店開得這麼火紅,當然有他會做生意的地方。 「抱歉啦,各位,這一單我請。」趕走了鬧事的客人,錦哥海派地對被影響的客人說道。 老闆請客,酒客們當然開心,馬上就忘了剛才的插曲。 酒吧內氣氛恢復,錦哥轉回那張會嚇哭小孩的臉,詢問一臉酷樣的盛菱。 「小菱,你沒事吧?」錦哥神情有著對別人沒有的關心。「那混蛋有對你做什麼噁心的事?我去教訓他。」一副要殺了對方的狠厲樣。 酷酷的、冷冷的盛菱,聽見錦哥喊她「小菱」,還是用那麼溫和的語調,她沒有表情的臉蛋,浮現出若有似無的溫和,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 她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沒事就好,工作吧—你得把我剛剛請出去的酒,再賺回來,不然我扣你薪水。」錦哥惡狠狠地道。 盛菱表情仍未變,她點了點頭,其實知道錦哥只是說說嚇嚇她,根本不會扣她薪水,但還是賣力工作吧。 「要什麼?」她將視線投注在來到吧檯前的客人身上,完全沒有因為方纔的插曲而情緒起伏。 「VodkaTonic五人份,先來兩圈。」在兵荒馬亂結束後靠近吧檯的男人,雙目炯炯,凝望著眼前完全不因方才插曲而有所動搖的盛菱。「剛才的事,你沒嚇到吧?」 「沒有。」盛菱睞了眼眼前的男人,發現是近期常來的熟客,而這男人向來很規矩,不會口頭吃豆腐,更不會藉機手來腳來,確定對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隨口一問,便酷酷的應聲,然後低頭繼續工作。 像特技般,在吧檯擺了十個杯子,左右兩手各持酒瓶,快速的在杯中注入酒,動作瀟灑帥氣。 「快看,盛菱在調酒了,好帥喔!」女孩子聚會的桌子看見了大動靜,紛紛興奮尖叫。 每當酒保們在做大量的調酒時,都會引起酒吧在場客人的注意。 剛點了酒的莫言當然也注意到了這場面,他回頭看了眼喧鬧的女孩們,再看向眼前神情冷淡的女孩。 這就是盛菱,無憂最常掛在嘴邊的「好朋友」。 莫言畢業後在美國工作歷練,為日後接班做準備,但每年都會回台過農曆新年。 但今年新年假期,家中發生巨大變故,父親便開口要他留在台灣工作,莫言便留了下來。 三月中旬,莫言在客戶的介紹下來到了這家酒吧,而後意外發現了酒吧裡人氣極高的酒保,竟然就是妹妹無憂常常掛在嘴邊的好友盛菱。 於是他便成了這裡的常客,常帶客戶、同事過來喝兩杯,在角落默默的觀察這個無憂最好的朋友。 想到無憂,他神情黯淡,眼神幽幽,莫言不住打量盛菱,這個女孩子沒有半分跟無憂的相似之處。 盛菱身形非常削瘦,是那種骨感型的女孩子,她穿著黑色的背心搭配一條藍色牛仔褲,若轉過身去,都能看見她背脊一節一節的脊椎,是許多時下追求紙片人身材的女孩都想要的體態。 她削瘦,但不瘦弱,長年在酒吧工作,要倒酒、進出貨要搬酒,讓她手臂上隆起好看的肌肉線條,在這家店裡,酷酷的、漂亮的盛菱,非常受女孩子歡迎。 盛菱一調酒,許多原本在位置上閒聊的女孩,全都轉移注意力,著迷的看著盛菱利落倒酒,行雲流水的動作,讓她們眼睛眨都捨不得眨一下。 「你的酒好了。」在托盤上擺好了十杯烈酒,盛菱語調冷淡地對眼前的男人道,將托盤往他前面一推。「老闆請客。」表示這一盤酒,不收錢。 「我叫莫言。」他主動對眼前的女孩自我介紹。「盛小姐,很高興認識你。」語畢莫言捧著托盤離開,留下一臉莫名的盛菱。 這人在對她發什麼火?雖然那男人看起來溫和,但她就是覺得,這位客人在對她生氣。 算了,在酒吧裡工作,怎樣的客人都見過了,有什麼好計較的?她可沒有辦法讓每一個人都喜歡她。 幸好這是她最後一天在這裡上班,以後不用再遇到這類陰陽怪氣的客人。 回頭看牆上的時鐘,現在時間是十點半,距離凌晨四點打烊的時間,還有五個半小時。 夜,真的太長,太長了。 第2章(1) 清晨四點半的Friendly,客人已散去,留下在店內打掃整理環境,收拾酒瓶的員工,以及在點算今日營收的老闆。 大把的現鈔經過錦哥手中,他數好、捆好,擺在手邊的小型保險箱中。 往常大家四點就都走了,而現在到了快五點大家都還沒離開,自然是因為今天是發薪日。 錦哥結算好了今日營收,也結算了員工薪資,將每一個人的薪資,放進個別的薪資袋中後發下。 「這個月大家都辛苦了,下個月再麻煩大家。」 「謝謝錦哥。」酒保、服務生、圍事們領了自己那份薪水,離開了酒吧,留下還在巡場,收拾散落酒瓶、酒杯的盛菱。 錦哥看了看沒了熱鬧喧囂之後,變得安靜的店,再將視線投在那個年輕的身影上。 盛菱沒有表情,酷酷的臉,專心一意的做著自己的事,收酒瓶、擦桌子、將椅子抬到桌子上,她動作很利落,做著店裡其它男人們都做不到的細瑣雜事。 她連縫縫裡的灰塵都死命要摳出來……這性格實在是! 「小菱。」錦哥搖頭失笑,拿著她的薪水袋走向她,遞到她面前。「這四年來辛苦你,這是你最後一份薪資。」 從十八歲起就在店裡工作的盛菱,就要大學畢業了。 錦哥覺得有點熱淚盈眶,誰能想得到啊?從一個糟糕寄養家庭出來的孩子,多少人像他一樣,曾經走過歪路,進過少年法庭被保護管束,當然也是他自己不愛上學唸書,走了很多彎路。 但小菱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沒有學壞,而且就要念完大學了啊。 盛菱對付男客騷擾的手段還是他教的,如果遇到更過分點的,她肯定會讓對方抱著鼠蹊部痛到哭出來。 教這麼狠的招,那是因為盛菱還小的時候,錦哥親眼看見寄養家庭的養父,欲侵犯剛來的盛菱,怕她跟之前的姊姊們一樣受害,便救了她,還教了盛菱保護自己的方式,從那時候起,錦哥都沒有忘了這個小妹妹,處處照顧著她。 「以後有什麼困難,不要客氣,要來找錦哥,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你就像我妹妹一樣。」 盛菱忙完手邊最後一件事,這才抬頭接過錦哥遞來的薪資袋。 接過後,她皺了下眉頭。「這—」也太厚了吧?袋子裡的錢,絕對超過她應得的薪資。 「多的是你工作四年的獎金,你找工作期間總要錢周轉,不要跟我客氣,覺得不好意思,那就找到工作之後,來店裡請我喝兩杯。」錦哥開玩笑道。 若是一般人,大概會笑謔的說:在你店裡請你喝酒,還是你賺啊! 可盛菱不是一般人,她沒有說任何話,皺著對女生來說太濃太黑,太凶的眉,輕輕點了點頭,便接受了那份薪水袋。 錦哥習慣了她的寡語、她的情感表達失常,因為盛菱有著令人聞之心酸的往事—可在寄養家庭長大的孩子,又誰沒有傷心的往事呢? 說些開心的事吧。 「欸,很久沒看到你那個好朋友來找你—那個笑起來甜甜的,看起來就是乖女孩,被家裡保護得很好的女生,叫什麼去了……對了,無憂,就跟她的名字一樣,無憂無慮的女孩子,很久沒看見她來找你了,她人呢?」他記得那個常常來店裡陪盛菱上班的女生,說要等盛菱下班,但每一次都讓盛菱生氣的轟回家,不准她在酒吧裡待超過午夜十二點,是個很難得能激起盛菱情緒起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