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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寄秋 井向雲眸心一沉,仲手捉住她下顆,抬高。「第一,不許叫我二少爺,我允許你喊我名字或向雲哥哥;第二,不要再讓我聽見自貶的話,你是我的人,只有我能說你的不是,你或其他人不得代我發言。」 「二少爺……」他幾時變得這麼蠻橫?她明明記得他是冷情的人,似乎沒有人或事能入他的眼,如今怎麼管起她來了? 難道是她記錯了,少年的他仍有點得理不饒人的小脾氣,對人也不是全然的不在意,是嗎? 陸清雅的記憶產生了混淆,有些記得的事物好像已非她所想的那樣發展,而不應該出現的情節,倒如雨後春筍一冒出,擾亂了她已知的既定事實。 九歲入府,十六歲成親,十九歲懷有身孕,二十歲生辰前因難產而香消玉損,上一世她對身為「丈夫」的那個人,認知是膚淺的,甚至可以說是陌生,她始終走不進他的心,一直在他心門外徘徊,說是夫妻卻形同陌路人,除了不得不的肌膚之親,他從未正眼看過她一眼。 想起羞人的床第之事,她耳根微微泛紅,不自在地壓下心頭的悸動,試圖趕走令人臉紅耳熱的過往回憶:雖然他們之間並無深厚的感情,但該做的夫妻事一樣沒少,教她無法輕易忘懷…… 不行不行,別再想了,她要振作,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去,她的重生又有何意義?不過是一場玩笑。 「陸清雅,想我擰斷你一掌就能圈住的小脖子是不是?」井向雲冷哼,低著頭逼視她。 察覺頸上傳來的溫度,她這才回神地想到自己眼下有多弱小,還是個沒長大的黃毛小丫頭。「二少……向雲哥哥,我疼著呢,你別掐我小得像竹籤的頸項了。」井向雲哼了兩聲,用瞪視表達心中的不快。「下次再喊錯,我就把你頭下腳上的吊在樹底下,讓你全身的血往腦袋沖,好醒醒你愚昧的蠢腦子。」 「呵,沒必要這麼狠吧?我才十……呢,九歲,你這玩法會玩死人的。」也許她真的該試著離他遠一點,免得有一天死於非命——被他活生生的整死。 聽她提起年紀,他一時興起,兩隻手伸向她腋下,毫不費力地舉高她。「陸清雅,你真矮。」 聞言,她臉色一變。「向雲哥哥,我剛才看到一隻黑色的蟲子從你腳旁竄過,好像是無孔不入的蜚鐮,它正順著你的褲管往上爬呢。」 哼!就不信你不伯。 「蜚……蜚鐮~~」十四歲的井向雲臉色一白,看得出面有俱色。 蜚嫌是常在灶房裡出沒的害蟲,一見就令人覺得噁心。「向雲哥哥,你生病了嗎?怎麼臉色那麼白?」陸清雅暗地笑得腸子直打結,表面卻佯裝不知情,面露團惑的問。 從前從少年到成為夫妻也有十一年,她怎會不曉得他懼伯何物,只是一直不說破,好維持他大爺的尊嚴,小心地為他掩藏不欲入知的弱點。 不過重生後的她不再當自己是他的妻子,只是個心眼小的小女娃,他嘲笑她矮換來她的報復,這可怪不得她,誰教他沒眼色,專挑她的痛腳踩。 她有著南方女子的柔美身形,不論九歲的她或是長大後的她,一直是嬌小纖秀,沒高過他肩頭,小巧的玲瓏身段薄如弱柳。 總歸一句話,她是不高,和身材高大的井向雲一比,活似大人與小孩的差距,往往他走一步她得小跑三步,才跟得上他邁開的腳步。 這是她心中的痛,長不高就顯現不出大家夫人的氣勢,人家手一壓她便只有低頭的分,鮮有出頭時,加上旁人刻意打壓,在眾人間她更顯得毫不出色,猶如路邊乏人問津的小草。 「陸清雅,拿……拿開它……」井向雲的聲音忍不住微微顫抖。 她笑得雙眸瞇成一條線,瘦巴巴的小手往前一伸。「打蟲賞。」 咬了咬牙,他卻連哼聲都有點有氣無力了。「你……你給我記著,我用銀子砸死你。」 聞言,她的小身板一跳,模樣開心地教入錯愕。「好,死在錢堆裡我也甘願,你儘管砸吧,反正我命賤,能葬在銀子山也算是得償所願。」 「你……你……你快把蜚鐮撥掉,少說廢話……」氣得面上充血的井二少動彈不得,只能用眼神殺人。 「是的,向雲哥哥,我幫你……啊!我手太短了,構不著,人矮腿短就是吃虧嘛……別動別動,爬到背上了,你千萬不要動哦,要是嚇著了它,反而爬進衣服裡頭,那股噁心的蟲味洗三大缸水也洗不掉……」 陸清雅眼底的笑意發自內心,在井府當了十一年受氣的小媳婦,唯唯諾諾地擔心討不了公婆、夫君的歡心,戰戰兢兢不敢有自己的主見,這筆帳今日總算討回來一些了。 第2章(2) 「看什麼書?你才多大,這密密麻麻的小字你看得懂幾個字?別把眼睛看壞了,成了瞎子我可不要,照顧人的麻煩事休想找我……」 轉眼間又過了大半年,依然沒長高的陸清雅邁入十歲「大壽」,稚氣的俏臉稍稍長了點肉,面容也因少了日曬漸漸回復光滑白哲,水水嫩嫩的透出一絲少女的嬌嫩和光澤。 一入井府,她的日子確實過得好多了,不用像以往在陸家一般,一大早就得起來起灶燒水,先伺候大娘梳洗還得準備早膳,忙得沒空喘息又得掃灑里外,一雙手都磨破了皮仍不得閒。 在井府,雖然井向雲的生母二夫人,仍是不滿意她這個家無恆產的童養媳,常常會嘴上不饒人的刁難兩句,或不冷不熱的語帶嘲諷,有意讓她知曉自己的處境,要她安分點勿做攀高枝的奢想,不過在伸手不打笑臉人的情況下,她擅用甜言蜜語給足了二夫人面子,又是奉承又是餡媚地哄得二夫人舒心,加上罵久了也會累,尤其是遇到臉皮厚的她還不痛不癢,久了二夫人也就懶得再開口自討沒趣。 不用多禮的日日請安,不用跟前跟後的伺候著,甚至不用時時陪著得上學堂的小丈夫,她的生活平白空出許多空閒,每日無所事事的四處閒晃,身後還多了兩個面容姣好的丫囊隨侍在側。 其實她豈會不瞭解這是二夫人的安排,用意是和大夫人互別苗頭,想在兒子身邊安插自己的心腹,日後看上眼了也能收房為妾,到時二夫入不必等小媳婦長大便可抱孫,大夫入惡毒的詭計就無法得逞。 陸清雅記得重生前,其中一名叫鶯聲的丫頭後來也真成了暖床小妾,就在井向雲十七歲那年,但是她一時得意忘形自抬身價,不把當年還半大不小的童養媳放在眼裡,大夫人為了殺雞做狠給二夫人難看,便下令將鶯聲活活杖擊致死,同時也打掉鶯聲腹中尚未成形的三月胎。 為了此事,二夫人鬧得不可開交,井府上下好一陣子雞犬不寧,連老太爺也驚動了,之後為了安撫二夫人失去孫兒的不甘心,老太爺只好同意讓她為小孫子另挑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一夫配二妻同日入門。 所以,一名世家滴女成了井向雲的正室,而她這本該是元配正妻的童養媳,則淪為:二房。 「向雲哥哥,你要拉我到哪裡?等我這本書看完成不成?我看得正起勁呢:」以前沒空看的書、沒空做的事,她都要一補回來。 親娘過世前,她是識字的,因為她爹疼女兒,請了夫子到府教導兩個女兒唸書:她比較認真,還學了一手好字,而大姊生性高傲不屑唸書,僅有琴彈得好,不喜墨香。 可惜家道中落後,她想學也沒得學了,大娘根本不准她碰書,還用「女子無才便是德」打發她,要她想活命就得幹活,陸家不養白吃飯的閒人。 實際上,誰才是閒人眾人皆知,要不是她拚死拚活的賺錢,他們一家人早就餓死了,大娘哪還有機會將她賣入為媳。 「不許再看了,陪我上街溜溜,書放著不會長腳。快走,不要拖拖拉拉的……」一本破書有他好看嗎?早晚捧著也不膩,真是的。 若要陸清雅說這一世和上一世唯一的不同,那便是對人疏離的井向雲意外的很愛拈著她,總當她是有趣的小東西拎著走,不論他去哪裡一定要她跟在後頭,形影不離的要求教人十分無奈。 這和從前簡直是天壤之別,因為重生前的他根本對她不屑一顧,別說親呢地拉著她的手不放,帶她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就連和她多說一句話他都非常不耐煩,更別提關心她吃飽了沒、衣服穿得暖不暖。 說實在的,她為此已經被嚇好幾回了,老是有種錯覺他不是自己認識的井府二少,而是別人假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