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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舒格    


  藍小玉不管,閉起眼睛不想看,擺明了就是鬧脾氣。

  說起來羊大人也真厲害,才回來京城多久,就把一個心如止水的小玉給變不見了。他把她外在成熟淡然的偽裝慢慢褪去。

  等到換掉了表演的華麗服飾,她揮揮手對紫音說:「別再瞎操心了,下去吧,我要睡覺了。今日好累,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紫音乖乖出去了,順手關上了門。而藍小玉也真的累了,吹熄了桌上的油燈,慢慢走回床前——

  才要放下床帳,突然,床裡伸出一隻手臂,用力一拉!

  「嗚——」尖叫聲整個被悶住了,因為另一隻大掌立刻蒙住了她的小嘴。

  雙臂一用力,藍小玉被擁入溫暖寬闊的懷中。

  藍小玉自然不會乖乖就範,她用盡力氣掙扎踢打,但身後那人輕輕鬆鬆就制伏了她。

  明明就是個讀書人,平常看起來也斯斯文文的,怎麼力氣這麼大?

  埋伏在裡床的偷香賊自然就是羊大任。剛剛紫音可能在試圖警告她。這人真的越來越囂張,這會兒登堂入室來了!

  「別叫,是我。」他附在她耳際低聲說。

  不說還好,一說就讓她越發火大。不過他犯了個大錯,就是用手掌蒙住她的嘴,下一刻,有人的手心立刻被咬破!

  「真兇。」羊大任不以為忤,笑著吻她的耳際,「要我放手可以,你別叫,我們好好說幾句話,說完了就走。可你要這樣鬧也沒關係,我就在這兒跟你耗一整夜,給丫頭們見了,也不好看,是不是?」

  雖不甘願,但藍小玉卻真的給說動了。讀書人說起理來可頭頭是道。她遲疑片刻,方才點了頭。

  他手一鬆,藍小玉便恨恨地回眸瞪他,怒問:「我們之間『誤會』不都解釋清楚了嗎?早已無話可說,你還想怎樣?」

  羊大任手掌給她咬得又流血了,他滿不在乎,還把手舉到眼前看了看,然後,當著她的面,竟以口就之!

  含吮著剛被她咬的傷口,一雙俊眼還直直望著她。不知為何,這畫面有種奇異的煽情感,藍小玉覺得自己像是被野獸盯住的獵物,就快被吃下肚了。她臉兒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你……做什麼?」

  「都幾歲了,還跟毛孩子耍賴一樣,動不動就咬人?」羊大任雖在說教,眼眸裡卻充滿寵溺笑意,「這怎麼當我的賢內助呢?以後生了孩子,難不成全都學母親這樣?這像話嗎?」

  第9章(2)

  聽他這麼一說,藍小玉陡然安靜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怔怔望著他。

  「你在發夢嗎?」她反問道,「要娶我就得先幫我贖身,你哪來的銀子?蘭姨她一定會——」

  羊大任搖了搖頭,不願多說,只道:「銀子是小事,我會想辦法解決,你別擔心。」

  怎麼問,他都不肯多說,只是一味要她放心,藍小玉聽得熊熊一把無名火燒起。

  問到後來,她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到底蘭姨說了什麼?她要什麼?你為何不肯告訴我?」

  羊大任詫異地望著她,「這全是男人的事,何必跟你說了,讓你多操心?不管蘭姨要什麼,我給她就是了。你就安心等著我來迎娶就好。」

  藍小玉自然不知羊大任心底想法。在他看來,男子漢都像他姊夫兼師傅雁永湛,把妻子當心頭肉般捧著疼愛,連小指頭都捨不得讓她動一動,幫她解決所有煩心的事,還親自教導她的弟弟、侄子們讀書考試,讓她畢生心願得償,真正放心……有為者亦若是,這才是為人夫君該有的氣魄跟風範啊!

  努力這些年,就是為了這個心願——他要讓小玉一點兒也不委屈地,風風光光嫁給他。

  看著這個書獃子理所當然的堅定表情,藍小玉知道問不下去了,她默默的望著他,水汪汪的眼波慢慢在轉變:有怨氣,有憐憫,有心疼,層層迭迭,千回百轉,最後,回歸到平靜無波。

  她一言不發地起身下床,姍姍走到門邊,素手一拉,把房門拉開了。

  「你走吧。」她簡單地說,「不用蘭姨出面阻擋反對,你就算今日真拿十萬兩來,我也不會嫁給你。」

  「小玉——」羊大任愣住了。

  「走吧,別再來了。」她冷靜道:「五年前就算是年少不懂事,五年之後竟然還是一樣,什麼都瞞著我、什麼都不跟我商量。既然如此,那我們已經沒什麼好多說的了。」

  ***

  隔沒兩天,消息就傳開了——年少得意的羊大任事隔多年再度上黃鶯樓來求親,想要娶當紅的歌伎藍小玉回家。但也再度被拒絕了,八字還沒一撇就告吹,沒了下文。

  沒想到這麼一來,藍小玉的身價越發看漲。不少富商、貴公子都覺得自己比不自量力的羊大任有機會,心癢難搔的前仆後繼,都想納這個又美又傲的名歌伎做妾——

  在激烈競爭之中,藍小玉依舊淡然處之。她照常作息,來者不拒,客人來了都接,什麼曲兒都唱,貴重禮物跟銀子全都收下,閒時也到西山去看梅姊;已經不練琴了,兩人就靜靜坐在窗前品茶。

  一切照常,但,好像也有什麼不一樣了。

  「今日羊公子沒來?」梅姊望向窗外,小小竹林庭院清靜極了,沒有那個老是隨後跟來的斯文身影,她便隨口問。

  藍小玉抿了抿嘴兒,啜口清茶,沒答腔。

  「聽說羊公子求親被拒,有沒有這回事?」梅姊視線轉到她臉上,搜尋似地仔細看著容顏正盛,如春花燦放的藍小玉。「是蘭姨為難,還是你真不想嫁他?小玉,你是怎麼想的?」

  藍小玉還是不答,低眉斂目,只管喝茶。

  「別鬧脾氣了,小玉。」梅姊回想這陣子以來小玉的態度,在羊大任面前老是不給人家好臉色的模樣,她歎了口氣,「你也二十一了,該為未來打算打算,羊大人對你一往情深,你可不要一時任性,就蹉跎了一段良緣。委屈若能求全,不妨——」

  到這時,藍小玉才抬起頭來。一雙澄澈美目望著梅姊,哪有一丁點使性子的痕跡呢?

  「梅姊的意思,是勸我嫁羊公子?」她銳利反問,「可是,記得當年『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不就是您對我說的嗎?而事隔多年之後,他還回頭來找我,這就不算負心了,我該千謝萬謝地感激他,可是這樣?」

  這會兒換梅姊不出聲了。一向乖乖聽她教導的小玉,這會兒口氣神態都陡然變成大人似的,再也沒有天真幼稚的嬌憨。

  「梅姊,你終其一生都在怨那個當年對你負心薄倖的讀書人。看淡世情,心如止水,可也從沒有忘記過。像你說過的,表面上的平靜不過是逞強罷了,梅姊要逞強到何時呢?」

  心事給說破,梅姊的臉色刷白,嘴唇微微顫抖。「小玉,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為何你們都把我當作十六歲的小姑娘,老是要幫我決定該怎麼做、該怎麼想?」藍小玉到這時才略略激動起來,「羊公子要娶我,盛情自然心領。但他只想獨自解決蘭姨出的難題,根本沒有與我同心,我為何要嫁這樣的男人?梅姊對我有多年教養之恩,卻從不肯跟我多說身世之謎,當我無法接受嗎?這樣還要一直規勸我別使性子、別鬧孩子脾氣?永遠阻擋著不讓我長大的,正是你們!」

  梅姊的眼前有些模糊,她顫巍巍地起身,本想走到窗前透口氣,但雙腿卻不由自主地發抖,要緊緊握住桌緣,才沒有跌倒。

  還在擔心她跌跌撞撞、走路都走不好時,沒想到,她已經會飛了。是個大姑娘,而且,還早已長得又高又強,聰明利落,絲毫不讓鬚眉。

  這咄咄逼人的氣勢……只能說,不愧她的出身。

  那天大的秘密,應該,可以說出口了。

  「梅姊,我已經二十一了。當初你這年紀時,是否早已生下我?」藍小玉大膽說出了多年來禁忌的話題、不敢求證的假設。

  要不然,兩人容顏怎會如此酷似?要不然,梅姊為何自小就對她如此溫柔呵護,細心教導,費盡苦心?

  若兩人不是母女——

  梅姊眼眶紅了,淚珠兒在滾動,強忍著不敢眨眼。卻是不由自主泛起一朵笑花,苦中帶甜,心酸中有些欣慰。

  「是,你猜到了。我確實是在十七歲那年生下你。」她一笑,淚珠兒就流下來了。「當年我原也是黃鶯樓的琴伎。父母早逝,無依無靠,有客人憐惜,便傻傻的信了。那人也是風度翩翩的讀書人,我堅信他不過是懷才不遇,有一日一定會飛黃騰達,回來風風光光迎娶我。」

  這不就是藍小玉與羊大任的這一段嗎?也難怪梅姊之前那麼反對,而一看到羊大任回頭找她,便態度丕變,立刻轉而支持。

  因為,梅姊自己當年夢碎,今日急切地希望由他們來圓。

  「那人,他讓你珠胎暗結之後,便始亂終棄,沒有再回頭嗎?」藍小玉把故事的結局猜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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