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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湛露    


  一個身形驀然似化開的煙霧出現在他面前,鳳疏桐一臉凝重地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何方妖孽居然敢侵佔鳳皇的肉身?你知不知道這是罪犯天條的?」

  他微笑回應,「天條?天條管天不管我,你連我都不認得,又為何敢在我的管轄之地對我的奴才們大肆斂財勒索?」

  鳳疏桐瞳仁緊縮,袖口一抖,一支碧綠的長簫落在他手中,「你是妖王?」

  今日他在玉真的宮殿裡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強大迫力,一時沒有查到那股力量的來源,只看到一隻奇怪的黃鶯飛走。他追蹤黃鶯而去,追了半天才發現那不過是個分身幻影,如此強大的妖術,居然連他都騙過了。

  他已猜到對手必是從未過見的厲害,卻還是不願相信真的是妖王親自出手,更不願眼前之事的發生,成了鳳朝乾坤顛倒的開端。

  他將碧簫抬起,點著妖王的胸口沉聲道:「不論你為何要對鳳朝下手,但請你從鳳鵬舉的體內出來,他雖是鳳朝一國之君,可並不會妖術,這一戰應是我與你對打。」

  妖王無聲地笑了,「我為何要從他體內出來?他是鳳皇,是鳳朝中陽氣最盛的肉身,我在他體內修行,得到的功力非吸食常人精血可比。更何況,你以為我走了他就沒事嗎?實話告訴你,他的肉身雖活著,但元神已被我打得飛散,再也找不回來了,要我出來,你想讓鳳朝一;傾國嗎?」

  「縱使鳳朝亡國,我也不能讓你這妖王坐鎮朝內,顛倒乾坤!」鳳疏桐一簫刺出,原本圓潤的玉簫忽然變成瑩綠的長劍,直逼到妖王面前。

  他安然穩坐,並未躲進,黑色的龍袍卻如被勁風鼓起,在身前形成一個無法攻破的結界。

  「你別做傻事了,想想我這肉身可是鳳鵬舉的,你忍心將他打成塵埃嗎?」妖王笑道:「而且你這身子也不如你先祖結實,我若是出了全力,你可不是我的對手……鳳疏桐,不如你我做個交易如何?」

  綠光消散,鳳疏桐收回長簫盯著他,「交易?我與你能有什麼交易?」

  「你不是最喜歡和小妖們做交易嗎?我這裡的買賣更划算。只要你願意與我聯手共同抗敵,我可以扶植你坐在這裡,如何?」他用手拍了拍自己身下的龍椅。

  鳳疏桐嘴角上揚,「有意思,聽你說話是個極度自負自大的人,可身為妖王,你會怕誰呢?竟還要聯合我與你一起抗敵?你的敵人是誰?」

  「這件事你暫時不必知道,你只要回答是否同意與我聯手?」

  他哼道:「絕無可能。」

  「你不必急著立刻給我答覆,我給你三個月期限,三個月內隨對等你回履。我想你是個識時務者,不至於太死心眼才對。」

  「三個月?」鳳疏桐一驚,「難道你要一直以鳳鵬舉的身份佔據這個皇位?」

  「有何不可呢?」妖王微笑,「除了我,你一時間還能找到誰更適合坐這個皇位?眼下你是打不過我的,但若公開說鳳皇被妖魔附身,滿朝上下誰會信你?只會為鳳朝增加動盪而已。你這麼忠君愛國的一個人,想來也不會讓鳳朝因此陷入大麻煩之中吧?」

  鳳疏桐握緊簫身,飛快做出一個判斷,也由此做出了決定--

  「好,鳳皇之位暫時由你,但如果讓我知道你做出不容於世、令人髮指的「妖孽之事」,縱使我力不能敵,也會拚得一死和你玉石俱焚。我鳳疏桐說到做到,希望你這個妖王也能好自為之。」

  他走出鳳棲殿,守在宮門外的侍從太監和宮女們都嚇了一跳,因為誰也沒看到他是幾時進去的。

  妖王聽著他們慌亂地向鳳疏桐請安問好,忍不住笑了。人的世界總是有太多無用的規矩,難道規矩定得多了,人就能變得聰明些嗎?他看不然,倒像是變得更傻了。

  鳳疏桐這個人,他能夠攬為已用是最好,若不能,則就要剷除,因為對方絕對會是最危險的敵人。只是如何剷除一個半妖半仙的人,他還需要思量一下。

  至於眼下,他要利用這三個月盡全力守護好那個人,那個讓他之所以成為妖王、化身為現在鳳皇的唯一理由--玉真。

  玉真的寢宮忽然清靜了好一陣,鳳疏桐、皇后、鳳鵬舉嘟沒有來找過她,日子彷彿又回到最初的樣子。

  過了些日子,內宮總管來傳話,說是鳳朝一年一度的女兒節就要到了一每年這個時候,宮裡都會張燈結綵,而沒有出嫁的姑娘自宮女上至公主們,都會盛裝打扮。已經出嫁的女人如妃嬪皇后,亦要穿得極盡華麗,赴宮裡內湖去游賞夜景。

  那時宮中會桂出綵燈環曉內期一圈,各式各樣的燈籠和炫目的燈火總會把內期照得五彩斑斕,如暗夜中一塊巨大的琉璃般奪目。

  當然,這些玉真都是看不見的,但每年她也會到湖邊去,聽著四周人聲鼎沸,感受一下塵世的喧囂,也是件有趣的事。

  「公主,那天您要穿哪件衣服呢?」

  每日的衣物髮飾,她因為自己無法挑選,其實都是由宮女小禪代為作主,而小禪每天還是會倒詢一次她的意見。她想了想,說道:「穿什麼顏色的,在黑夜裡看起來不會太扎眼?」

  小禪一愣,「那……應該是黑色吧,可是黑色太不吉利了。公主若想穿得不引人注目,您還有件新做的紫衣裙,顏色也不出挑,應該合適。」

  「就穿那件紫色的吧。」反正她不知紫色是什麼顏色,穿什麼自己也看不見,只是想在女兒節不要再被人留意到。

  鳳鵬舉要納她為妃這件事,在宮中應該已有不少人聽說了,雖然這件事暫對又沒了音信,她想自己依然會是眾人的焦點。

  因為目盲,地自小聽力很敏銳,即使距離十幾步遠,別人談論她的那些話裡少有七八成她都能聽得清楚。

  因此,她寧可離眾人都遠遠的,不讓人看到自己。

  「公主,皇后娘娘今天差人選來了一些水果和蓮蓬,都很新鮮,您要不要嘗一點?」

  「皇后送東西來?」她疑問。

  在世人眼中,鳳朝皇后是個識大體、懂人情世故又溫婉賢散的後宮女主,平日也算對她有照顧,只是自從上次為了鳳皇要納她為妃,兩人唇槍舌劍幾句後,皇后對她也該是像對情敵一樣了。這麼多日的冷淡後忽然又來送東西,是想傳達什麼意思?

  「那……替我找株開得好的花,裝在花盆裡回送給皇后。」她對皇后沒有好感也沒有厭惡,不想和任何人為敵,只好和皇后保持表面的發好。

  其實,她大可不去參加女兒節,這樣就免去成為眾人焦點的可能性,但是……「女兒節」這詞聽來多麼動人,會有多少姑娘在這天以最美的姿態出現呢?湖邊的景色又是多麼美,每年她都能聽到無數的讚美和驚歎……

  她雖然看不見,但很享受於去聽取,美麗的聲音和言詞在她心裡都是有顏色的,旁人看不到的顏色。

  因為別人都是用眼睛去分辨色彩,只有她,是聽。

  女兒節很快就到了,被眾妃嬪如舊簇擁的皇后燕玫,今日心侍卻有些蕭瑟,因為這一個月來,鳳皇對她始終冷淡,無論她怎麼示好,他都不假辭色。

  以前的鳳皇不會這樣的,不管他是迷上了哪個女人還是寵幸哪個妃子,都不會對她這個皇后有何冷落。她嫁給他已經快十年,十年的夫妻情分就算不是愛,也是情,是如手足般不能輕易斬斷的。

  鳳皇向來誇讚她是個賢內助、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為何會突然在一夜間變了臉?

  是因為玉真嗎?一切似乎都是從玉真要被納娶之後改變的,可是這一個月裡,他不是沒有再提這件事了?或許是他在玉真那裡碰了打子,才一直生悶氣?

  「有誰看見玉真公主了嗎?」她環顧四周問道。

  「好像看她一個人坐在湖那邊。娘娘知道的,公主一向不合群。」素妃用手一指遠處,那裡燈火最暗,連有沒有人影都看不清楚。

  「陛下還沒有來吧?」她今天一整日都還沒有看到他。

  內宮總管一直站在她身後,此時躬身笑道:「陛下今天在見從大氏國來的使節,好像就國境問題又有摩擦,六宮都有大人被召進宮中商議此事了,陛下大概要晚點才能過來。」

  皇后鬆了口氣,他總算不是和玉真在一起。

  第3章(2)

  玉真獨自一人坐在湖邊,這塊大青石她再熟悉不過。從她的玉真宮走到這裡直走二百一十三步、向東轉一百七十九步,再邁過兩個台階伸手一摸,就可以摸到它。

  每年夏天,這裡是皇宮最陰涼的地方,前面不遠處有個假山,恰好能將她的身形遮擋得密密實實,不是特意來找她的人根本不會立刻發現她,而那些從這裡飄過的人聲,她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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