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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湛露    


  他將這盆花遞到她的手上,柔聲說:「從今以後,你是這朵花的主人了。」

  對於這神奇的變化,玉真並沒有表現得很驚詫,自小到大鳳疏桐在她面前偶爾展露的異能,早讓她明白他絕不是普通人。而手捧著這盆花,她並無特別喜悅。

  「我是這朵花的主人?我連自己的主人都做不好,如何能做花的主人?」

  他望著她,忽然問:「玉真,你對自己的未來有過憧憬嗎?」

  「未來?」她微笑,「這個詞對我來說好像沒有意義,二十年來,我的每一天都是這樣過的--坐在窗邊,感受陽光一點點的溫暖,知道天亮了;或者感覺到月光的清寒,知道天黑了;聽到雨聲,知道是下雨了;聞到雪香,知道冬天到了。過去我是這麼活的,未來也會是這樣,還需要憧憬什麼?或者,我該問你,什麼是憧憬?」

  鳳疏桐沉吟良久,「玉真,你不要太輕視自己,也不要妄自菲薄,上天讓你降世鳳朝,必是有天意的安排。雖然這天意……我並不希望它早點到來。」

  玉真嫣然一笑,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好了,別又和我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這場雨下得真好,你聞,院子裡的花草樹木都是清香之氣,我們幹麼要在這麼好的天氣裡談這些殺風景的事?這朵子夜香你看要種在哪裡?幫我選個地方吧。」

  望著她孩子般天真爛漫的笑臉,他無奈地苦笑道:「遵命,公主殿下。」

  鳳鵬舉氣呼呼地回到鳳棲殿,對宮女端來的香茶看都懶得看一眼,揮手喝道:「都退下,朕今日不想辦公。讓宮外那些候旨的臣子都走吧。」

  殿門外人影閃爍,有名女子的聲音低柔地響起,「陛下這是在和誰生氣呢?」

  他抬眼一瞥,只見皇后笑吟吟地捧著果盤站在那裡。他與皇后是十年的夫妻,情分算是不淺,不好將火氣撒在她身上,只得沉聲說:「朕只是心情有點不痛快罷了。」

  皇后走進殿內,將果盤放在他手邊。「這是今年大氏國剛送來的荔枝,還新鮮得很,禮部的人一收到就先給我送了一盤去,我想這東西我自己一個人吃多沒意思,還是與陛下分享最好。這荔枝現在是洗乾淨了,也切了口子,只要一撥即可食用。」

  他的臉色稍稍和緩了些,拿起一顆荔枝,卻沒什麼吃的心情。

  「燕玫,如果朕想納玉真入後宮,你有何意見?」

  他突然出口的這句話,讓皇后臉色一僵。

  看出她的神色不對,他笑道:「怎麼了?這不是朕第一次和你提及此事,你還有什麼好詫異的?」

  「我……臣妾只是沒想到陛下會將此事當真。當初先帝先後不是都曾否決了這件事,說她是不祥之人嗎?所以臣妾還是請陛下慎重考慮吧。」

  「不過就是一出生死了爹娘的可憐人罷了,怎麼能叫不祥?那民間還有多少尋常百姓家也有父母雙亡的孤兒,難道個個都是不祥之人?朕現在也死了父母,朕是不是也是不祥之人?」鳳鵬舉對於皇后的說詞很是不滿。

  皇后咬著朱唇,再說:「陛下問過玉真本人的意思嗎?她好歹也是位公主,當年德勝王爺去世後,偌大的家產都由她一人繼承。她向來自視很高,如今陛下要她做一位側妃,她可會心甘情願?」

  鳳鵬舉斜睨著她,「皇后是否在暗示朕,只有後位才配得上玉真公主啊?」

  她花容變色,倒退兩步,低下頭去,「臣妾……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這些荔枝,請陛下慢用。」

  他負手而立,望著皇后的背影,朗聲道:「皇后,不要怪朕說話太重,朕只是想讓你知道,朕想娶玉真,已不是一兩日的突發奇想。以前有先帝阻攔,朕不得如願,如今……誰休想再成為這件事的絆腳石,任何人都不能阻攔朕的決心。」

  皇后微微側過身,屈膝說:「那臣妾就提前恭喜陛下,終要贏得美人歸了。」

  鳳鵬舉此時才露出一絲微笑,望著窗外的細雨如絲,輕聲自語道:「該為她訂做一頂漂亮的鳳冠了,她那樣絕世的美貌若配上細密的珠簾肯定是絕配,就如朕與她……也是絕配。」

  第2章(1)

  今天陽光很好,玉真坐在宮院中吩咐宮女,給牆角處的那一片紫羅澆水,給樹蔭下的羞日菊松土。

  「昨天下過雨,所以花根的水分是充足的,但今天陽光這麼強,只怕花葉要曬蔫了,只在花葉和花瓣上少少的澆點水就好了。不要澆太多,否則會把花澆死的。羞日菊要到秋天才會開花,現在只要保持根部的濕潤即可,多讓它呼吸地面上的氣息。」她仰著臉朝四周認真傾聽,「剛才好像聽到黃鶯叫了,你們聽到了嗎?」

  「像是有,大概在北面的樹上吧。」宮女們也抬頭尋找。「公主要是喜歡,可以向後宮總管要一隻來養。」

  「我不喜歡養在籠中的鳥兒,叫出的聲音也是嘶啞的,一點靈氣都沒有。」她伸出手,學著啾啾地叫兩聲,突然有只金黃色的小鳥凌空振翅,飛過宮牆上方。

  宮女們驚喜地指著天空叫道:「公主,真的有只黃鶯在天上飛啊!」

  那隻鳥兒不僅在天上飛,更順著玉真的叫聲從空中落下,飛到她的手指上,睜著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眨巴眨巴望著她。

  「真是解人心語的一隻鳥兒。」玉真摸索著,伸出另一隻手觸碰鳥兒的羽毛,那毛茸茸熱呼呼的感覺讓她不禁笑了,「這東西真有趣,像是懂我的意思,見人都不怕,還讓我摸。」

  「那是因為公主美得像仙子,所以連鳥兒都忍不住愛您呢。」宮女忍不住讚美道。察覺宮殿門處有人影進入,她側目去看,驚得急忙跪下,「參見皇后娘娘。」

  「行了,都退下,本宮有話要和你們主子單獨談。」皇后儀態大方、雍容美艷,卻掩不住那一臉的清冷。

  玉真也有些訝異,偏著頭問:「皇后娘娘有什麼話要單獨和我說的?」

  皇后踱步到她面前,審視了她片刻,開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陛下一直稱讚你冰雪聰明,我的來意你怎會不知?」

  她眉心微蹙,「是和陛下有關?」

  「當然是和陛下有關,否則本宮會來找你嗎?你該不會在和本宮裝傻吧?」

  皇后一想到鳳皇對她志在必得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個玉真有什麼好?除了長得美以外,又瞎又呆,才學也算不上出色,一天到晚除了傻傻關在自己的宮殿裡聽日聽月聽星星,還能做什麼?陛下身邊難道還會缺美人兒嗎?

  「陛下今日正式和我提出要納你為妃,本宮雖然不願駁陛下的面子,但好歹本宮也是後宮之首,按理要來問問你自己的意思。你好歹是先帝冊封的公主,更是德勝王爺家唯一的千金,若是陛下之意你能接受,就算是親上加親--」

  「玉真若是不接受呢?」她平靜地打斷她的話,「是不是就算抗旨了?要被斬首的那種?」

  皇后鳳眉一挑,「那你會抗旨嗎?」

  玉真深吸口氣,將手掌中的那只黃鶯托起,「皇后娘娘能不能替我看一眼,這隻鳥兒是不是我所想像的那麼美呢?」

  瞥了眼黃鶯,皇后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說到這件無關緊要的事。

  她並不在意皇后的沉默,微笑著說:「這只黃鶯應該很美,可它之所以美,是因為生活在無構無束的天地中,如果我把它圈養起來,那它就不會再擁有這麼光得健康的羽毛和雙翅。鳥兒,就該飛在高空中,魚兒,就該在水中悠遊……」

  「這麼說來,花朵就該長在山野間,你把它們種在宮牆下,豈不是也委屈了它們?」皇后聽懂了一些,禁不住冷嘲熱諷。

  「說的對哦。」玉真笑了笑,「我種的這些花,其實是不能用來看的,最多就是在花開時聞一聞花香,說起來,我還真是委屈了它們。它們存在的意義無非就是取悅我而已,就像這宮中的妃嬪們,無非是為了取悅陛下……但花是不能說話的,所以它們沒得選擇,只能被我選擇,而我是活生生的人,我可以說話,可以思考,能為自己的命運做出選擇。」

  皇后盯著她笑,「那你說了這半天,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呢?」

  她一揚手,那只黃鶯撲拍著翅膀飛了起來,卻只是在半空中盤旋,久久不願離去似的。

  「那隻鳥兒還在?」玉真聽到翅胯拍打的聲音,驚訝地問:「難道它也和尋常人一樣,貪戀這裡的錦衣玉食嗎?」

  皇后冷笑一聲,「明白了,你是覺得住在這宮中的人都是貪戀錦衣玉食、愛慕虛榮的小人吧?想來你玉真公主是不屑與我們這等人為伍的。可你別忘了,你從小的環境也是在錦衣華服中堆砌出來的,離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你以為你能做什麼?你有養活自己的一技之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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