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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湛露 玉真感覺四肢百骸有如被一股冰冷的寒意凍傷,她全身顫抖著,奮力掙扎了一下,倏然雙眼睜開,強烈的光線刺得她不得不再度將眼睛合上,但眼縫下依然有光線不斷地滲透進來。 她的生命中從未有過這種奇異的光線刺激,即使是那天被寂明道人開了一些混沌,看到貌似前世的景象,感覺也沒有現在如此真實。 「看得到了是嗎?施在你雙眼上的法才實在太高深,我棲牲掉一穎龍珠才得以解開。」 忽然有個男聲在她身側響起,有些耳熟,她失明了這麼多年,對聲音是過耳不忘。她記得這個男聲,但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會被對方所掌控--這是上次她昏迷對,聽見被人稱作「殿下」的男子。 「還記得我嗎?不要告訴我,你忘了我是誰了,否則我會傷心的。」男聲的語調中帶著幾分戲蟾,好像他們是多親密的朋友。 玉真努力讓雙眼適應周圍的光線,緩慢地張開眼,觸目所及的是巨大的珊瑚考頂、青綠色的妙帳。她手指微微一動,面前出現一張俊美年輕的臉龐。 「司雲,是我,龍溟,我們有多少年沒見面了?十年、二十年,還是百年了?你知道的龍宮和天宮一樣,與人間的歲月不同,這就是為什麼我到現在才去找你的原因。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你被罰下天界、投胎到了鳳朝,父皇不許我去找你,說會違背天帝聖意,只是我怎能忍心留你在人間受苦?我說了要娶你做我龍溟的新娘,就一定會娶你……」 男子喋喋不休的傾訴一片癡情,玉真卻聽得一臉落然,她唯一聽懂的就是對方的身份,以及自己為什麼會被帶到這裡來。 她望著他熱情洋溢的表情,不知做何反應。這裡四周到處是稀奇古怪的陳設,有珍珠做成的明燈、海藻織成的床單、由巨大貝殼雄成的桌面,連凳子都是海龜的龜殼做的。 更奇怪的是,她雖是第一次「看見」,卻好似對這一切有著莫名的熟悉,彷彿許多年前她就見到過了。 「殿下認得前世的我?」她望著他問。 龍溟臉一僵,「是啊,前世……我都忘了你已轉性,那該死的孟婆湯只怕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天帝也真是太狠心了,為何只因一點小事就要這樣罰你?王母娘娘平時那麼疼你,難道都不救你嗎?」 玉真聽得都傻了。平日只在上香拜佛時會被提及的名字,此時竟如此自然地被提起,彷彿那些傳說中的人物就像在她身邊一般……難道她還在夢中? 可若真是夢,為何她又可以清楚地聞到一股帶著腥味的水氣? 「司雲,我帶你到外面去轉轉,這裡是我的私人龍宮,連父皇也不會到這裡來的。父皇已決定傳位於我,天帝也答應了,終有一天我會成為東海的主人,而你,將是東海的女主人。」他伸手想去拉她。 她忽然想到自己被帶到這裡前那窘迫的樣子,急忙低頭去看,但見身上竟穿著一襲由不知名絲綢織成的新衣裙。 第10章(2) 龍溟笑道:「倉卒帶你來這裡,也沒特意準備什麼衣服,好在這身衣服是前幾天我妹妹叫天宮織女們給她新做的,她還沒有穿過,你穿著倒比她穿得還美,不愧是我龍溟選中的人。」 對方得意揚揚的喜悅一點也沒有感染到玉真,她腦子裡轉著的,都是七世、七世、七世…… 「請送我回去吧。」她平靜地說,面對龍溟那張漸漸冰凍起來的俊容,「我不是仙人,這裡也不屬於我。」 「你哪裡都不能去。我龍溟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會更改!」他倏然翻臉,五官猙獰似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不要再想那個鷹妖了,他強佔鳳皇肉身,觸怒天庭,天帝肯定很快就會派人把他抓起來,到時他就會身首異處!」 玉真咬了下唇,「殿下,過往的一切是怎樣,我已經不記得了,我此生名叫鳳玉真,是鳳朝公主,而我心中喜歡的那個人……也不是殿下,所以我絕不會留在這裡,聽從殿下的吩咐。」 她側身下地,龍溟卻緊緊抓住她的肩膝,將她扯回到自己面前。 「司雲,我千辛萬苦地來救你,你可知我違背了多少次天意?你只當那鷹妖是天底下最癡情的人,要知道,是我先向王母娘娘求她將你賜婚給我的!我堂堂一個東海龍王的三太子,不娶同族公主也不娶仙界仙子,獨獨選中你這個嫦娥身邊最不起眼的司雲使者,你連一絲一毫的感恩都沒有嗎?」 「若是感恩,也是前世了,與今生何千?」她微微一笑,側身進開他的手道:「殿下,過去的人和事終究是過去了,也許我前世是您口中的司雲,但喝過孟婆湯的人,已與前世斬斷宿緣了。」 龍溟冷笑一聲,「你說得倒瀟灑,若真的如此,為何你還與鷹妖糾纏不清到現在?別以為我不知道昨晚你們做了什麼好事,好在仙界並不看重凡間女子執著的貞操,我可以不和你計較,但你跟了我龍溟後,眼中就不許再有其他人,哪怕他只是只一輩子也變不成人形的妖!」 玉真一震。一輩子也變不成人形?難道七世附身於鳳鵬舉身上,並不只是為了殺他,而是因為他自己根本無力幻化成人形? 但這怎麼可能?他手下的小妖精都能任意變化成人,而他法才之高連鳳疏桐都不是對手,小小的幻化之術豈會難倒他? 龍溟看她驚異不信,更是笑得森冷,「莫非他還沒有向你吹噓他那感天動地的癡情壯舉?哦,也難怪,他和王母娘娘私下早已有了約定,不能告訴你實情,若非王母娘娘身邊的婢女無意中洩露了這個秘密給我龍妹,我也不敢想像他竟會癡傻到這個地步,為了救你還魂,不惜以終生不做人形為代價。 「變不成人,他就算是再愛你也無法和你在一起了,所以他才不惜違背天意,殺了鳳鵬舉取而代之……嘖,這樣的重罪,真不明白天帝為何讓他留命到現在?」 玉真的心因這些話絞緊了,又像是被人用剪刀一片片的剪碎,傷口密密麻麻的都是疼痛。 原來這就是真相,原來七世為了她竟做出如此棲牲?而她,居然以忘記一切來報答他? 她真的不愛七世嗎?不,她早對他動心了,讓她擾豫壓抑的原因是他妖王的身份,從來就不是他本身。在第一次聽見「七世」的故事時,她的心其實已悄悄靠向他了,卻從不肯誠實地給他一點回應…… 淚似冬日的海潮洶湧,她心底的悔憾卻無論如何也沖不去。她真寧願自己立刻死去,再不要被這種自作自受折磨得生不如死。 突然間,四周劇烈的震顫起來,珊瑚考頂開始碎裂,一塊塊的掉落到地上。 龍溟冷笑地怒道:「這鷹妖該不會以為我東海龍宮是落月潭那條老笨龍的水府吧?」他抬手一捲,原本手鋪在床上的海藻床單忽然化作軟帶無數,將她緊緊地纏燒在床柱上。他瞪她一眼,「他到東海來搶你,真是最蠢的一件事。既然天帝不收他,就讓我還妖界一個太平!」 玉真奮力掙扎,想掙脫綁在身上的帶子,但她越用力,帶子就勒得越緊,其中一條勒在她裸露在外的碗上,已經將那裡勒出了一條血痕。 她絕望地望著龍溟奪門而出的背影,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挽救這場難以預料的悲劇。 龍溟衝到外面的時候,海底深處的蝦兵蟹將和龍族中人都驚慌失措地各自忙著躲避,竟沒人想辦法出手制止眼前的巨變。 他高聲喝道:「都是笨蛋!」接著雙手回轉,各自凝結成一個水球,朝最前面那道幽靜的黑影猛擊過去。 在安靜的大海底,兩個水球劃破所有的海水,以退雷不及掩耳的急速衝到黑影前,結果卻像撞到一堵無形的牆乍然破裂,釉散到四周的海水中。 黑影不斷逼近,龍溟的雙手也從左右向中心揮動,催動著波濤洶湧,一浪又一浪地擠到黑影的身邊。 但是黑影卻依然行走自如,在這壓力十足的海底深處,他有如御風一般無聲而來。 龍溟望著他逐漸遏近,喝道:「擺陣!」 剛才還慌亂的兵將們立刻定神,齊齊擋在他身前,無邊無際的海底越來越多水族如海水般湧過來,鋪天蓋地罩住了龍宮跟前近百里的水域。 七世就站在這似烏雲遼日的海底,望著眼前密密麻麻、沒有縫隙的水族,他食指抵在眉心,從眉心和指間中引出一道金色強光,強光由細變粗,瞬間罩住他的全身還不斷擴散變大,猶如一個膨脹的球體,無論擴散到哪裡,那裡的水族就會尖叫著被彈開。 龍溟看著眼前的局勢,眉頭凝成一個死結,他霍然轉身走回去,衝回房間時,只見玉真雖依舊被綁在來柱上,但手腕上被勒破的地方已開始向外滲血,血水還沒有滴落到地上就觸化在海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