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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簡瓔    


  蔣雲浩臉色一變。「嫁妝?什麼嫁妝?你的嫁妝都在你自己手上,你嫁進來三年,我從沒碰過你的嫁妝,你也沒交給我。」

  他知道洛宇嫻的嫁妝在他母親手上,但他母親娘家的外公與舅舅這些年生意生敗,並不好過,他估計母親幫了娘家不少,但不好向管家甚嚴的父親開口,用的就是洛宇嫻的嫁妝。

  「我是沒交給你,我交給了太太。」洛宇嫻始終維持著讓所有人都聽得到的音量。「布匹首飾、家俱、古董玩器和陪嫁莊子、鋪子不說,銀子就足有三萬兩。」

  旁邊聽的人無不倒抽了一口氣。

  三萬兩啊,果然是蘇淮首富的嫡女!

  其實當初武氏也不甘願給她這麼多嫁妝,但那是林氏的遺言,林氏把自己的嫁妝給女兒,是請了洛、林兩家的宗族族長見證的,還請了官府當公證人,她想吞也吞不來。

  「口說無憑,那是你與太太私下的事,得你們當面對質。」蔣雲浩臉色陰沉,撇得乾淨。

  「說的不錯。」洛宇嫻點點頭。「那麼便請太太出來吧。」

  蔣雲浩傲然道:「我娘隨我爹到大梁國做客,一年半載也不會回來,你待如何?到時再來討休書論嫁妝嗎?」

  洛宇嫻冷笑一記,不鹹不淡地說道:「如今你既然推說太太不在,往後我再來,你一樣可以推說太太不在,就算太太在,當日我將嫁妝交給她打理時也沒立字條,太太一樣可以抵死不認。」

  街坊鄰居開始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顯然都不信做人家丈夫的會不知道妻子把嫁妝交到自己母親手上。

  聽到眾人議論,蔣雲浩又惱了,他大聲反駁,「洛宇嫻!你少含血噴人,我娘什麼身份地位,我們蔣家什麼人家,會去吞你區區三萬兩嫁妝銀子,不要笑掉人家大牙了。」

  洛宇嫻看著蔣雲浩,微笑道:「既然你們蔣家家大業大,看不上區區三萬兩嫁妝銀子,那麼就還給我,我可稀罕了,將來還要靠那三萬兩銀子過活哩。」

  蔣雲浩不耐煩地道:「我說了,口說無憑,誰知道是真是假,此事需等太太回來才能定奪。」

  「也罷。」洛宇嫻裝出一臉的心灰意冷。「今日我洛宇嫻因你蔣雲浩寵妾滅妻而遭休離,嫁妝銀子也半分不要了,我現在住的破落莊子,只要你把房契過給我,讓我有個棲身之所,就當咱們銀貨兩訖,再無瓜葛!」

  莊子裡有她的寶貝櫻桃樹,現在可以結果賣高價,將來可以嫁接,隨便遷移有可能導致櫻桃樹死掉,比起那些個死的嫁妝,她更看重活的櫻桃樹,所以她寧可要破莊子。

  然而眾人不知她的想法,聽到她的話又再度抽了口氣。

  什麼?放著幾萬兩銀子和田莊鋪子不要,竟然只要一處破落莊子?再不給簡直就不是人啊!

  蔣雲浩受不了周圍的嚼舌根壓力,雖然對洛宇嫻說的內容多不認同,但他巴不得事情就此了結,在這裡站得越久,臉上越是無光。

  「一座莊子罷了,你要就拿去吧!」

  他命人去取筆墨紙硯和房契來,寫了休書和買賣文書,寫好了給洛宇嫻看,又想到她根本不識字,覺得自己此舉根本是多餘的,只是沒想到洛宇嫻還看得煞有介事,就像她識字似的,那裝模作樣的姿態實在可笑。

  洛宇嫻看了一遍,基本上沒錯,莊子是寫她以市價買下,銀貨兩訖,只差在被休棄的理由,她主張是寵妾滅妻,他自然不會那樣寫,寫了她無所出和善妒。

  蔣雲浩差人速去衙門把房契過戶,洛宇嫻就在那裡等著,左右無事,乾脆拉著雪盞一起在台階坐下,拿出在市集買的水果來吃。

  「姑娘還吃得下啊?」雪盞想到自家主子已經被休就愁,大大的棄婦標籤貼在身上,還把豐厚的嫁妝換了一座破莊子,幸好紋娘沒跟來,不然准嚇暈過去。

  「為什麼吃不下?吃來特別香甜呢。」洛宇嫻大口咬了一口甜瓜,吃得津津有味。

  她很慶幸大滿朝雖然在道德上對女子很嚴苛,但其他方面對女子很是寬容,房產與田地、鋪子都有戶主權,就是說將來她不管是經商或是買房買鋪買田莊都可以上戶。

  原本穿到古代,最愁的應該是古代女子十五、六歲就得論及婚嫁,而且婚姻大事的掌控權是在父母手上,父母讓她嫁給誰,她就得嫁給誰,十之八九還是沒見過面的。

  她很慶幸自己穿來便遇上了蔣雲浩這個渣男,現在被休了,再也不必煩惱結婚這關,如今命運重新掌握在自己手裡,她想怎麼過都行。

  洛宇嫻拿著甜瓜吃得正歡,柳媚見大勢已去,搖搖欲墜的讓丁香扶她回房。

  她真的要好好想想怎麼樣可以讓蔣雲浩不迎新奶奶進門,又或者,怎麼樣可以讓蔣雲浩把她扶正……

  沈家的馬車就停在樹下,沈玉瑾看著拿到休書和房契的洛宇嫻,怎麼也沒想到她是來向蔣雲浩拿休書的。

  想到蔣雲浩被她威脅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的嘴角不由得揚高了。

  存安忍不住說道:「爺,這蔣大奶奶好厲害……」

  沈玉瑾綻出淡淡的笑意。「不是蔣大奶奶了,是洛姑娘。」

  存安一愣,改口道:「是,這洛姑娘好灑脫,竟能視金錢如糞土,那麼大一筆嫁妝換了座破莊子,說捨就捨。」

  沈玉瑾置之一笑。「有捨才有得,要是捨不得,就得與蔣家長久糾纏,也是噁心了自己。」

  這個仿似涅盤重生、浴火鳳凰的洛宇嫻就在這一刻闖進了他的心裡,他今年也二十有二了,長久以來上門說親的媒人快把沈家門檻踏破了,家裡自然也是一直在催婚。

  他說不出來自己想找什麼樣的女子,他只知道媒人提的那些姑娘他都沒感覺,要他說,或許他在找一個與他娘有幾分相似的女子吧,眉宇間帶著自信,談吐間帶著從容,行事作風投他眼緣的女子,他不覺得自己眼界特別高,他只是不想娶一個單純為他生養子嗣和管家理事的妻子。

  如今,那個讓他心動嚮往的女子出現了……但怎麼就無法兩全其美?洛宇嫻此時的棄婦身份實在叫他為難,在大滿朝,棄婦幾乎沒有再嫁的可能,就算她是與蔣雲浩和離也是一樣,和離與被休,在大滿朝沒有什麼不同。

  自然了,他也不必急著往自己臉上貼金,她能棄蔣雲浩,也未必看得上他,他有沒有那個為難的資格,要先得到她的芳心再說。

  「爺,洛姑娘她們要走了,那咱們……」

  沈玉瑾沉吟了下道:「繼續跟。」

  她那樣威脅蔣雲浩,若是蔣雲浩怕醜事曝光,將她們滅口也不是不可能,他是想將她們護送回莊,但那樣太過唐突,暗中保護倒是可行的。

  沈家的馬車一路慢慢地跟著洛宇嫻主僕,就見她們安步當車的先去點心鋪子買了些點心,又到書鋪買了幾本書才到了僱馬車的地方,與東家講定了價錢,雇了一輛馬車往白雲村去。

  在大滿朝,女子被休離是極為恥辱之事,一些女子甚至在被休的當口便自我了斷,但他在洛宇嫻臉上看不見一絲陰霾,要他說,她根本巴不得被休,她何以不害怕迷霧般的前路?

  見沈玉瑾的舉動與以往不同,存安心裡實在懷疑,大著膽子問道:「爺是不是對洛姑娘……」

  還未說完,沈玉瑾便斥道:「休得胡說,若是被有心人聽去,還以為我與洛姑娘有什麼苟且之事,有損她的清譽。」

  存安閉嘴了,他家主子素來好商量,但說一不二,做生意的手段剛柔並濟,頗有一些不能惹的地方,他向來是知道分寸的,也才能跟著伺候了這麼久。

  往白雲村的路都是鄉間小路,過了小半個時辰,前方的馬車停了下來,沈家的馬車也跟著停下來。

  沈玉瑾道:「快讓車伕去看看怎麼回事。」他和存安都是洛宇嫻知道的熟面孔,不便出面。

  車伕手腳俐落,快去快回,稟道:「有只大貓癱在雜草石邊,車裡的姑娘救了回去。」

  沈玉瑾為之失笑。

  她才被休,應是自顧不暇之際,竟有心情搭救路邊的野貓?

  馬車裡的洛宇嫻輕撫著貓兒,前生她養過貓,依她判斷,這隻大貓沒病,只是餓了,帶回去好好喂個幾頓,肯定就能生龍活虎。

  雪盞見鬼似的看著她。「姑娘不是素來怕極了貓狗嗎?」

  洛宇嫻一楞。對啊,原主怕貓狗,她一時忘了這點。

  她笑咪咪的撫著貓道:「我現在不怕了,看著還覺得挺逗趣的,咱們人少,養著它也熱鬧些。」

  雪盞還是不可置信。「姑娘自小怕貓狗,如今竟不怕了,難怪也不怕姑爺,敢登堂入室的去要休書……」想到這裡,她很是感傷的長歎了一口氣。

  棄婦是見不得人、也不待見於世人的,主子如今已成棄婦,想來往後她們主僕三人就要老死在莊子上了,且在死前還要過著省吃儉用的日子才能熬到老死,不然死期還沒到,她們恐怕就先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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