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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單飛雪    


  太突然,沒真實感,所以呆呆地,也不感到慌。

  她質疑道:「哪有可能生病的人這麼淡定?再說了,萬一是真的,那他瞞著我們就太過分了。他現在是跟我們住,萬一發病了我們怎麼辦?」說著說著,一股火大,老天爺耍她耍上癮了嗎?她這麼喜歡江品常,結果他長腦瘤?搞什麼?

  白雪臉色鐵青,拒絕承認事實,甚至惡意道:「我可沒那個功夫照顧病人,要是早告訴我,我才不讓他過來住,莫名其妙!」氣到胡言亂語,好像只要這麼抗拒,就不是真的。

  黃西典錯愕,她說什麼?!

  她竟——白雪的反應,教黃西典震怒。以為她不會那樣勢利,也對啦,誰想承擔這麼大的責任?但她急著撇清關係,惹他不悅。

  「是擔心會被他拖累嗎?你放心,我瞭解品常,真發病了他會回來跟我住,不會麻煩你!」又憤慨道:「他早都想好了,要是嚴重到失明,他有存一筆錢在我這裡,到時我會幫他找看護,不用你麻煩!你放心了吧?」

  最好有這麼簡單!最好是!她氣呼呼走掉。

  她沒回家,攔計程車趕到盲人重建院。她還是不信,那像伙不可能這麼倒楣。可是在盲人重建院大門外,看見裡面持手杖的學生們,在長廊下排成一列練習行走,江品常也在其中——

  是真的?

  她恍惚回到家,關在房裡,回想江品常的種種,似乎都有了答案。

  白雪記得他們第一次相遇,在深夜的KTV包廂裡。那時,他幫她處理桌面穢物,後來臨走前,他漫不經心丟下一句——

  「……別忘了再跟你爸禱告,叫他保佑我,就說……像我這麼好心幫你的人,一定要讓他前途……一片光明。」

  光明?原來是他最需要的。

  所以他才不交女朋友?不要穩定的關係?因為死亡離他太近了?

  但也許沒那麼嚴重?白雪上網搜尋腦瘤相關資料。越看,心越往下沉。

  這不像感冒發燒好解決的病,也不像心肌梗塞或爆血管,有可能一發作馬上葛屁。它棘手又麻煩,照顧起來很困難,很多病人到最後甚至生活無法自理,拖累親友,更甭提龐大的醫療費用。

  好,我瞭解我知道了。

  白雪努力樂觀地想,反正啊,幸好啊,她又沒跟他怎樣。要是跟他好上了,之後他病倒,還要照顧他咧。假如真的失明,那還要被拖累呢。這不是自討苦吃?誰敢跟這種人交往?結婚生子?連同居都麻煩。

  畢竟也遭遇太多現實世事的磨難,陳白雪也變得世故了。她不再是童話中浪漫小公主,她拒絕被白馬王子照顧,但不代表,她就樂意當悲苦灰姑娘伺候病人。

  不離不棄?別傻了,你來現實生活裡捱一陣看看,誰那麼勇敢?誰愛得那樣堅強?當現實如烏雲壓頂,人人都要為自己打算,何況她還這樣年輕啊。

  於是陳白雪決心假裝沒這回事,把心硬起來。於是她決定即使好喜歡江品常這個人,以後還是保持好距離,不要陷進去,不要涉入他生命裡。

  假如他不對勁了,就讓他回黃西典那裡,她沒能力照料他。她不要活得那樣辛苦,她不要扛那樣重的包袱。她不要看他倒下去,更不要看他發病後種種的可怕悲慘樣。

  好不容易開始享受輕鬆沒壓力的生活,絕不扛照顧他的責任,這不是開玩笑的,萬一到病況嚴重時,腦瘤患者甚至可能因開刀失敗,大腦受損死亡或癱瘓——就這樣辦吧,沒關係的,陳白雪。雖然無情,但這是最正確的做法。

  幸好現在知道了,不要難過,不要操心,反正只是朋友。鬼打牆那樣不斷給自己心理建設,也鋪陳好安全脫身的退路,假裝不知道,就隨時能抽身。

  沒關係,沒關係的。只是朋友,生老病死很正常。不要緊,對他,她沒責任義務。她這樣一直想,一直安撫自己,一直說服自己別緊張別惶恐。

  關電腦,收筆記,瞥見穿上彩色鉛筆套的筆,倒抽口氣,她崩潰大哭。

  以後畫畫時,讓筆穿上衣服,就不會磨出硬繭了。

  暗啦!她只是長繭,他長的是腦瘤啊!

  哇——爛透了啊!

  癱在床上,哭得好傷心好傷心啊。

  熙旺放學了,跑進來看她。「姐姐?你怎麼這個時候睡覺?」才六點呢。

  「你乖,姐姐好睏。」

  「那吃晚餐的時候叫你出來喔。」

  「姐姐要睡覺,不要吵我。」

  後來,聽見江品常回來了。傳來廚房的炒菜聲響,他在做晚餐。白雪還聽見他跟熙旺在客廳講話。

  他問熙旺:「為什麼姐姐一直在房間?」

  「她在睡覺。」

  「去叫她出來吃晚餐。」

  「她叫我不要吵她。」

  「是不是生病了?」

  嗟,白雪感到好笑。生病的是你吧?可惡,瞞著我們所有人!

  她聽見房間門被推開,忙閉上眼裝睡。她感覺他走近,然後他把手掌輕輕放在她額頭,好確認她有沒有生病,是不是發燒?沒生病,他放心了,就給她蓋好被子,然後悄悄退出去。

  一會兒客廳響起電視聲,他跟熙旺吃晚餐,一如往常,熙旺跟他聊學校的事。

  後來,白雪聽他罵熙旺。

  「不要把排骨吃完,留一塊給你姐姐。」

  「可是炸排骨好好吃喔。」

  「姐姐睡飽了會餓啊,這塊不准動,要留給她。」

  白雪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氾濫起來了。

  往被子裡躲得更深,痛哭流涕到幾乎被淚水淹沒。她好害怕,她不敢出去,不敢見他。她怕一見到他的臉,就會忍不住大哭。

  這次,跟爸媽出車禍時一樣,白雪又一次被現實嚇倒。

  她怔愣,恍惚著,失魂落魄,六神無主。只要江品常在家,她就盡量躲房裡不見他。他來關心,她就敷衍。直到第三天,終於打起精神,接受事實。

  好吧,他就是個長腦瘤的人啦!好吧,她就是個即使他長腦瘤也不想放下他的笨蛋啦!暗!衰斃了。詛咒上天的殘酷,詛咒命運的擺佈,詛咒好人沒好報,組咒夠了沒?夠了。

  詛咒也不能改變事實。她開始到圖書館,細讀腦瘤種種相關資料。她到盲人重建院,咨詢照顧盲胞的必要資訊。她偷偷報名閱讀點字書的課程。她要瞭解他在面對的是什麼?她也要一起面對。

  跟以前一樣,她想起爸爸說過的。不要怕,任何事不管多棘手,只要堅持重複二十一次,終究會習慣的。

  如果,我在乎的人,以後會失明,以後可能會病重。沒關係,我就先訓練好我自己吧,我來習慣這種狀況吧,我就做最壞的打算吧。

  二十一次嗎?如果他失明,照顧他二十一天就會習慣了。如果他病重,持續二十一天對著他憔悴模樣看久了也是會麻木習慣啦。

  照顧他需要學會什麼?她就去學,就去練習。開始去盲人重建院上課,錯開跟他一樣的班次。去練習二十一次以上,她就會習慣跟失明的人生活。

  說不定還學會特異功能,以後停電時姐也可以在黑暗中走跳自如。有備無患嘛,哈哈。擬定計劃,按部就班,心就踏實,勇氣也回來了。

  白雪繼續假裝不知道他的病,但心裡已把照料他未來的任務,當成是必要挑戰。雖然,接受事實,但情緒上,沒辦法釋懷,開始有種種反常行為——

  第18章(1)

  江品常發現陳白雪最近對他很歇斯底里。

  協助白雪到山裡拍素材時,當他點煙抽,她突然抓住他的手。

  「你還抽煙嗎?要不要戒了?」

  「幹麼?加入董氏基金會了?」

  「我是覺得不抽煙對身體比較好。」

  「嗟。」賞她白眼。

  一起走山路時,喜歡山中清新的空氣,他大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她突然揪著他雙臂問——

  「怎麼了?呼吸不順嗎?不舒服嗎?」拉他去旁邊石頭坐——拉?

  不,是好溫柔地「攙」他過去,當他是「老杯杯」。

  「有沒有這麼誇張?我是在深呼吸。」

  「坐一會兒,不要太累。」

  「是你累吧?臉色這麼蒼白,體力很差昀。」

  「是是是,我累了,我們需要休息。」

  有時,他只是在發呆,所以沉默。

  「你不舒服嗎?」她又緊張兮兮。「沒事吧?還好嗎?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哪裡痛?需不需要躺一下?」

  你才需要躺吧?神經兮兮的。

  最誇張是,當他跟她聊起,他將參與P牌運動鞋廣告,挑戰全台最大的巨型懸吊塗鴉,要高空垂吊,跟一夥塗鴉同好一起攀上士一層高樓外牆,然後繫著高空鋼索,垂直吊掛進行繪畫。

  本來是講來炫耀的,想不到白雪簡直崩潰了。

  「你如果缺錢我借你,幹麼接這麼危險的CASE?」

  「很有挑戰性啊。」

  「公開你X的身份更有挑戰性,保證CASE接不完。」明明在塗鴉界已赫赫有名,幹麼堅持隱匿身份不好好利用來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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