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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夏已涼    


  他瞥向她,「你呢?要回台灣?」

  「嗯哼。」朱采韻微微聳肩,「你知道,上班族的時間沒那麼自由,能出來一個星期,已經是恩賜了。」

  所以,意思是,過了這個夜晚,他們將要分離,一如原來的計劃。

  兩人都不想提及傷感的離別,索性找別的話題來聊。

  聊到後來,他們都累了。

  尤其是朱采韻,眼皮沉重,在睡著之前含糊的開口,「你知道嗎?其實你真的很溫柔。」

  至少他是那樣體貼的安慰了她這樣一個失戀而孤獨的女人,甚至在行為中,她可以感受到自己是被愛的,好溫柔、好溫柔,讓她差點滅頂。

  而在她用盡全力求助的那一刻,是這個男人握住了她的手,盡情施予疼惜。

  「你真的……真的……很溫柔……」

  鄭友白一愣,轉頭,卻看見她睡著了。

  他微微一笑,將她的頭換至舒服的角度,繼而歎息,「溫柔啊……」

  說真的,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詞彙形容他。他真好奇,她究竟是看到他哪裡溫柔?

  不過被人稱讚是件好事,他噙著笑容,也跟著睡去。

  ☆ ☆ ☆ ☆ ☆ ☆ ☆ ☆ ☆ ☆ ☆ ☆ ☆ ☆

  清晨,當朱采韻睜開眼睛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他沉沉睡著的樣子。

  日光投射進屋裡,她意識到鄭友白似乎很不適,皺眉搗眼,於是細心的將第二層窗簾拉上,阻隔泰半光線,然後拿起床頭櫃上的墨鏡,小心翼翼的幫他戴上,深怕驚動了他。

  只是她並不知道,他早在第一道光線照進屋裡的時候,便已轉醒。

  於是隔著墨鏡,他看見她的背部,很直、很白、很光滑,他昨天曾細細的撫摸過,很清楚那是一種怎樣的觸感。

  他感覺胸口有些騷動,但不是慾望,而是其它難以名狀的東西。

  朱采韻背對著他穿上內衣,然後穿上上衣和褲子,攏了攏微鬈的頭髮,準備離去。

  鄭友白終於按捺不住的開口,「就這樣?」

  「咦?」她一愣,轉過身子,露出訝異的表情,「你醒了?」

  「早就醒了。」鄭友白起身,儘管歷經了昨晚的情事,他還是有所保留,沒讓自己失禮的在她眼前赤身露體。「不留下聯絡方式嗎?你倒是走得瀟灑。」

  從剛才他就一直等,等她準備好了叫醒他,就算不想留下聯絡方式,也該好好的道別,畢竟昨天晚上他們是真的很愉快。

  當然,也包含了這三天來的同行。

  「我以為沒有必要。」朱采韻苦笑,「說真的,短時間內我不打算再談戀愛。」

  她很直接的說出自己對他的感覺,不可否認的,他很好,她喜歡他,同樣的,她也感受得出他對自己有著相似的好感。

  可是這樣的進展實在太快,她怕兩人之間的情愫只不過是一時到了國外被沖昏頭,腎上腺素分泌旺盛造成的結果。

  她走上前,彎下身,在他的唇瓣印下一吻,「你知道,台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緣的話我們會再相見的。」

  有緣的話?

  鄭友白皺起眉頭,拉住她,「我兒不信那種沒根據的說法。」

  「不,你最好相信。」她笑著縮回手,纖指擱在唇邊,眨了眨眼,做出俏皮的表情,然後毫不拖泥帶水的走了。

  這一次,他並未阻止她,只因為她說「你最好相信」的口吻帶有玄機。

  也許他該起身,套上衣服,追上她,要求她留下聯絡方式。

  可是,他沒有這麼做。

  第一,他並不想勉強她,假使她在他的逼迫下留了假的聯絡方式,他相信自己的感覺會更糟。

  第二,他的確也想賭賭看,她所謂的「有緣」,又是怎樣的意思?

  於是,他又躺下睡著了。

  ☆ ☆ ☆ ☆ ☆ ☆ ☆ ☆ ☆ ☆ ☆ ☆ ☆ ☆

  鄭友白再次醒來的時候,接近中午。

  朱采韻一早便已退房,本來只要敲個門,就會有人帶著明媚的笑容出來迎接的單人房,現在住了另一位新的客人。

  下午他也將搭乘火車北上Bolzano,佛羅倫薩的一切,似乎就只是回憶了。

  思及此,他難掩悵惘,收拾著行李,確認有沒有東西忘了帶,然後發現昨夜沾染了葡萄酒的地毯上似乎多了一塊白色的、不是很搭調的痕跡。

  鄭友白走上前,彎身撿拾。

  那是一張名片,上頭有著她的姓名、電話號碼,以及公司名稱和頭銜。

  他笑了,「真是服了她……」

  什麼有緣?根本就是刻意安排好的。

  他才不相信會那麼巧,她剛好在這種地方掉落一張公司名片。

  不過想想也是,倘若他沒發現,那麼她留下的這個線索就要流落意大利的垃圾場了。

  墨鏡後的眼眸望過那張名片,在看清楚上頭的信息後,他眸光一閃,長指摸著下巴,低聲呢喃:「真沒想到世界這麼小……」

  第3章(1)

  朱采韻回台灣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由業務部轉到了營銷部。

  這樣的異動,在眾人眼中無疑是升職。

  換了一間辦公室,由專員成了組長,擔負的責任多了,工作的範圍也廣了,她還來不及思考適不適應的問題,已經為了下個月在世貿中心的展覽事宜而忙得焦頭爛額,開會和電話佔據了她大部分的時間,還得為了攤位的裝潢和設計與不同的設計公司接洽。

  「組長,設計公司的人來了。」

  朱采韻看了看手錶,嗯,差不多了。

  她把散了一桌子的文件收入檔案夾內,朝一旁的小妹交代道:「請他們到第一會議室,我一會兒就到。」

  「OK。」小妹點頭,乖乖的退下。

  基本上,他們公司一年會參與五到十個不同的展覽,參展的事宜則由營銷部和業務部一塊負責。

  部門裡每個小組會輪流主持一次,像是安排人員開會,或是對外和廠商、客戶、設計公司聯繫等等,儘管這一次並非輪到朱采韻這組,但畢竟是新官上任,有機會磨練一下總是好的。

  三個組長同朱采韻一同進入會議室,設計公司的人早已等在裡面。

  「我是營銷部第一組組長朱采韻,這一次負責接洽的人。」她微笑的說。

  「我是有白室內設計工作室的負責人,我叫鄭友白。」男人的聲音沉穩,墨鏡後的雙眼卻是炯炯有神的望著朱采韻。

  她全身微微一顫,不過很快的恢復正常。

  所有的人在會議桌旁坐下來,小妹機靈的端上咖啡。

  朱采韻面無表情的翻開手中的檔案夾,對於兩人暌違一個月的重逄,完全不動聲色。

  鄭友白也是一本正經,該有的禮數一樣不缺。

  助理小高把厚厚的卷宗遞上,全是鄭友白過去在相關展覽上的設計圖,還有實際的照片,以供參考。

  出乎意料之外的,他的設計圖全是手繪的,朱采韻難掩詫異的表情。想不到他看起來粗手粗腳的,畫出來的設計圖竟然如此細膩。

  所有的人輪流看過之後,朱采韻率先發問。

  「鄭先生,有關我們公司這一次攤位的設計,你有什麼構想?」

  鄭友白得長指摸著下巴,恩忖一會兒,「以個十坪大小的正方形攤位來說,我認為可以試試看挑高的設計。」他拿出一張白紙,以鉛筆在上頭畫出大致的規劃,給在場所有的人參考。

  男人的手掌又大又寬,指節有些凸出,但握筆畫出來的圖又細緻得不可思議。

  朱采韻有一瞬間的恍神,莫名的想到在意大利的那個晚上,他的手也曾輕柔的撫摸過自己。

  「我覺得這個感覺還不錯。」另一個組長開口。

  朱采韻笑了笑,未置可否。

  於是,一夥人交頭接耳的討論了起來。

  鄭友白面無表情,直勾勾的看著朱采韻。

  說實在的,他對這樣的重逢並沒有感到意外。一個月前在旅館拾獲她遺留下來的名片時,他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工作室會和她的公司接洽。

  本來他在前一間事務所時揪合她的公司合作過,只是沒料到這次竟是她直接與他洽談。

  而朱采韻似乎早有心理準備,會在這樣的場合遇見他。

  當小組討論告一段落時,負責統籌的朱采韻開口,「那麼,鄭先生,請按照你的構想和我們希望的風格,在下星期三之前連同設計圖和估價單一併送到我們公司,屆時我們會做出決議。」

  鄭友白點頭,二話不說站起身。晚一點他還得去另一間公司,他的工作室才剛起步,大小事都得親自出馬,辛苦歸辛苦,卻也有種說不出的充實感。

  在場的人和他握手,他也一一回應,朱采韻是最後一個和他握手的人,隔了一個月再次碰觸她的手,明明觸感未變,握手的場合和理由卻是完全不一樣。

  待其它人都離開會議室之後,鄭友白依舊握著她的手。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意外。」

  朱采韻似乎也沒有離開的打算,望向他,公事公辦的表情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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