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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夏已涼    


  面對愛情,她們總是跌跌撞撞,渴望得到幸福,於是約好了,將來誰先得到幸福,就要傳承給另一個人,兩個人一起……

  思及此,她眨了眨眼,看著好友,擠出笑容,「沒有那束捧花,我不會幸福。」

  然後,她開門離去。

  手術當天,朱采韻和馮亞東在手術室外等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終於體會到鄭友白所說的那種討厭在醫院等待的感覺。

  人聲鼎沸的走道、來來去去的醫護人員和病人、刺鼻的消毒藥水味、不知道結果如何的漫長等待……

  她不信神,可是第一次試圖祈禱。上帝、佛祖,甚至是真主阿拉,誰都好,請保佑她愛的人。過去她曾以為信仰宗教是一種軟弱的表現,可是現在她明白自己也沒多堅強,人在走投無路時,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似乎也只有祈禱。

  所以,神啊,就這一次,請保佑手術室裡的那兩個人,讓他們平安無事;請給她一個機會去寬恕,去接納這一切;請給她一個機會,讓她懂得什麼是原諒……

  數小時後,一臉蒼白的鄭友白被推了出來。

  「手術很成功。」醫生宣告。

  朱采韻謝天謝地,至少這是第一個好消息。

  馮亞東更是控制不住,跪在地上,「謝謝你們!請你們一定要救救子淇……」

  「徐小姐的求生意志很堅強,所有難熬的過程統統撐過去了。儘管醫生不是神,但我們一定會盡力。」醫生如此安慰馮亞東,然後離開。

  朱采韻走過去,將他扶了起來,終於明白他真的愛慘了子淇,一如她現在愛慘了鄭友白。

  「放心吧,子淇一定會沒事的。」她這麼告訴他,也像是在告訴自己。

  畢竟她們約好的。

  她想,那束新娘捧花,如今仍然算數吧!

  第9章(1)

  經歷了手術,在病床上昏睡的鄭友白,似乎作了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考上高中那一年,他那個胸無城府的父親為了救一個小孩,而在大馬路上被車撞。他一個人站在加護病房外,隔著玻璃,每天都在等著父親好轉醒來。

  他想,到時候他一定會哭吧?然後老爸就會大聲喝斥他,說出男兒有淚不輕彈之類的胡話,護士小姐會來叫老爸小聲一點,他因而破涕為笑,回說你還是躺著比較安靜之類的不孝話。

  他終究還是沒等到這一天,他的父親在病床上與死神搏鬥了半個月,最後還是輸了。就在那一瞬間,他變成了一個人。可是他沒哭,一個人堅強的扛起所有的喪葬事宜。還好他戴著墨鏡,沒有人看出他墨鏡後的雙眸一片灰敗。

  然後一個自稱母親的女人出現了,似乎是父親的好友通知她的。

  喪禮上,他一襲黑色洋裝,問他願不願意到她現在的家。

  說真的,他對母親仍是怨懟的,所以一開始並沒有同意她的要求。

  「你再考慮看看。」撂下這樣一句話,母親走了。

  有一天,他回到家裡,迎接他的是一間再也不會有任何人回來的屋子。他腳下一片冰冷,處在那樣的孤寂中,他終於落淚。

  他一邊哭一邊罵,罵他的父親不顧一切的走了,再也管不到他是哭是笑……他罵得心酸,罵得淒苦,突然好懷念父親的指責。

  一個人的家太教人難受,他不想再浸淫在那樣的悲傷之中,終於接受了母親的要求。

  之後他多了一個弟弟,和母親以及齊先生總是客氣的保持一段距離的他,唯一真心接納的,就是這個與自己有一半相同的血緣,可以說是無頭無腦又笨手笨腳,卻又教人放心不下的……親人。

  是的,親人。

  可是現在這個唯一的親人也離開他了,在那間不屬於他的屋子裡,他再次成為被留下來的那個人。

  然後下一次呢?下一次又有誰要離開他?

  抱持著這樣的疑問,鄭友白不知不覺的淌下淚水。

  朱采韻見了,十分訝異。

  「不要走……留下來……」他如是喃喃,昏睡中,無力的雙手不安的晃著,想要尋找一個支撐點……一份溫暖。

  她立刻握住他的手,「我在這裡,我哪裡也不會去。」

  接收到這樣的訊息,他似乎安心了,神情漸漸安穩。

  朱采韻看著他,悄悄的歎口氣,手指輕輕揩試他眼角的濕潤,胸口隱隱作痛。

  她閉上眼,「謝謝你。」柔荑緊緊包裹住他的手,擱在她的額前,姿態猶如祈禱者。「真的,很謝謝你……」

  謝謝你,救了子淇,也救了曾經迷失的我。

  這一刻,鄭友白夢中的畫面不一樣了。本來一個人的房子,變成他理想中一個「家」該有的形貌。綠意盎然的院子,藍天白天,他站在那兒,有些茫然,然後想了想,走上前,按下門鈴。

  他苦笑,明明就不會有人響應,幹嘛要按門鈴?可是這樣的念頭才冒出,下一刻,門扉敞開,他愛戀的女人正站在那兒,露出微笑。

  「采韻……」他有些愣住。

  「我在這裡,我一直都在這裡。」她上前抱住他。「我哪裡都不會去。」

  鄭友白眼眶發熱,極大的喜悅包圍住他,包圍住這個世界,溫暖而亮麗,他的世界再也不孤寂,也不再冰冷。

  他再也不是一個人,因為他有了她。

  手術很成功,徐子淇以極大的意志力克服了難關。

  鄭友白則在身體狀況沒問題後,辦理出院。

  他腰部留下一個傷口,不很大,但多少會影響行動,尤其是床第之事。

  「你不要不安分啦!」拍開越來越得寸進尺的鹹豬手,朱采韻不滿的抗議。

  無奈他就是不聽話,一雙鐵臂堅持要纏到她身上。

  她沒轍,好氣又好笑,「放手……呀!」

  終究不敵他的力氣,她跌到床上,圓睜大眼,受不了的瞪著俯在她上方的男人,只見他嘴角微揚,墨鏡後的雙眸閃爍光芒。

  「你配合一點,就不要緊。」

  還要她配合一點咧!

  「我乾脆把衣服脫光光,洗乾淨,躺在床上,任君宰割算了。」她翻了個白眼。

  鄭友白挑起眉頭,「喔,你怎麼知道我要的就是這個?」

  最好是!

  「你想得美!」朱采韻受不了的歎了口氣。

  以前他不會這般執拗,可是出院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凝視自己的時間變長了,每一次被她抓到在偷看,他總是酷酷的說「沒什麼」。

  結果害她臉紅心跳,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在幹嘛……拜託!不要再這樣看她了,她也是有羞恥心的,好嗎?

  三天來,兩人的攻防戰仍在持續,今天終於進入白熱化階段,因為擔心他的傷口,她一直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然而這一次……

  「哎!」一個重心不穩,鄭友白當真被踹到地上。

  朱采韻嚇了一跳,連忙下床,仔細的審視,「怎樣?還好吧?有沒有事……哇!」

  「抓到了。」他得意的笑說,把自動送上門的她攬入懷中。

  她一愣,隨即明白自己上當了,這下再也不客氣,終於發狠的揮出拳頭,「你好樣的!」

  「嗚……」他悶哼一聲,擰起眉頭,一副痛苦的樣子。

  朱采韻才不上當,「同樣的招式,別想再用第二次。」哼。

  「不是……」

  「嗯?」

  鄭友白吁一口氣,伸手撫摸腰部。「這次……好像真的裂開了。」

  啥?!

  結果為了這個白癡緣故,他們再次來到醫院。

  醫生看著傷口,一臉不解,「這段時間你們可能要多注意一點,盡量小心,一定要避免激烈運動。」

  朱采韻和鄭友白相視,只能乾笑。

  既然人都來了,也許該探視一下好友的狀況。

  每天,馮亞東都在醫院裡看顧徐子淇,細心體貼的程度,無人能及。

  在門外看見這一幕,朱采韻微微一笑,雖然用了錯誤的方法,可是她真心覺得他們兩個人能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畢竟他們才是彼此生命中真正相合的另一半。

  「你不進去?」見她一動也不動,鄭友白問。

  她搖搖頭,「不了,還是等子淇完全康復之後吧。現在見到我,她的情緒起伏肯定會很大。」她可不想讓好友淚流不止,那太傷身了。

  鄭友白未置可否。

  「傷口……還痛嗎?」她關心的問。

  墨鏡後的眼眸睞她一眼,鄭友白半開玩笑的說:「好多了,不過假如你晚上能夠配合一點,我相信會更好。」

  大概是放下了過去孤獨一人的包袱,他漸漸顯露本性,在她的面前,像是變成一個大孩子——他人生中曾經跳過的那一段,盡情的享受她對他的寵愛。

  朱采韻白他一眼。分明就是傷員,還不安分一點?她正要開口損他兩句,突然覺得反胃。

  她摀住嘴巴,彎下身,做出嘔吐狀。

  鄭友白嚇了一跳,「采韻,你怎麼了?」

  「我……我想吐……」強烈的不適讓她說不下去,用力推開他,衝向鄰近的女廁,狂吐不止。

  半晌,她走出女廁時,臉色蒼白,有一種虛脫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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