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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朱映徽    


  她知道,她和焰哥哥終究是無法相守的,即使他們願意沒名沒分的在一起,這份禁忌的愛戀也是不容於世的呀!

  「我……讓我想想……讓我一個人靜靜地想一想好嗎……』

  「當然好,不過,你先睡一會兒吧!瞧你整個人有氣無力的,真讓人心疼。」杜亞芝慈愛地撫了撫她的臉。

  「那我們先離開了,紫衣,你好好歇息吧?」

  端木岳夫婦又看了她一眼之後,才歎息地轉身離開。

  夕陽染紅了天際,整片穹蒼透著血一樣的顏色。

  夏紫衣獨自一個人悄悄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她的臉頰上有著凌亂的、干了又濕的淚痕,在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時候,她已爬上「傲刀山莊」最高的那座樓閣頂。

  她的腳步輕輕緩緩的,宛如一隻貓兒般,但那步伐雖然輕緩卻堅定,不曾有半絲的遲疑,像是已打定了主意不再回頭。

  雖然焰哥哥說無論如何也要和她在一起,雖然她相信他是真的鐵了心地愛她到底,但他們終究還是無緣廝守一生的……

  爹說的沒錯,血緣關係是怎麼樣也改變不了的,而兄妹相戀更是違背倫常、忤逆天理的事情。

  她不希望焰哥哥因為執意與她在一起而成為一個不孝的兒子,她也不希望因為她和焰哥哥自私的愛情,害爹和一向疼愛她的夫人終日活在痛苦之中,但,她更無法勉強自己嫁給袁大哥或是其他任何的男人。

  除了焰哥哥之外,這輩子她的心已容不下其他人了,要她帶著對焰哥哥的愛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

  不!她做不到!就算到死她也做不到!

  倘若這場罪孽深重的愛戀,必須要有一個人來主動做個了結,那麼……就由她來做吧……

  反正,十七年前,她本來就是個不該出生於世的生命,那麼十七年後的如今少了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懷著一股淒楚的決心,她獨自站上了樓閣頂端。

  夜晚的風相當強勁,讓迎風而立的她身子有些搖晃。

  一陣陣寒冷的夜風刮在她的臉上,但她卻絲毫不感覺冷,因為她全身的血液都彷彿已經凍結了,又豈還會有什麼知覺呢……

  正當夏紫衣孤零零地佇立在閣樓頂端之際,段心蓮收拾了簡單的行囊走出房間,打算要永遠離開「傲刀山莊」。

  既然她已經狠狠報復了端木岳,那麼她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

  只是……

  心底的一絲猶豫,讓她緩下了腳步。

  要不要去看一下紫衣呢?

  那孩子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段心蓮皺了皺眉,正打算揮開心底的猶豫邁步離開的時候,不經意地抬頭一瞥,赫然看見樓閣頂端的那抹身影。

  雖然隔著遠遠的距離,她根本看不清楚那是什麼人,但是出於一股強烈的直覺,她就是知道那是夏紫衣,也驀地明白了那孩子的意圖!

  段心蓮震驚地倒抽口氣,千鈞一髮之際,她想也不想地脫口急嚷——

  「不!紫衣!別做傻事啊!」

  她情急地大聲喊著,腦中驀地浮現過去這十七年來,夏紫衣在她身邊一天天長大的情景。

  她回想起才剛牙牙學語的小紫衣,第一次開口喚她「娘」的情景;回想起剛學走路的小紫衣,踏著搖搖晃晃的腳步撲進地懷裡的情景;回想起紫衣一天天出落得甜美可愛,時常賴在她身旁撒嬌、說心事的情景;回想起……

  這一幕幕的畫面狠狠撞擊、撕裂著段心蓮的心,也讓她的心中頓時充滿了無限的懊悔。

  紫衣是她的女兒!是她的女兒呀!

  即使並非她親生的,但過去這十七年來,她們確確實實是一對母女,那善良的孩子在她心中永遠是她的女兒呀!

  直到這時,段心蓮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在她的報復計劃順利完成之後,她的心裡卻沒有半點復仇的快感了,因為她在傷害端木岳的同時,也深深傷害了她最親愛的女兒呀!

  「紫衣!別跳!別做傻事啊!你不是我的女兒!聽見沒有?你不是我的女兒、不是端木岳的女兒,更不是你焰哥哥的妹妹呀!你聽見沒有?」

  夏紫衣聽不見,她什麼也聽不見了。

  她的心已宛如沉入了一片絕望的死寂之中,她的思緒也早已經整個抽空,此刻佇立在閣樓頂端的她,宛如一個空有軀殼的娃娃,完全沒有任何的知覺了。

  唯一仍存在她腦中的念頭,就是她要終結這一切的折磨與痛苦。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當最後一滴淚自她的眼中滑落時,她整個人也自閣樓頂端躍下。

  呼嘯的風兒將她的衣袖吹得飄搖翻飛,讓她看起來就像只蝶兒般美麗。

  但,卻是一隻折翼的蝶,失去了飛翔的能力,只能筆直地墜落……

  「不!紫衣——」

  段心蓮淒厲絕望地叫喊,朝夏紫衣奔去,然而有一抹身影卻比她還要快,那就是端木焰!

  端木焰原本一個人心情沉痛地在書房裡獨處,在聽見段心蓮的叫喊時,就已猜出夏紫衣想要做傻事。

  他立刻衝了出來,不斷地祈禱自己還能來得及阻止悲劇的發生,想不到卻還是晚了一步!

  儘管閣樓底下正好是一方花圃,儘管那枝葉茂密的花叢稍微減緩了些許的墜勢,但夏紫衣依舊在墜地的瞬間失去了知覺,傷重昏迷。

  當端木焰眼睜睜地看著最心愛的人兒自高處墜落時,他覺得自己的心彷彿也碎了一地,再也拼湊不起來了。

  「紫衣!紫衣——」

  端木焰傷心欲絕地摟著已昏迷不醒的人兒,像一頭負傷的野獸般,發出絕望的悲鳴。

  該死!他應該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的!

  他怎麼會相信她想要安靜地躺一會兒的說詞而離開她的身邊呢?

  倘若他一直陪著她,她也不會有機會做傻事了!

  端木岳和杜亞芝也聽見騷動聲而立刻衝出來一看究竟。

  當他們趕到時,就見夏紫衣的額頭及嘴角皆滲出猩紅的鮮血,全身骨頭像是散了似的,宛如一隻毫無知覺的破布娃娃,被端木焰緊摟在懷中。

  眼前這一幕,讓他們夫婦倆震驚、心碎,同時也萬般的自責。

  老天!他們剛才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他們是否不該在紫衣最崩潰脆弱的時候對她說那些話?

  倘若他們剛才沒有去找過她,這孩子是否就不會傻得走上絕路了?

  杜亞芝心痛得忍不住掩面低泣,而端木岳在震驚之後首先恢復了冷靜,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指揮著眾人。

  「快!快請大夫!快!」

  「焰兒,先將紫衣抱畫房去,快!」

  端木焰聞言,立刻抱著夏紫衣回到房裡,焦急地等待大夫的到來,而端木岳夫婦和段心蓮全都守在她的床邊。

  多年前的愛恨情仇,此刻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現在唯一共同的期盼,就是希望紫衣這個善良又可人的孩子能夠平安無事地回到他們的身邊……

  尾聲

  在多名醫術卓越的大夫拚了命地搶救,以及四皇子績贈珍貴靈藥的救治下,夏紫衣總算是從鬼門關前被強拉了回來。

  然而儘管救回了一條命,體內的挫傷加上幾處骨折,讓夏紫衣即使經過了兩個多月的休養,身子依舊沒有完全復原,由此可知當初她的傷勢有多麼凶險了。此刻,段心蓮正陪在她身邊,看著她將最後一口湯藥乖乖喝下。

  「娘,你真的要去『慈雲庵』修行呀?」夏紫衣問道,眼底充滿不捨。

  「嗯,是啊!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娘也可以了無牽掛了。」段心蓮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微笑。

  「不要嘛!娘留在『傲刀山莊』好不好?紫衣想要娘陪嘛!」夏紫衣忍不住撒嬌地央求著。

  自從兩個月前她被救活之後,娘就將多年前的恩怨情仇全告訴了她,而她在聽完之後,心裡不但一點也不怨怪娘,甚至還很心疼娘這些年來一直默默將事情埋藏在心裡的苦。

  「傻孩子,你有焰哥哥陪,還需要娘嗎?再說,娘一個人獨處慣了,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清清幽幽地度過餘生。」

  在目睹夏紫衣絕望地想要了結生命的那一幕之後,段心蓮宛如被狠狠地打了一棒,整個人驀地從仇恨中清醒。

  她突然發現自己這些年來實在錯得太離譜、錯得太徹底了!

  當年,是她自己愛上端木岳,又趁他意識不清的時候主動獻身的,又怎能怪他負心無情?端木岳自始至終都不曾愛過她呀!至於端木岳對杜亞芝的深情,那本來就是一個丈夫對心愛妻子正常該有的情感,她更沒有立場去嫉護或怨恨。

  說穿了,當年她不過是不肯面對自作多情的難堪,硬要把自己心裡的痛苦當成是端木岳造成的。

  如今,她不再恨端木岳,不再恨杜亞芝,而他們夫婦也寬宏大量地原諒了她,這些年來捆縛在她心中的那個結,總算是解開了。

  「好吧!既然娘心意已決,紫衣也不勉強娘了,但是往後我一定會常去探望娘的。」夏紫衣說著,就怕娘會感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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