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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鄭媛 「貝勒爺?老福晉還在大廳裡等著您呢!」阿哈旦小心翼翼地提醒突然悶不吭聲的主子。 婁陽瞪著阿哈旦,臉色不怎麼好看。 見主子的臉色不好,阿哈旦退了兩步,可話又不得不說,他只得垂著頸子道:「貝、貝勒爺,奴才話帶到了,老福晉還等著貝勒爺呢!爺您得空,就快些往大廳去見老福晉吧……」 婁陽聞言仍然半聲不吭,沉著臉靜了半晌,才突然調頭走人。 阿哈旦見主子往大廳的方向走,想是已經去見老福晉,他這才吁了大氣。 從剛才主子的臉色看來,他的貝勒爺似乎在發脾氣?可昨日才剛新婚,他實在想不出主子為何心情不好? 何況這新娘子還是貝勒爺自己挑選的!不僅秀外慧中,而且溫柔賢淑,壓根兒是萬中挑一的絕世好人選。 貝勒爺有這樣的妾,按理說心情應該極好、非常好才對。 老天爺保佑,他的貝勒爺,簡直就是太有福氣了! 第四章 午後,她在新房裡繡花。 只有在十二歲之前,她繡過這個玩意兒。 她的母親是個繡花高手,在母親的調教下,她繡得也好,雖數年不繡,難免生疏,可一拈起針線,在外行人眼中看來倒還有模有樣。 雖則有模有樣,但其實意濃心底明白,針線與她早已生疏,繡出的花樣其實慘不忍睹。 「我額娘一直誇讚你。」 不知何時,她的夫君回房了。 坐在椅上「繡花」的意濃慇勤地站起來,為自個兒的夫君倒上一杯熱茶,再親手奉上,至為賢慧溫良。 婁陽冷看她,半晌不接過那碗茶,他的妾也就那麼垂首斂目,恭恭敬敬地等待了那半晌。 終於,他伸手接過那一碗茶。「想不到我有這麼好的福氣,」他撇嘴,低笑,眼透寒星。「能娶到如此溫良的妾室。」 語調酸得人發寒啊! 意濃微微抬頭,接觸到那雙冷淡的眼芒…… 無疑,那是一雙好令人心寒的眼。 他是生氣的,她看得出來,他氣得不淺。 「夫君過獎,濃兒只是做自己應該做的,往後只要夫君有任何吩咐,濃兒都會聽話,都會一一去辦。」她乖巧依舊,溫柔順從。 他不予置評,只道:「站著做什麼?坐下。」 「濃兒站著便可。」 他瞪她半晌。「何必一定要站著?」然後問。 「夫君為天,妾為地,地不敢與天齊。」 他握著杯子的手一緊。「坐下。」他再說一遍,從喉頭吭氣。 「是,夫君一定要濃兒坐下,那麼濃兒便坐下了。」她坐下,依舊垂首斂目。 他閉上眼,用力吸口氣,再睜眼,找話題。「你桌上繡的是什麼?」 「是,」她羞澀地笑,頸子垂得更低。「是鴛鴦被套。」 「鴛鴦被套?」百無聊賴的話題,他隨口接問:「額娘不是早已命人準備好?現在喜床上的那一副,不正是鴛鴦被套?」 「不,不一樣的,」她嬌羞地搖頭,像個小媳婦兒。「濃兒想著夫君,想為夫君與自己,親手繡一副鴛鴦被套。也許老天爺瞧著濃兒如此誠心摯意的份上,能不能……」 「能不能什麼?」他瞇眼。 「能不能為咱們元王府與夫君,早日添一名健壯可愛的小壯丁。」她小小聲說,好不嬌羞。 「才新婚第一天,難為你的心底已經在盤算這檔事了!」他冷笑。 「是呀,濃兒嫁進王府,一心一意,只想為夫君生養子嗣。」 她瞧不見他冷笑,竟然還依言附和?「好,我的確有福氣!就等你為元王府生養一名小貝勒,將來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許納你為側福晉,或者休離不能生養的福晉,扶你為正室,也說不定。」他試探她。 「濃兒不敢,濃兒想也不敢想僭越姐姐的地位!濃兒能為貝勒爺生養孩兒,是濃兒的福氣。」她嘴裡說,臉上笑。 他看著,心寒。 「是嗎?」心口煩惡,他嘲弄:「好呀!多生養幾個,額娘一定高興。」 言罷,婁陽站起來往屋外走,無話可說。 「貝勒爺,濃兒送去書房的點心,合您胃口嗎?」她跟上前問。 他回頭看地。「不錯。」敷衍一句。 「既然夫君喜歡,那麼明日濃兒還要準備點心,親自給您送到書房去。」她喜不自勝,嬌羞無限地柔聲對她的夫君道。 「隨便你吧!」他臉色發寒,調頭就要走人。 「夫君請稍待。」話剛提起,她便小碎步繞到夫君面前,伸出纖纖玉手,仔細地為他調整衣襟。 那般纏綿貼心、溫情款款,人非木頭,豈能毫無感動? 只是,她的夫君非但不動,而且呆若木人。 「夫君,」整罷衣襟,她含笑送夫君至門前,殷殷叮嚀:「請夫君想著濃兒,濃兒也會想著夫君。夫君何時想見濃兒,濃兒都守在這屋子裡等待著夫君。」她深情款款地柔聲言道。 沉著臉,婁陽的面色幾乎是發臭的。 僵硬地轉身,他快步走人。 但他的妾還倚仗在門前,依依不捨地遙望著他走遠…… 「慢走呀,夫君。」她遙遙呼喊,濃情滿溢。 直到他的背影已經再也看不見,意濃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詭異…… 終於,再也忍俊不住,她嗤笑出聲。 回想起剛才他臉上的表情呀…… 那才叫經典! 或者,她是無心插柳,也或者,她是有心栽花。 也許,她仍記恨著那日在江南,他賞給她那一掌,畢竟當時性命交關,他下手太狠。 她不會一直是他的妾。 雖然十二歲回京,但是在江南,那裡一直有她的牽掛、她的生活、她的未來。 只要能讓他心煩、生厭、終至將她休離—— 所有能令他厭倦的可能,她都會一一做足,直到達成目的。 「格格?」元喜氣喘吁吁地跑進新房。「貝勒爺來瞧過您了嗎?我聽下處的丫頭們說,老福晉好誇獎您,她老人家直稱讚您賢慧,還想著格格您是新娘子,直要貝勒爺上您的房裡來瞧您呢!這樣就對了,格格您討得老福晉的歡心,貝勒爺肯定也會喜歡您的——」 「元喜,你會繡鴛鴦被套嗎?」打斷元喜連珠炮似的話,意濃問她。 元喜愣住。「被套?格格,您問鴛鴦被套做什麼?」 「別管我做什麼,你會繡鴛鴦被套嗎?」 「當然會呀!有誰家閨女,不會繡鴛鴦被套的?」 她淡眼凝望元喜。「有呀。」像不經意道。 「有?」元喜不信。「誰啊?」 走到床邊,意濃拿起她藏在被子下的書本,悠哉地答—— 「我。」 ☆ ☆ ☆ ☆ ☆ ☆ ☆ ☆ ☆ ☆ ☆ ☆ ☆ ☆ 元喜實在不明白,主子要自己繡鴛鴦被套做什麼? 「格格,現下床上不是已經有被套了嗎?箱籠裡現成可替換的還有兩副,何必還要再繡被套?再說,明兒個您就要回門了,那麼重要的日子,您的四色禮,奴婢可是到現在還沒瞧見呢!」她邊做針線活兒,邊嘟嘟囔囔地道。 格格要元喜繡被套已有兩天,明日是新婚第三日,貝勒爺與格格就要「回門」,她卻還待在屋裡繡這被套,直到現在,連老福晉該準備的四色禮都還沒能瞧見,實在教她不安心! 意濃手裡拿著書本,專注地讀著,彷彿沒聽見元喜的抱怨。 對於自己苦口婆心的規勸,格格卻像是打定了主意視若無睹,元喜實在焦急又無奈! 「元喜?」 好不容易,格格開口叫她、注意到她了!「格格,您叫我?」元喜高興極了,她趕緊從桌旁站起來。 格格肯定是禁不住好奇了,想要派遣她到下處去,瞧瞧老福晉為格格準備的四色禮,現在備置得如何?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意濃問的卻是這個。 「時辰?」元喜愣了愣,然後抬頭望了眼窗外。「巳時唄,還不到晌午。」 「巳時了?」意濃擱下書本,自窗邊站起來,走向屋外。 「格格,您上哪兒去啊?」 「去灶房。」意濃頭也不回地答。 「去灶房?您上灶房去做什麼?」元喜好奇。 跨出門前,意濃回頭對元喜說:「去灶房,準備子孫餑餑。」 子孫餑餑?「可今日又不是大喜,您現在捏糖餡餃子做什麼?」元喜揪著眉心,想不明白。 「做點心。」意濃調頭,跨出房外。 「點心?!啊——」 手上的繡花針頭,無巧不巧戳進元喜的指尖,她瞪大眼睛叫了一聲。 可她的格格大概沒聽見她的慘叫,已經走遠。 「天底下有哪個新娘子,將家裡的長輩在新婚大喜那日,給新郎新娘吃的子孫餑餑,拿來當作點心的?」邊吮著疼痛的指頭,元喜邊嘟囔著。 呆呆地杵在屋子裡,她大惑不解地吮著指頭…… 怎麼平時她明明很靈光的腦袋瓜子,現在竟然就像裹了層漿糊般,那樣渾沌? ☆ ☆ ☆ ☆ ☆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