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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董妮    


  真想一直抱著他,永遠不放開。

  她的臉頰緊貼他胸懷磨蹭,好久好久,才依依不捨地放鬆些許。

  「相公,有一件事我藏心底很久了,一直想問,又怕你不高興,今天你暫且放鬆心情,我們談談如何?」她以為高亢被知府打壓,會沮喪至此,要追溯到當年他被朋友欺騙破產之事,所以要開解他,鼓勵他振作,就得從最初始的地方下手。

  高亢單手支著下巴,背靠錦被,另一隻手來回撫摸她滑膩的臉龐,凝脂般的膚觸醉人心魂。

  「你我夫妻一體,有什麼好避諱的,你想問便問吧!」

  「當年你的書店經營得好好的,怎麼想到要跟強仔合夥做生意,還把店面和房子都拿去抵押借貸,弄到最後,你還替強仔做保。我明明記得讀書時,你常說保人是呆人。」

  高亢做那些事並沒有問過她,雖然是因為當時兩人太忙了,他們剛買房子,拚命地工作賺錢還貸款,結果聚少離多。

  若非強仔是男的,林蘋可能會懷疑高亢是被狐狸精迷住心神,才會糊里糊塗地虧掉全部家產。

  強仔——這個名字令高亢心裡湧起無限恨意。

  他們曾是多麼要好的摯友,高亢待他如手足,而他卻一腳把他踢入深淵,冷冷地告訴他,像他這樣一個不通人情、不解世事又百教不懂的人,只有深刻的教訓才能讓他真正學會做人。

  多麼義正辭嚴的借口,騙光了他的所有。

  想必他破產跑路,最後死在高速公路的車禍中,強仔還笑他是個蠢蛋吧!

  但強仔絕對想不到高亢並未真正死亡,而是穿越時空到了大周,當了官,然後他依然失敗了。

  也許強仔說的對,高亢就是個無可救藥的人,不管再給他什麼教訓、多好的環境,他永遠不可能成功。

  他深吸口氣。

  「我不想提那件事。」他翻身下了床鋪。「反正今天衙門也沒什麼事,不如我們四處走走,散散心吧!」

  那因強抑怒火而微顫的背影讓林蘋明白,好友背叛對高亢的傷害依然存在,真不知那混蛋到底對高亢做了什麼。

  忽然,林蘋也痛恨起強仔。雖然她並不太認識那個人,但強仔傷害了高亢,等於傷害她。

  但願他早日遭遇報應。

  可表面上,她什麼也沒說,唇邊掛著淡笑,走過來幫高亢更衣、梳頭。

  「與其去逛街,我寧可去『鄉居』溜兩圈。坡上的果樹才移植,得過兩年才能收成,但那些蕃薯、土豆都成熟了,你給我搭個土窖,幫我烤些蕃薯,再弄幾隻土窖雞。」

  「你都幾歲了,還喜歡搞那玩意?」

  「這是老少咸宜的活動。」她白他一眼。

  「根本是玩泥巴才對。」他嘀嘀咕咕的。

  「喂,是你自己說要陪我的,又一堆意見,你到底有沒有誠意?」

  「有。」娘子萬歲嘛!他懂的。「我們去『鄉居』,我幫你搭窯,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睞他一眼,她自顧自地梳洗完畢。「那你先在房裡等會兒,我去叫綠娃、紅蝶也準備一下,帶小寶、丫頭一起去玩。」

  「你乾脆招呼全家人一起吧!」

  「我是想啊,不過公公、婆婆年紀大了,走不了遠路,不然就請兩位老人家共同出遊。」

  「要不要連姨奶奶們都請?」她敢點頭,他……他一定呵她癢,讓她笑到走不出這間房。

  「那就不必了,她們看我不順眼。」

  「又有人找你麻煩?」他的臉色又沉。像隆冬十二月的狂風暴雪。

  「沒有,你別胡思亂想。」她有點後悔提起強仔了。緩了下口氣,她輕言細語安慰他。「現在大家都知道你不納妾了,小寶和丫頭可能就是你唯一的骨血,高家未來的繼承人,所以姨奶奶們連番上陣,替她們的親族向孩子們提親,被我拒絕了,所以弄得大家都不開心。」

  他下巴差點掉下來。「孩子才一歲多啊!提親是不是太早了點?」

  「是娃娃親啊,而且她們還願意先把孩子們送過來跟小寶、丫頭一起生活,同受教養,等到十二歲成年,再讓小寶、丫頭從中挑選自己滿意的結親。」

  他張口結舌好半晌,啼笑皆非。「我怎麼感覺好像在市場買豬肉,東挑西選的。」

  「你該慶幸,至少我們的孩子是顧客,而非攤子上任人挑選的肉。」她嗔他一眼,一陣風似地刮了出去。

  她其實沒把心裡話老實告訴高亢,她不只要讓綠娃、紅蝶準備餐盒,上「鄉居」遊玩,還要通知高老爺和夫人知府為難高亢的事,希望他們相信她,給她一些銀兩去疏通關係。

  她真的不信這世上沒天理,壞人就是富貴榮華,好人反而沒有好報。

  ☆ ☆ ☆ ☆ ☆ ☆ ☆ ☆ ☆ ☆ ☆ ☆ ☆ ☆

  高亢一家四口,帶著兩個丫鬟一入「鄉居」,連續碰到幾波人,老的一看見他們就滿臉激動,淚流不止,小孩子則偷偷摸摸跟在他們身後。

  被眼得煩了,高亢就想招呼他們,誰知孩子們一見他回頭便一哄而散,讓他很是沒面子。

  「這是怎麼了?我是凶神惡煞嗎?他們一見我就跑。」

  「人家那是敬畏。」林蘋扶著他的手,笑得如一朵迎風初綻的桃花。「你不懂就別亂講。」

  「敬畏是一看我就哭,不然就是逃得像背後有野狗在追?」

  她湊近他耳邊,很小聲地說:「以前我看神明出巡,不是很多信徒一見神轎,要嘛瘋狂爭搶、要嘛痛哭流涕,還有緊隨不捨的,你說現在的情形像不像那樣?」

  他翻了個白眼。「你當我是泥雕木塑的神像啊?」

  「我的意思是,這裡民風純樸,一見救命恩人,便要跪拜叩頭,把你當神仙似的。」這些人善良到林蘋常常覺得害羞,她並沒有做多少事,雖然弄了個莊園收留大家,但她不是白養人的,要在這裡安身,得耕田、工作、挖池塘養魚蝦、蛤蚌,並不輕鬆。可這些人毫不在乎,只念著高家夫妻給了眾人一塊棲身地,便是天大的恩惠,要捨生忘死地報答。

  「以前他們都是一見我來,就敲鐘集合,一起跪迎。我跟他們講了無數遍,情況才稍稍好轉……」她比了比身後那串越聚越多的粽子,現下有一、二十名小孩了。「這算是有進步了。」

  他搖頭,無言以對。

  「你歎什麼氣?」她跺了下腳。「你不覺得這些小孩很可愛嗎?」

  他四下搜尋,確定無人聽得見他們的對話,才附近她耳畔,細聲說道:「我覺得你很像咱們小時候那位育幼院院長。」

  「你這是損我還是褒我?」

  「我——」他話到一半,目光被眼前一塊石碑吸引住了。「這是什麼東西?還刻了我們的名字?」他和林蘋還沒死,不用這麼早立墓碑吧?

  林蘋走過去,繞著石碑轉兩圈察看,也呆掉了。

  「我上個月來的時候還沒有啊!」誰這麼壞,在這裡搞怪詛咒他們?

  還是紅蝶機靈,趕緊上前解釋。「少爺、少奶奶,這叫長生碑,是『鄉居』裡的人湊份子請人做的,每天都會有人來燒香,祈求少爺和少奶奶平安富貴、長命百歲。」

  高亢和林蘋對視一眼,心頭百味雜陳。人家的一番好意都被他們當成驢肝肺了。

  高亢搖搖頭。「是我不好。」他走過去摸著碑,看起來這碑建立不過一月,已有煙熏痕跡,可見居民上香之勤、用心之誠。

  而他,他是不是病了,凡事總往最壞的方向想,他不只做人失敗,連心性都是扭曲了。

  林蘋靠過去,挽住他的手。「不只是你,我一樣想偏了。」他們都不是土生土長的大周人,不瞭解習俗也很正常,不必太介懷。

  「相公。」她指著長生碑右邊一片才收成完畢的田地。「不如我們就在那邊搭窯吧。」田地後頭就是果林,落葉枯枝甚多,正好拾來做燃料,方便又省時。

  他倒是看中田邊灌溉用的小塘,野遊的用水也是很重要的。

  「好。」他點頭,叫綠娃、紅蝶把準備好的東西放下,然後林蘋便帶著兩個丫鬟和一對寶貝子女走進果林拾柴火。

  高亢一個人在田邊堆起上窯。這玩意他很拿手,怎麼樣堆得又大又高又穩,是一門技術,外行人堆不到幾米便要倒塌,但經過他的巧手,半人高的土窯不過一刻鐘便呈現眼前。

  隱隱地,他聽見身後響起幾個吸氣聲,知道是那些小跟屁蟲發出來的。

  「真是的,一個個吃飽就閒著沒事幹了。」他嘴裡罵得凶,手卻沒停,又搭起另一座窯。

  「應該請幾個先生來管管他們,省得都變成野小子。」罵著、罵著,第三座土窯現形。

  這時,林蘋和兩個丫鬟拾了大把柴火過來,小寶和丫頭小傢伙一見上窯,好奇地就要撲上去。

  「小心!」幸好高亢眼明手快,及時抓住了兩個寶貝,否則窯塌了事小,砸傷孩子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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