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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黑潔明    


  他確實慢不下來,可經過這些天的等待,她的身體早已因為渴望他而濕透,當他終於和她在一起,她根本忘了會不會疼,只想著那真好,能感覺他真好,只想著還要更多更多。

  當那激烈的浪潮襲來,他依然緊盯著她,那張粗獷的臉上,那雙黝黑的眼裡,全都是她。

  這女人是他的。

  都是他的。

  他難以自抑的低頭吻住了她柔嫩的唇,將這不可思議的小女人,緊擁在懷中,當她也伸出雙手,擁抱著他時——

  那一瞬,他知道,這一生的飄泊,終到了盡頭。

  這一季冬,冷了很久。

  在那嚴寒的冬季裡,他與她,一起過著生活,慢慢的有了真實的感受,漸漸的不再覺得是夢。

  偶爾,她會夢見尚在牢中,可他總會與她一起。

  他公然搬進了她房裡,沒有人多吭一句。

  打他將她從牢裡救出,藥堂裡的人對他比之前更加心悅誠服,到後來就算她病好,有些事,他們也會先找他,而不是她了。

  白露看在眼裡,也不介意,只在夜來,替他洗腳、幫他揉肩、為他按背,多疼他一些。

  每當日出,他也總會陪著她四處走走,有時騎馬,有時就只徒步。

  他特別愛牽著她的手,完全不避諱旁人的視線。

  她讓他牽著,也牽握著他。

  大雪紛飛的日子,他會同她窩在房裡,她會繼續為他縫新的衣,他則看著醫書,也瞧著她,然後趁她一個沒注意,就將她哄上了床。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讓自己沉醉在他的懷抱裡,有生以來第一次,幸福到再無所求,不想其他。

  直到某一日清晨,有位官差騎馬來,帶著一封公文信函來給他。

  那時,她才想起,他是個官,還是個官。

  遠遠的,她隔著整個藥堂,瞧著他在那官差前,看那封信。

  她本想過去,但忽然間,很害怕,好害怕。

  怕那信,是要他回京裡。

  他是刑部的人,是捉賊的將吏,他破案的才能、聰穎的思緒、縝密佈局的天分,不是旁的人能替。

  莫名的慌,攫住了心頭。

  他說過要同她一起生、一起死,可那是在她有難之時,他是說過他愛她,但之後,在為她洗刷了罪名之後,他再沒提及了。

  如今想來,那一天,她問他可否替他年年縫衣,他沒回答,沒真的答,他只是要了她。

  若他要走,可會回來?可還回得來?可還會記得她?

  天下那麼大……那麼大……

  他看那封信,看了好久,然後他和那官差說了些什麼,讓那人走了。

  她看著他折起那封信,收進了懷裡,她心頭一緊,在那時,他似察覺到她的視線,回首抬眼朝她看來。

  潔白的雪花,在偌大的院子裡,在他與她之間,輕輕落下。

  她匆匆垂下了視線,不敢再瞧他,怕將他的眼,看得太清,怕看見不想看見的其他。

  當他朝她走來,她反射性的轉身離開,她還沒有準備好,她還無法聽他說話,她還需要時間想一想。

  那一日,她避著他,躲著他。

  直到天黑了,她不得不回自己房裡,不得不去面對他。

  她的屋子裡,亮著燈。

  她能看見他俯在桌案上的身影,映在窗上。

  白露看著他的身,瞧著他的影,無數念頭在心中竄過,可只有一個,那般鮮明。

  心微酸、輕疼。

  她逼自己推開門,走進去。

  他坐在那裡,就在桌前,等她。

  聽見開門聲,他停下筆,抬首瞧她,那雙黑眸,盈滿柔情。

  剎那間,她知,她至死都會記得這景象,記得這個男人,坐在她椅上,拿著她的筆,用如此的深情,看著她。

  然後,他朝她伸出了手。

  白露喉頭一緊,回身關上門,將風霜雨雪,都關在門外。

  她朝他走去,走進他懷裡。

  他仍坐著,環著她的腰,讓她坐在他腿上,將臉埋在她肩窩,深吸了口氣,啞聲咕噥:「天啊,我好想你,今兒個老碰不著你。」

  她攀著他的頸,聽見他的歎息,只覺得心緊,說:「這會兒,不是碰著了嗎?」

  「也是。」他收緊長臂,輕擁著她,笑了,大手摩挲著她的後腰,突然開口喚著她的名,「白露。」

  「嗯?」

  「我今天收到了一些消息。」

  沒想到他這麼快進入正題,她深呼吸,要自己問:「什麼消息?」

  「魏嚴在流放途中,還沒出百里,就被挾怨的百姓拿石頭扔死了。」他溫柔的撫著她的背,告訴她。

  「我聽說了。」她俏聲說。

  「魏冷這個月初,已經行刑。」他又道。

  「這我也聽說了。」她知道,岑叔同她說過了。

  「宋家的老爺夫人要回來了。」他再說。

  這,她倒是不知的,不過算算時日,老爺夫人是也該回來了,他們每回去揚州,總也會待上一季,況且眼看也要過年了。

  可,這不是重點,她知曉。

  「還有嗎?」她問。

  「還有……」他聲微啞,將她摟得更緊。

  她蜷縮在他懷裡,環著他的脖頸,感覺著他緩緩加速的心跳,等他說。

  那些字句,就在他喉裡上下來回,她能感覺到那份緊張,教她更不捨,還心疼,都想著要替他說了。

  至少,這代表他對她是真有情的,話才難出口。

  如果他非得要走,若是他願意,她會同他一起走,多苦都願意,再苦也願意。

  她想過了,這兒的日子,雖然安穩,可沒有了他,那她日子過得再安穩,又如何?

  她想同他一起,一輩子一起,永遠一起……

  誰知,他用鼻子蹭著她的脖頸,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吐出的卻是一句。

  「我擬了一個東西,你能不能替我瞧瞧?」

  她愣了一愣,終於抬起了頭,瞧著他。

  他黑眸深深,透著緊張。

  「什麼東西?」

  他舔舔乾澀的唇,看向桌案。

  她順著他的視線,將水漾的雙眸,從他緊繃的臉龐,移向桌案。

  桌案上,有一卷攤開的紅。

  那是紙,一張艷紅的紙。

  紙上,讓他以筆沾了黑墨寫了幾行字。

  那是她進屋前,他方才在寫的東西,如她第一次所見,他的字像小小的士兵,在紅紙上排得整整齊齊。

  剛開始,她還沒看清,然後她看見上頭,寫了他的名與姓,出現她的姓與名,還有他與她的年歲,還有那其後,表達意願的字句。

  她屏住了氣息,看著那些字字句句,躍進眼裡,印在心底。

  剎那間,只覺心在跳,驀然狂奔。

  白露揪緊了他的衣,從頭看了一遍,又再瞧一遍,多怕自己眼花、好怕自己看錯。

  可那些字字句句,如此簡單、那麼明瞭。

  那,是一紙婚書。

  男方,是蘇小魅,其下,已簽了名。

  女方,是白露,下頭,還空著。

  當她看著那空白之處,他將桌上的筆,塞進她擱在他胸上的那隻小手裡,俯在她耳邊,粗嗄低語,要求。

  「你嫁給我,好不好?」

  她回眸,淚眼盈眶的瞧著他,只見他舔著唇,緊張的看著她說。

  「我知你不想再嫁,可我想你是我的,我想當你的男人,我想成為那個,有權利牽握著你的手的男人……」

  他收緊環在她腰上的手,啞聲道:「我想……你是我的妻……」

  她一時間,無法言語,只能撫著他的臉龐。

  以為她還有遲疑,他眼裡浮現惶急,忐忑的切切再說:「你若願嫁我,要我怎樣都——」

  她將指腹滑到他唇上,示意他安靜。

  他閉上了嘴,屏住了氣息,只見她含淚,眷戀不捨的撫著他的唇,揚起了嘴角,笑看著他。

  即便如此,他還擔心,還有些不敢信。

  直至坐在懷中的女人,一手壓著他的唇,一手握著那支筆,回過身去,在那紙婚書上,清楚明白的,簽下了自己的名。

  她的字,很秀麗,如她的人一般優雅纖細,她將她的名,寫在他簽的名旁,一筆一畫都那般清晰,如此堅定,毫不遲疑。

  他看著她寫,感覺她將那名,也寫上了他的心。

  然後,她擱下了筆,轉回了身,將在他唇上的指滑開,捧著他的臉,印上她的唇。

  至此,他方敢吸氣。

  那口氣,都是她如蘭的吐息,還有她的低語。

  「阿魅,我愛你,只要你想,無論你去哪裡,白露都會跟你去哪裡……」

  他凝望著她,只覺喉緊,心極熱,被她的情,燙得幾沸騰。

  他知她被嚇怕,知她不想再嫁,知她喜歡這裡,知她其實不愛人群,所以開口前,他很怕且憂,怕被拒絕,憂她不願。

  但宋家的主爺要回來了,他知宋家的老爺不像少爺那般隨興,他聽過人們說宋青雲待白露如自家閨女,若那主爺真視白露為女,哪能讓他這般沒有規矩,還同她這樣沒名沒分的住在一起。

  誰知,她不只願意嫁他,還願意同他走天涯……

  緊緊的,他環著她,貼著她的唇,眼微濕,聲暗啞的道:「我哪兒都不去,我只想和你一起,在這裡。」

  她輕愣,啞聲問:「你不是要回京?」

  「為何要回京?」他以唇磨著她的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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