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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心寵 「回爺兒的話,今天我把薩蘭小姐介縉給府中的人認識了,他們都很喜歡薩蘭小姐,很尊重她……」她笨嘴笨舌地答道。 「對於薩蘭的來歷,他們嚼舌根了嗎?」 「沒……」 「呵,你不必充好人,替他們隱瞞!府裡的情形,我會不清楚?」他惱怒道。 沈小意低下頭,不敢看他。 她跟繡球的關係一向不錯,不想連累了對方…… 「沒有別的要向我報告了?」他話中有話地追問。 「爺,他們真的沒說什麼壞話……」 「我是說你!」他忽然一陣大吼,嚇她一跳。 「我?」她瞪大眼睛。 「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他逼近一步,殺人般的眼神在燭光不像一把閃著寒光的劍。 「沒有啊……」她納悶地搖頭。 「真的沒有?」戚瑜忽然抓住她的胳膊,力道不輕,讓她感到骨頭都要碎了一般。 「爺兒,真的沒有啊……」沈小意大叫。 「我給你的簪子呢?」他咬牙道。 簪子? 她心中一驚,只覺得週身一涼,彷彿謊話被揭穿時露出原形的窘態。 「我……放在屋裡了。」不知為何,她慌張胡謁。 「還在騙我!」他怒吼一聲,嚇得她瘦小的身子一滑,幾乎想遁逃。 「爺兒……」難道他知道了?天啊,這府裡的長舌婦果然多,這等小事也能流傳千里。 戚瑜居高臨下地瞪著她,眸中滿是不可遏制的怒火。「我送你的簪子,你居然隨隨便便給了別人?我這個主人在你眼中,就一點威信都沒有?」 「不不不……」她連忙擺手,「是薩蘭小姐向我借的,我不敢拒絕她……」 「剛才為什麼騙我?」 「伯爺兒生氣……」 「明知我會生氣,卻還是要撒謊?」他欺身靠近她,有一刻,她甚至覺得他就要掐死她了。 奇怪,一支簪子而已,既然已經打賞給下人,要如何處置,應該由著收禮的人吧,他用得著這般小題大做嗎? 「難道……」他眸中怒色忽然夾雜了一絲憂傷,「我送你的東西,你就真的那麼不在乎?」 什麼?她又是一愣。 她聽錯了嗎?為什麼他的口氣那般的憤懣,彷彿是一個……吃醋的情郎? 他生氣,只是因為誤以為她不懂珍惜嗎? 那簪子真是他親手設計?送給……心中喜愛的女子? 沈小意甩甩頭,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說啊!」他再次大吼。 沒錯,那簪於是他親手設計,一直以來,這樣的舉動只為他身邊親近的女子而做,比如昌平郡主,他的初戀;比如沈萍兒,他明媒正娶的妻。而她,是唯一一個例外。 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他卻願意給她如此殊榮,為什麼? 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解答。 他只知道,自從看見她手腕上的月牙形疤痕,再聽著她講述她乖舛的命運,他就對她油然而生一股憐惜。 原來,世上真有「緣份」這種事。 他留她在身邊,起初只是因為好奇、憐惜,可久了,她的一顰一笑開始牽動他的心跳,變化在他不期然中發生了…… 「爺兒,你到底要我說什麼?」沈小意無奈地回答,眼裡蓄滿著急的淚花。 「說你為什麼不珍惜我送的禮物,說你為什麼隨隨便便把它借給別人,說你為什麼要撒謊!」他連珠炮般的質問,讓她喘不過氣來。 「我……」沈小意結結巴巴的,在他的咄咄逼人中思維一片混亂,本不該說的話衝口而出,「我不想讓你誤會!」 「誤會什麼?」 「誤會我們有命中注定的緣份——」 天啊,她說了什麼? 話剛出口,她就後悔莫及。 一切只是她的胡思亂想,根本未經證實她卻拿來說嘴,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本以為戚瑜一定會哈哈大笑,笑她的自作多情,然而俊顏反倒一沉,似乎刺中他某個要害一般。 他沉默,緩緩挺直身於,側過眸去,踱回窗邊。 他握拳抓住窗框,在皓月當空下,佇立,久久無言…… 「你是指那個道長說的話?」屋內籠罩一片尷尬,終於,他開口道。 她不回答,算是默認。 相同的印記,就是緣份,她怎麼都忘不了這個預言。 「你信嗎?」他猛地反問。 「奴婢……不敢。」沈小意拚命搖頭。 「哦?」戚瑜回頭凝視她,「因為傳聞我是魔鬼?」 「不,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奢望。」 「豪門大戶,看到順眼的丫鬟,收為小妾,也是很乎常的事。」 「奴婢真的不配!」她力挽狂瀾。 為了姊姊,她也該如此…… 「緊張什麼?是怕死吧?」戚瑜忽然苦澀一笑。 死?她抬起懵懂的眸。 「傳說跟我親近過的女子,必死無疑。」他冷冷道。 「不……」不知為何,在一刻,她是相信他的。「爺兒,奴婢不怕死,假如真的與心中所愛的人在一起,死又何懼?只是,齊大非偶,爺兒真的不是奴婢命中該嫁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鎮定心神,勇敢地望向他,道出心中所想。 她的目光也誠摯無限,彷彿午夜蔚藍海水,發出一排排整齊凝重的波浪聲,聲聲打動著他。 他似乎被她震住,與她對視久久,話語堵在胸問。 「齊大非偶?」他再次澀笑,「好一個成語!看來,你讀過一點書?」 從前,姊姊教過她一些,雖然不好學,可還是懂得表達詞意。 「奴婢胡說的,爺兒不要見怪。」沈小意連忙掩飾。 「你說得很對,我怎麼會怪你?」戚瑜忽然歎息一聲,很輕很輕,幾乎不易察覺。 他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再次鬱悶地一飲而盡,彷彿要把剛才發生的一切都飲進肚中,當作什麼也沒發生。 「爺兒……」沈小意站在他身後許久,手足無措。 「夜深了,你回去吧。」他恢復從容淡定,輕揮衣袖。 「是。」巴不得離開這窒礙的空間。她扭頭就走。 「你知道嗎?」假裝隨意的話語卻從她背後再次傳來,「那位道長,我從前見過。」 什麼?沈小意忍不住回頭。 「是在我八歲那年,說來奇怪,這麼多年了,他一點也沒變,連穿的衣服都跟當初一模一樣,好像活神仙似的。」他凝眉道:「當年,他就說過……將來我會遇到一個與我有同樣印記的女子,與她白頭偕老。」 像一記重錘敲打了心尖一下,她屏氣凝神。 「不過你放心,我堅信,那個女子不是你。」戚瑜狠絕地表示,「這世上身上有傷疤的女人不只你一個。而且,我愛的女子,必須才貌雙全,出身高貴,你配嗎?」 不願意羞辱她,可眼下只能說一些羞辱的話,絕她的念,也絕自己的念。 像他這樣被詛咒的人,一生都不配擁有幸福,既然如此,何必耽誤了她? 再說,她還另有心上人吧? 出於嫉妒與尊嚴,他也只能如此絕情。 沈小意怔住,沒料到他竟會說出這種話。 呵,對,她不配,說到底,她只是自作多情…… 好在她還有一點自知之明,這才免於失態。 「爺兒晚安,奴婢告退了。」她膝一曲,謙卑地行禮。 「別忘了到薩蘭那裡把簪子取回來!」戚瑜冰一般的目光投映在她臉上,「雖然我不喜歡你,可不代表我給的東西,就可以隨便給人。」 「是,奴婢明早就去取回。」 「不,」他一副強人所難的模樣,「現在就去!」 「現在?」她愕然,「現在薩蘭小姐該睡了吧……」 「睡了也把她叫起來!」他不容分說地命令。 好吧,她照辦。 點點頭,她掩門而去。 門外夜風正濃,像拂過樹葉的歎息聲。 第5章(1) 她從來沒覺得戚府像今晚這般陰森過,月光被烏雲掩蓋,四周靜悄悄,彷彿末日來臨之前,萬物死寂一片。 她穿過空曠的花園、幽黑曲長的迴廊,往薩蘭所住小樓走去。 夜風滑過她的衣袖,展現一種翩飛的姿態,彷彿女鬼在無聲無息地移動。 雖是夏天,她卻還是打了一個寒顫,端詳手中的燈籠,生怕被風吹滅。 小樓像一座山中的墳墓,孤獨矗立,此刻已經熄了燈,月兒微微探出頭,只有一個綽綽黑影,棲息在夜幕下。 沈小意不禁罵自己太怯懦——明明可以明早再來,為什麼偏偏那般聽他的話? 是怕他再生氣嗎? 呵,就算明早再來,他也不會知道,怎麼會生氣? 或者說,是她對他有一份愧疚,所以才會照他的吩咐,摸黑幹這件無意義的事吧? 真是可笑,前來尋仇的她,居然會對仇人產生內疚? 上蒼在開玩笑嗎? 她拉拉衣襟,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逕自前行。 「啊——」 忽然,她聽到一聲尖叫。 女子的尖叫彷彿女鬼的厲嚎,在夜半驚起一群安睡樹間的飛鳥。 聲音是從哪兒傳來的? 沈小意煞住步子,愣怔片刻,馬上領悟——小樓! 那聲音就是從薩蘭小姐所住的小樓中傳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