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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月下桑 拿著毛巾,馬楠怔了怔。 噩夢麼?確實是噩夢。 可是……那絕對不僅僅是噩夢。 馬楠不認為自己能夠做夢,夢到未來才會遇見的人的姓名。 那個夢……一定有某種含義。 *** 「沒事,現在好些了麼?那就好,嗯,再見。」 關掉手機,段林從陽台上走進室內,進屋就看到沐紫還是自己去陽台接電話時候的姿勢:趴在床上看著一本書。 看了看沐紫,然後視線落在了室內多出來的兩組床上。 前段時間自己和沐紫從C市歸來,剛一開門,段林就發現屋內的擺設變了樣子:多了兩組床,也就是四個床位。 「可能是空間不夠有人要住進來。」 沐紫對這種情況卻像是習以為常。 段林於是只能跟著點頭。 自己畢竟一直免費住著房子,屋主願意在屋內加幾張床是對方的事情。 原本做好了心理準備等待新室友的加入,可是等到現在也沒有人住進來,原本放置桌子的地方被床鋪代替,沐紫就更加大搖大擺地,不顧段林的勸告整日趴在床上看書。 「我今天碰到了一個和你同名同姓的人,不過是女生。」 又想到了這件事,段林說道:「一開始還說自己拿錯名簿了呢。」 自己當時委實是有點失態的,傻乎乎看著那個女生,直到學生呼喚自己才醒。 現在想想還真是失敗。 「是麼?那沒什麼啊,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本來就很多。」 沐紫仍然是看著書,眼皮抬都不帶抬一下。 「也對,不過你這個名字還真的不太常見,現在想想……你的名字其實很女性化……啊,對不起,我這個名字就很常見了,我們老家那邊姓段的人很多,從小到大光是寫著『段林』這個名字的墓碑我都見過至少三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段林的視線變得悠遠,「感覺真是奇怪,看著和自己一樣的名字……名字是自己的,可是事件不是自己的,這種感覺還真怪,名字這種東西……似乎很難有『私有』的感覺……」自己是「段林」,可是「段林」又是什麼?「段林」不一定是自己,天下只要叫這個名字的人都是「段林」。 小時候,每當看到和自己一樣的名字的時候,段林都會想。 每個事物都有名字,可是它為什麼會叫那個名字呢?就好比蘿蔔和石頭,如果當時給蘿蔔起名的人給蘿蔔命名石頭,那麼,今天孩子們嘴裡的兔子豈不是都愛吃「石頭」?這種問題真的很奇怪,思考得越多困惑就越多,段林索性不再思考。 將自己腦子裡想的事情說給沐紫,本來以為會被嘲笑,不過卻只是得到一個白眼。 「名字可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簡單。」 合上書,沐紫坐起來,「名字是要跟你一輩子的東西,是別人識別你的方式。起一個好名字講究很多,古代人起名前不是還要算算筆劃什麼的……」 「可是,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啊,那樣的話,豈不是叫那個名字的人都會有一樣的命運麼?」段林繼續說著自己的疑問。 「這就是起名方面很講究的問題了,原則上每個人是不同的,可是同樣的名字卻又給這種不同帶來了一點相同的地方,你是鄉下長大的,應該知道鄉下有給孩子取『賤名』的習慣吧?」沐紫說完,段林點了點頭。 給孩子取賤名是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的習俗,古人認為人的名字,與人本身的狀況有某種神秘的聯繫。 據他們觀察,馬、羊、牛、狗之類的卑賤之物,無論是生存能力還是生活能力比人強得多,對外界的適應性也比人要好,用這些賤物的名稱為孩子命名,乃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具有這些動物那樣的生存能為、生活能力及對外界的適應能力。 所以鄉下常常是一堆「狗蛋」、「狗剩」、「牛娃」……之類,站在村口吼一聲,往往能出來一堆叫那個名字的人。 「很多人家為了孩子好養活,就給孩子取一個賤名,要麼就取一個非常大眾化的名字,對吧?」沐紫說著,看著段林再次點頭,於是便繼續開口,「為什麼取個賤名或者大眾化的名字好養活,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叫這個名字的人多。」 「啊?」 看到段林不解,沐紫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經過這麼多事情你也該明白了吧,這個世界上不僅僅只有活人存在的,人的生死某種程度上確實是被注定了的,所謂的生死有命。 「『名字』是很神奇的東西,人出生的時候是沒有名字的,因為有了名字而與旁人區別開,自此那個人就由那個名字代表,名字會陪伴那個人一生,直到死亡刻在上墓碑上、靈牌上……所以說,死的就是那個叫特定名字的人。」 「啊!」彷彿忽然明白了什麼,段林看向沐紫的眼裡多了驚訝。 「所以……既然死的是叫那個名字的人,那麼叫那個名字的人越多,代替品就越多,自己的孩子不就越不容易死亡麼?」 「啊——原來還有這種說法。」 段林點了點頭,忽然又想到了自己小時候見過的墓碑,那寫著「段林」二字的墓碑。 「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保險的風險均攤原理。像吧?大家共享一個名字,死亡的風險均攤,哈哈!」沐紫笑著,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肚子餓了,給你解釋了這麼半天,出去請我吃飯如何?」 「啊?」彷彿吃定了段林最終會同意一樣,沐紫迅速穿好外套率先出門,緊隨其後的段林拿出鑰匙,最後看了一眼多了兩組床的屋子,聳聳肩,段林將門鎖好。 第三章 名簿的含義 「這棵樹長得好像我年前送你的那盆小盆栽。」 蹲在廟裡中庭的青石地板上,沐紫看著眼前半人高的小樹。 昨天沐紫是在袁荃家中過的夜,一來是家中無人,二來林紫看到夢裡那個男孩,心裡畢竟怕怕的,於是決定去袁荃家附近的普陀寺拜一拜。 拜完之後索性也沒走,兩人今天早起準備一起上學,上學之前沐紫執意再去寺裡看看,不料臨走前,卻在中庭看到了一棵新栽的樹。 「就是那棵。」站在沐紫身旁,袁荃不慌不忙的說。 年前她生日的時候,沐紫送了她一盆小型室內觀賞盆栽,原本一直養在家裡的盆栽越長越大,終於到了小小的室內再也容納不下的地步,於是袁荃索性將它移到了家旁普陀寺的中庭,一開始長得很好,不過今天給它澆水的時候,袁荃忽然發現,花樹有一些葉子開始變黃了。 就好像人一到中年就會老得快一樣,一片葉子從第一點黃斑出現到全黃落下,真的用不了多長時間,一棵樹從只黃一片葉子到全部葉子都變黃,他用不了多長。 這是植物的生命開始衰竭的預兆。 盯著發黃的幼葉,袁荃怔怔地發著呆。 「在看什麼?」不知何時走到女孩身後的是一名灰衣的僧人,袁荃沒有回頭,只是兀自盯著葉子,「我在想這棵樹怕是要死了。」 拔下那片黃葉,袁荃慢慢站起身。「這片葉子就是徵兆,這種樹葉子一黃就不好養活了。」 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會有它的徵兆,這個世界本無意外,有的只有必然。 「……必然麼?」灰衣的僧人看看少女,視線隨即挪向少女身前的花樹。 「爸……不,智明方丈,我們要走了,改天再來。」 雙手合十拜了拜,袁荃和身後的僧人告辭。 「那棵樹真的會死麼?」坐在校車上,沐紫又想起那棵樹,「我當時可是很喜歡才買來送你的。」 「……那也沒有辦法啊,那種樹一般一變黃就沒法活了。」 「唉,知道它要死,看著它死,還真是不舒服。」抓抓頭,沐紫歎氣,「好像自己看著它送死一樣。」 「那就做好心理準備,到時候就沒感覺了。」 微微一笨,袁荃直直盯向前方。 「會麼?我覺得那樣更加悲哀耶……喂!曉嵐,我們在這裡!」沐紫只來得及感慨了一句,隨即便由於想要招呼剛上車的賀曉嵐,而忘記了自己接下去想要說的話。 「沐紫,你怎麼現在就上車了?你不是應該下一站才上來麼?」沐紫看著賀曉嵐飛快地走到自己這邊,微笑和旁邊的男人小聲說了兩句之後,對方便紅著臉將座位讓了出來,看到這一幕,沐紫聳了聳肩。 「我去阿荃老爸的廟裡拜拜了。」 「不會吧,你還真信?」賀曉嵐不以為然。 「寧可信其有,你呢?不對勁喲,頭髮居然翹起來一根,不像賀大小姐的風格喲!」沐紫說著,好笑的看著賀曉嵐飛快地從包包裡拿出鏡子仔細地照。 賀曉嵐就是這樣,看起來不太用心打扮,可是實際上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甚至衣服的每一個褶皺……都是經過精心思量的,然而,表現起來卻是自然而不會讓人覺得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