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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寄秋 誰料得到他那溫順得幾乎沒有壞心眼的軟性子全是裝的,根本是個狠的,翻起臉來連師父都敢殺,還罵他老不死的,活那麼久幹什麼,他等著他死已經等了很久,他為什麼還不死。 他神情痛苦,萬般糾結,怎麼他唯一收的徒弟跟唯一想收的女徒都這麼不受教。 「嗯,我是。」徐輕盈贊同的點點頭。 一旁的柳毅聽著兩人的對話,著實很想笑,可是又不能失禮於兩位前輩,只好極力忍著,雙肩一聳一聳的。 他的盈兒不需要什麼大志向,只要活得恣意就好,有他在,他會為她擋住外面的風風雨雨,她面對的只會是風和日麗。 「你就不能長進些,把老夫的毒技學全了,日後出去外頭也是一號響噹噹的人物。」古怪不放棄的繼續說服,他毒醫的徒弟不能是個孬的。 「老頭子,你別忘了我是個女的。」他這人是牛呀,牛性子一上來完全不能溝通,真該送他一本《女誡》瞧瞧。 「那又如何?」他一臉蠻橫。 徐輕盈又喝了一口茶,把茶杯輕輕放下,杯底碰到桌面時發出輕脆的叩聲,其他人的心口也跟著叩了一聲,有些心驚。 「我又不當武林盟主,我要長進幹什麼?還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等我成親了只能待在內宅,請問我要響噹噹的名聲又有什麼用?」那些名氣不是好事,而是害她。 「那你……呃,也可以用來自保嘛!技多不壓身,總會派上用場。」施恩不成,古怪軟了語氣。 「用來謀殺親夫嗎?」徐輕盈調笑問道。嗯,倒是可以考慮。 柳毅嘴角一抽,突然覺得身子不知道哪兒似乎隱隱疼著。 「不必一定要謀殺親夫,若是遇到你看不順眼的人,咱們也不要他的命,毒他一下就好,讓他學點教訓。」古怪近乎低聲下氣了,只求她讓他報恩,有恩不報會缺眼爛肚臍。 「聽起來很有趣。」不過她心口不一的模樣太過明顯,言下真正的意思是,有話快說,說完就滾,再不滾我放狗咬你! 「他有一本《毒經》。」鬼手忽然插了一句,語氣凍得在場所有人都不自覺哆嗦了一下。 「《毒經》?」徐輕盈的水眸饒富興味的閃了閃。 古怪像和誰有仇似的,咬著牙恨恨的道:「對,老夫有一本《毒經》,記載著老夫這二十多年來研製的毒方,有將近上萬種。」 「上萬種?」她很是心動,反正做來玩玩又不犯法。 「只要你拜老夫為師,《毒經》就是你的。」他表面上說得真誠,心裡卻是狡猾一笑,嘿嘿,他是說給她,可沒說什麼時候給。 若是古奇,他就要把《毒經》給帶進墳墓裡,他若不怕天打雷劈就來挖墳,他死了也要緊緊捉在手中。 古怪性子古怪,可他不知道,他橫,有人比他更橫,若他真敢誆她,她真會帶人掘他的墳,劈開他的棺木,把他的屍首拖出棺,一寸一寸找出他允諾給她的《毒經》。 第8章(2) 「不拜師,但我要《毒經》。」徐輕盈素手一翻,要得理直氣壯。 「哪有這種道理,不拜師卻要師傳秘笈,你是無賴呀!」古怪被她氣得跳腳,一把鬍子都飛起來了。 「我就是個女無賴,怎麼著?阿毅,你告訴他我有多無賴。」想佔她的便宜,門兒都沒有! 憋笑憋得快得內傷的柳毅,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用正經肅穆的神色說道:「非常無賴。」 「你、你們……」一對無良小輩。 「反正你早死晚死都要死,留著一本《毒經》長恨天嗎?不如把它給我,等你日後橫屍街頭時,我會念著這點香火情替你收屍,逢年過節燒點紙錢給你吃點好的。」 古怪賭氣的道:「不給!」她這是蹭蹋他的心意。 「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是來報恩的,不是把你的恩人踩在泥淖裡,恩未償而先結仇。」 他一聽,憋著一口悶氣,漲紅了臉。 「不然我吃虧一點,退讓一步,我喊你師父,跟你學毒術,可是我不磕頭,你何時給我《毒經》,我就何時喊你師父。」一種稱謂罷了,哄哄老人家開心也好。 「當真?」古怪有些懷疑的挑高眉。 「比金子還真。」徐輕盈說得隨便。 「好,成交,先叫聲師父來聽聽。」他就不信拐不到徒兒。 「先給《毒經》。」她又不是個傻的。 「先喊師父。」 「《毒經》。」 兩人僵持不下,大眼瞪小眼。 柳毅和鬼手相視一眼,決定不蹚這渾水,由他們倆斗去。 正常人收了個徒弟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一般人會說,這是我的不肖徒,或是我的劣徒,語氣雖然謙和,卻帶著志得意滿。 而古怪收的徒弟卻是名符其實的劣徒,他逢人便說我那劣徒如何如何,我那劣徒又做了什麼令師門蒙羞的惡事,我那劣徒簡直不是好貨,連師父也敢忤逆,我那劣徒…… 於是大家都在想,毒醫的劣徒到底有多無法無天、天怒人怨,連向來不好惹的毒醫也沒轍。 其實徐輕盈哪有不敬師尊,她只是不太恭敬的說—— 「你整天老夫、老夫的掛在嘴上,說的人不累,聽的人很累,我知道你很老了,不用一再重複,而且你再老,有老天爺老嗎?小心祂請你去喝茶。」 自此之後,古怪不再自稱老夫,而且不時的抬頭望天,像要和天比比看誰比較老,不肯認老的他,在愛徒面前毫無威儀。 不過,他真嫌棄自己的劣徒嗎? 實則不然,要不怎麼早早就把《毒經》給了出去。 他就有如買瓜的人嫌瓜,明明看得很滿意,卻嘴上不饒人,徐輕盈的無慾無求到了他眼前成了張揚跋扈,她的不願強出頭、低調做人是狂妄不屑,見死不救則是傲慢,她活脫脫就是個隱世女魔頭。 她太合他脾胃了,所以他一再掛在嘴邊,唯恐人家不知道他收了個頑劣之徒,而且頑劣得很有毒門風格,是他千辛萬苦拐來的嫡傳弟子,日後她的成就將遠超過他。 只是這些全是後話,大家只知道毒醫又收徒了,卻不曉得是女是男,只是聽到頑劣兩字,先入為主的認為是名桀驁不遜的男子,並且認為物以類聚,人為群分,若非臭味相投,怎會成師徒。 涇陽河畔,青草綠茵。 完全解凍的河面上帆影點點,悶了一冬的魚兒躍出水面,肥美而碩大,靠河維生的漁民紛紛撒網捕撈。 上游流下來片片殘紅,那是早春的桃花花瓣,距離春闈只剩下一個月不到,背著書篋赴京趕考的舉子們行色匆匆,唯恐錯過了考期,急迫的腳步不曾停下。 然而河岸兩畔,新綠初長的垂柳下,一對容貌出眾的儷人正悠閒地漫步草綠處。 柳毅見徐輕盈四處張望,好奇問道:「盈兒,你在找什麼?」 「羊群。」 「羊群?」 「嗯,我聽說每到開春草長的時候,關了一冬的牧民就會把羊群放出來,讓它們盡情的吃草,所以我想看看風吹草地見牛羊的盛況。」徐輕盈絕口不提龍宮三公主,她閃爍不定的明媚眼眸中有一絲的心虛。 她還是沒辦法擺脫《柳毅傳》一書的影響,即使冰天雪地沒有了,至少還有羊,她不出來轉一轉始終無法真正安心。 柳毅寵溺的噙著笑,凝視著她。「那你要失望了,如今的涇陽已劃入魏王的封地,魏王好鬥,喜戰事,不善水利,對農牧一向不感興趣,他把所有銀子都拿去養兵馬,牧民畜養的牲口全送入軍營,鮮少在民間出現。」 風吹草地見牛羊是草原的風光,其它地方是不太可能見到的,而且也不會有那麼大的規模,南方的土地大多用來耕種,他們不會把種糧食的地浪費在養殖上,民生以米糧為主。 「養兵馬,那不是要造……」反? 最後一個字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厚實的大掌已輕捂她柔軟如花瓣的朱唇,流連再三才不捨的移開,他小聲的提醒道:「朝廷的事與尋常百姓無關,你用耳朵聽著就好,不可宣諸於口。」在別人的地盤上要處處小心,喜怒無常的魏王向來殘暴,不講情面。 「我知道了,多聽、多看、少開口,是非皆由口舌出,我保證絕不惹麻煩。」 徐輕盈現在要很謙虛的做人,免得受某人的拖累,弄個不著調的師父來壓自己一頭,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認了毒醫為師父,她還真有幾分委屈,要不是為了那本《毒經》,她真想把糟老頭給毒癱了,她好吃好喝的供著他,不知足的他居然厚顏無恥的搶她的藥草,說要煉毒。 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用千年何首烏、千年人參、三百年以上的黑靈芝做毒方,那要吃得死人才有鬼!用來養生還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