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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頁     子紋    


  陳慶賢的臉微紅了下,「你畢竟是蘇碩的妹子。」

  這是個好理由,更是個好台階,聶隱娘也立刻順著走下去,給老人家面子,「只盼將來有機會能讓陳公也認下我這個義女。」

  「能讓夫人叫聲義父,是老夫之幸。只是……」陳公退了一步,拱手一禮,「起兵在即,願夫人一路平安。」

  「謝陳公。」聶隱娘微微一笑,看出了陳慶賢的心事重重,「陳公無須心中有愧。我與陳公的心思並無不同,若能盡一己之力,縱使微薄也會去做。此行不論結果為何,皆與陳公無關。」

  說到底她謝過了陳慶賢的關心,但沒打算打消念頭。

  陳慶賢的心情沒因為聶隱娘的話而好轉,反而更沉重了幾分,「夫人談的可是自己的一條命……」

  「我替田緒犯下的殺孽過多,對生死早如浮雲。」聶隱娘早想通了,不會為生死糾結,「陳公若信不過我的身手,也還有劉風與劉雲。」

  「老夫擔憂的並不單單只是怕事情不成。」陳慶賢長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她,「我會替夫人備些丹藥,以備不時之需。」

  「謝陳公。」她行了個大禮。

  「這聲謝……」陳慶賢搖頭,「老夫受之有愧。」

  聶隱娘有些不解,但也不再追問。

  一旁的楚天凡目光疑惑的看著兩人,直到送陳慶賢上馬車時,才猶豫的開口,「陳公,你可是有事隱瞞?」

  陳慶賢從馬車上拿出一個木盒,交到了楚天凡的手裡,「這些丹藥你拿著,裡頭有用法……夫人身上的毒未解。」

  楚天凡一驚。

  「是我自私,當初一心盼夫人離去,又不想她身懷絕技,為田家所用,所以救她並未盡全力,導致她今口已無痊癒可能。」

  楚天凡臉色微白,萬萬有想到陳慶賢竟然會使這種陰毒小人的步數。

  「陳公,你怎可如此?!」楚天凡低呼,難以置信。

  「我錯了,我已知錯。」

  看著陳慶賢垂頭喪氣的樣子,楚天凡就算有千萬句責罵都說不出口。

  「大人……」楚天凡有些困惑的問道:「可知曉此事?」

  陳慶賢搖頭,「我未提,夫人似乎也未說。這些日,夫人都到蘇府去練劍,看來就是不想讓大人看出端倪。」

  楚天凡皺起了眉頭。「大人向來胸有成竹,自以為凡事握在手中,只怕從沒想過也有他算計不到的一天。」

  「偏偏現在箭在弦上,多說無益。」

  「是。」楚天凡深吸了口氣,語氣肯定,「夫人方纔所言已經明明白白。縱使大人得知後會攔著她,她也會一意孤行。陳公就別將此事放在心上。」

  陳慶賢輕歎,坐回馬車上,離開了。

  楚天凡拿著木盒,看著馬車遠去,現今這局面,說與不說,都是難。

  他的手一緊,縱使知道聶隱娘若有一個不好,劉昌裔可能會取自己的性命,但為了顧全大局,只能沉默。

  第九章  身著紅衣來行刺(1)

  安國寧早知要與吳少誠交戰的劉昌裔會行經許州,身為許州的兵馬使,他縱使有了二心,但事情未成定局前,為避免落人口實,還是勉為其難的親自到城外營地相迎。

  他帶著一騎兵馬直入營地,劉昌裔不在帳裡,安國寧下了馬,在帳外的水盆裡洗了把手,眼中帶了絲倨傲看著四周。

  遠處還能聽到響徹雲霄的吆喝聲,劉昌裔看來正練著兵,他嘴角嘲弄一揚,縱使是陳許最善戰的一支軍隊,與吳少誠的大軍相遇也是以卵擊石。

  劉昌裔身上有上官兌給的旌旗、軍印,安國寧卻沒打算出兵相助,反而有了別的心思。

  他正覺得投靠吳少誠沒送份大禮,少了誠意,正好劉昌裔自己送上門,就別怪他心狠。

  今晚他將設宴請劉昌裔進城,來的都是他的心腹,他會在宴中取他性命獻給吳少誠。

  安國寧等得有些煩了,出聲要人去找劉昌裔回來,不過就是個無用之輩,竟勞煩他大爺等他?他不屑的一撇嘴。

  沒多久,他聽到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他看了過去,就見一道紅色的身影飛快的接近。

  好快!安國寧的眼底閃過激賞,瞇起了眼,正想仔細的看看來人,卻沒料到紅衣人後竟還有人快如閃電追了上來。

  一人一馬彷彿已成一體,如同一道閃電,眨眼之間越過了紅衣人,來到了不遠處。

  那是……安國寧心頭一震——劉昌裔。

  探子來報說劉昌裔雙腿已殘,為求苟且偷生,連妾都獻給了上官兌,這次也是被上官兌逼著上戰場。

  他原本預料會看到個窩囊畏縮的鼠輩,卻沒料到看見他意氣風發的駕馭座騎,身後的青色披風飛揚,身上銀甲在秋日午後燦爛陽光下鮮明耀眼,疾速如飛,遠遠而來……

  到了營帳前才猛地一拉疆繩,黑色駿馬長嘶一聲,兩隻前蹄騰空,停了下來。

  劉昌裔坐在馬上,讓馬邁著小步,慢慢的走到安國寧不遠處,他的目光須臾不離他的臉,硬生生給人一種俯瞰天下的壓迫感。

  「安大人。」這聲有點冷淡的叫喚令安國寧回過神,低了下頭。

  「劉人人。」

  安國寧對劉昌裔原本帶了絲敬畏和佩服,只是耳聞他竟將侍妾獻給上官兌,苟且偷生的消息之後,他就瞧不上了這號人物。但今日對上他,縱使他只是一個眼神,竟足以令他膽怯。

  劉昌裔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一旁上前的士兵。

  安國寧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看他的樣子,劉昌裔的唇微微一勾。「你輸了。」

  安國寧的心一突,一抬頭看到那一身紅衣的騎士也到了跟前,原來劉昌裔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大人善騎,妾身甘拜下風。」聶隱娘正要翻身下馬,劉昌裔卻是伸出手,直接把她抱了下來。

  她微驚了下,但也沒有掙扎,任由他抱著。

  劉昌裔抱著她,讓她雙腳落地,安穩的站好之後,才牽著她的手到了安國寧的面前,「快來見過安大人。安大人,這是我的夫人蘇氏。」

  安國寧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行軍打仗竟帶女眷同行,這個劉昌裔真是荒唐!虧他方纔還被他的氣勢震住,他不由得在心頭暗笑自己。

  「安大人。」聶隱娘微微一福。

  安國寧瞧了一眼,看著因策馬奔馳臉頰被寒風刮得嫣紅的聶隱娘,倒也算個俏麗的女人。

  「進來吧!」劉昌裔摟著聶隱娘的腰走向營帳。

  「不了。」安國寧略顯高傲的揚著下巴,「看大人的模樣應該才練兵回來,我便不打擾大人歇息,只是大人一路風塵僕僕,為聊表關心,今晚設宴府上,請大人賞臉。」

  今日劉昌裔領著上官兌的軍印前來,便是主帥,但安國寧卻擺著高傲的態度,不把劉昌裔看在眼裡。

  聶隱娘定眼看著安國寧,此人長得高頭大馬,滿臉鬍子,一身戎服,腰上還有把大刀,看來是個孔武有力之人。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這個人縱使未動心思投靠吳少誠,也不會忠於劉昌裔。

  「安大人既親自相請,」劉昌裔沒動怒,反而帶著溫和的笑,「我必定到。」

  「嗯。」安國寧見他態度和善,滿意的點了下頭,連禮都不行,就直接上馬走了。

  劉昌裔看著人走遠,不由得嘖嘖出聲。

  聶隱娘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可惜了!」他愉悅的說:「看他那身肌肉,該是孔武有力,但腦子不好,不過就是武勇。」

  這些日子,她已經太瞭解他一肚子的心思。「你又想什麼?」

  「他要殺我!」他語氣輕快轉頭看她,「就在今晚。」

  聶隱娘的身子微僵。

  劉昌裔的表情倒沒什麼意外,「若他對我恭敬,真心設宴款待,就不會用這種驕傲的方式相邀。擺明/在額上刻著「我要殺你」四個字,蠢、真蠢,可憐我還得為個蠢人來此。」

  看他一副打趣的樣子,她皺起了眉頭,「就你聰明。什麼都讓你料想到,你怎麼不拒絕?」

  「早他一步下手就成了,」他將她摟近了一點,「等會兒跟我一起去,在他下手前,你得先下手。記住——你可別失手,不然我得跟著死。不過無所謂,就算敗了,死在一起,當對同命鴛鴦也還行。」

  看著他滿臉笑意,她無奈的輕歎,她可不願意看他出事,他有雄心壯志想與人一爭長短,她既要助他,就要保證事情萬無一失。

  與其與他一同赴宴找機會下手,不如她自己去,就算敗了,他的性命無慮。他抱著自己的手臂溫暖有力,她放縱的享受了一下,然後拉開他的手,他有他的盤算,她也有她的想法,她不會讓安國寧有機會傷他分毫。

  看她退開,劉昌裔不由得輕佻了下眉。

  「我想再去跑跑轉轉。」

  「這天空陰沉沉的。」劉昌裔抬頭看了一眼,天氣冷了,冬天要來了,這個時節實在不適合出兵,但上官兌卻一意孤行,壓根不在乎將士性命,這樣的人也不配當個將帥。「誰知會不會下雨,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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