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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黑潔明 那個角度,就算她不是學醫的也曉得那裡是心臟,當阿萬再次拔出匕首,一道血泉從那道傷口噴了出來,他往後癱倒在地,再也沒有爬站起來。 大雨滂沱。 電光閃了又閃,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但是他就這樣倒在地上,而那個男人,那個被稱做阿萬的男人,蹲下身來,握住了他的左手,按壓了其中一處,護臂刷地收回,再次成為半指手套,阿萬將它從他手上拆了下來,在眾目睽睽之中,把它戴上了自己的左手。 小滿怔怔的看著那倒地的男人,他動也不動的,艷紅的血將他週遭的泥水也染紅。 不,她不相信。 她轉頭狠咬抓著她的黑衣人的手臂,對方吃痛放手,另一個男人攔腰抓住了她,但在這瞬間,忽然一把匕首由前方疾射而來,正中那黑衣人的脖頸。黑衣人搗著脖頸鬆了手,她摔落在地。 吃驚的人們朝匕首來處看去,看見雙手空空的阿萬。 他一頭一臉的血,冷冷的瞪著史卡利,無視場外數十把槍一起對著他。 史卡利被他這麼盯著,明明自己才是掌控情勢的人,無形的恐懼卻莫名上湧。 眼前的男人,散發出無形的恐怖壓力,讓所有人站在原地。 他一句話沒說,但這個宣告清楚而明白。 誰敢再動她,他就宰了誰。 這真的他媽的很白癡,他們才是手上有槍的人,而他只是個獵物,但他們都看見他眼也不眨的親手殺了那個宰掉巨鱷的男人,他們才剛剛看到他可以多狠、多快,保命的本能,讓人直覺一頓。 一個遲疑,那個女人已經衝進場內。 小滿沒有注意週遭的情況,她的視線全在倒地的阿棠身上,她摔到地上後就在傾盆大雨中,爬起身衝上前去,飛奔到他身邊,在大雨、泥水與鮮血中,撲到他身上,壓住了他出血的傷口。 但他早已沒有了氣息,她摸不到他的心跳,感覺不到他的呼吸,他就這樣躺在地上,躺在那灘血水裡。 「耿念棠,你起來——」 淚水不知何時奪眶而出,她慌亂的撫著他的臉,壓著他的胸口,卻摸不到任何動靜,他傷口湧出的血染紅了她的雙手。 他死了。 她知道。 他的心跳停了,早在她衝過來之前,就已經完全停止。 她知道,這是多麼顯而易見的事實,但她無法控制自己。「你起來啊,和我說你是在開玩笑的!」 他沒有就這樣跳起來,沒有對她露出可惡的笑臉,壞心的笑著說,哈哈騙到你了。 他就只是臉色蒼白的躺在地上,了無生息。 明知不可能,明知他再也不會對她有所回應,再也不可能和她開玩笑,她依然忍不住在風雨雷電中,對著他哭喊要求。 「耿念棠,你起來——」 他沒有醒過來。 「你起來啊——」 風一直吹,雨一直下,大雨讓她全身濕透,小滿心痛如絞的跪趴在他身上,崩潰痛哭失聲,哭到嘴唇發麻,無法呼吸。 下一瞬,她整個人就再次因為缺氧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小滿已經被關回了鐵籠子裡。 雷陣雨已經停了,只有那黑色的欄杆上還懸著透明的水滴。 天黑了,但眼前一片光亮。 她伸手遮眼,才發現有人拿燈照著她。 小滿茫然的看著前方傾斜的世界,看著那些黑衣人在外頭走來走去,有那麼瞬間,還以為是自己做了惡—— 不,別想,不要想,不去想那件事就沒有發生—— 她匆匆閉上眼,試圖阻止自己思考,抗拒那一幕浮現眼前,卻仍清楚看見他倒在地上血泊裡,感覺到雙手壓在他身上,被他的熱血浸濕。 他沒有!他沒有—— 她不想承認,卻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滾燙的淚水,驀然上湧,再次溢出酸澀的眼眶。 她將身子蜷縮成一顆球,雙手緊抱著自己,卻依然壓不住那從心底湧出,擴散至四肢百骸的劇痛,她不想讓那些人看笑話,不想讓史卡利知道她有多痛苦,但那疼痛撕心裂肺,讓她無法承受,渾身顛抖。 正當她再也受不了那痛,張嘴無聲痛哭的那一瞬。 驀地,察覺到隔壁的鐵籠裡有人。 小滿一愣,腦海裡飛閃過一個念頭。 該不會,該不會那真的只是一場—— 她滿懷著希望,飛快爬起來,匆匆轉身看去,卻只看見那個男人,那個殺了他的男人。 阿萬。 他曲起右膝,坐在那裡,一臉陰鬱的看著她。 小滿瞬間僵住,才燃起的希望,瞬間灰飛煙滅,她抬起雙手撝著唇,遮著眼,熱淚瞬間再次奪眶滾落。 她知道這男人並不想殺他,他也是不得已,他也一樣是被逼迫,但她不想、沒辦法看著他,可史卡利那傢伙就是這麼變態,非得要把他關在她隔壁,就在阿棠之前待過的地方。 史卡利不但要提醒她,他死了,還要她面對著這個男人。 「他們在看。」男人說。 她知道,他們在看,所以他們才拿探照燈照著她。 那些人一定透過各種方式在看她,看她的痛、看她的苦、看她的傷心難過,她好想尖叫,好想伸手抓爛他們的臉,好想挖出他們的眼,好想對著他們咆哮—— 她好想好想要那些透過網路在看這一切的變態為他的死付出代價,但在這一秒,她卻什麼也做不到,無法遮掩痛苦,就連淚水也不能平息。 然後,他再次開了口。 「不要浪費你的眼淚,那傢伙不值得。」 這一句,讓壓在心底的憤怒整個爆發出來,她伸手穿過鐵欄杆想攻擊他,想挖出他的眼,卻被他抓住了兩隻手,他傾身湊到欄杆前,直視著她的眼,定定的吐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語。 他不值得,你很快就會知道。 她一怔,瞪著他。 那男人鬆開了她的手,看著她,冷冷的說。 「別做傻事,我可以殺了他,也可以殺了你。」 小滿飛快縮回了雙手,反射性的退到了鐵籠的另一邊,離得他遠遠的。男人坐在原地,眼也不眨的隔著黑色的欄杆,面無表情的提出忠告。 「如果我是你,我會擦乾無用的眼淚,保存自己的體力,好應付這些變態下一個無理的要求。」 她含淚瞪著那可怕的男人,心跳飛快。 那一句,剛剛那句低語,他不需要說得那麼小聲,但他刻意壓低了音量。 為什麼? 驀地,她領悟過來。 因為他不想讓別人聽到。 他看著她,眼也不眨。 她差點想張嘴問他,他是什麼意思? 但她不敢,她很害怕,怕自己又興起錯誤的希望。 然後,那男人轉移了視線,看著另一個被關在對面鐵籠裡的人。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見那個之前被十幾把槍指著的女人。 女人也看著他,面無表情的看著。 男人低沉的聲音突然再次響起。 「她是闇影的殺手,如果我繼續贏下去,他們會讓我和她對戰。」 小滿一怔,錯愕著轉頭看他。 「到那時候,我會殺了她。」他依然凝視著那個女人,淡淡的道:「就像我殺了耿念棠一樣。」 她應該要感到害怕,他說的話如此可怕,但當他看著那個女人,她在他眼裡沒有看見任何冰冷的情緒,只有一抹幾不可見的柔情。 然後,他將視線從女人身上拉了回來,看著她。 小滿心頭一跳,忽然間知道他在說謊。 這念頭如此瘋狂,她親眼見到他拿匕首捅了阿棠,不止一次,是兩次。她伸手搗著唇,止不住激動的情緒。 這不可能,他的心跳停止了,他身上全都是血,他的血如此黏稠,浸濕了她的雙手,她可以感覺到它們泉湧而出,就在她掌心下方,她手上甚至還殘留著他鮮紅的血。 等等,鮮紅?! 她垂眼瞪著手上殘留的紅。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天已經黑了,所以他們才會開燈,但他被拖出鐵籠時,才剛過中午,那表示從那時到現在,至少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可她手上的血紅,依然如此鮮艷,就連沾染到她襯衫上的血也一樣,紅得像朵盛開的玫瑰。 身為一個女人,一個每個月都會流血的女人,她很清楚血不會在乾了幾個小時之後還是這種顏色。 它不會是紅色的。 她猛然抬眼,瞪著他。 男人依然直視著她,眼裡沒有半點情緒,但他曲著右膝,戴著半指手套的左手橫過身體,擱在膝頭上,那姿勢幾乎遮住了他身上所有染血的衣褲。這真是……真是太…… 她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她甚至懷疑自己因為太渴望他還活著,所以瘋掉了。 但這不是血!才不是血! 小滿慢慢的、慢慢的,將雙手緊握成拳,把雙腳縮了起來,曲膝環抱著自己,藏起染血的指甲和雙手,還有同樣染血的衣褲。 男人臉上還是沒有表情,但她敢發誓,他那冰冷的黑瞳裡,閃過一絲笑音。 他不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