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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頁 季可薔 他想向她證明,他沒她認為的那麼壞,他是值得尊敬的、仰慕的,值得人喜歡。 天曉得他幹麼巴巴地對她證明這些?但他就是該死地介意她對自己的看法,該死地受不了看見她虛假黯淡的笑容! 一念及此,嚴琛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在私人辦公室內來回踱步。 他很急躁,很焦慮。甚至有股衝動想把戒除多年的香煙買回來,藉著吞雲吐霧來鎮定自己不安定的情緒。 他瘋了嗎? 她是誰?不過一個小小執行助理,為何他這個堂堂集團副總要在意她的情緒,管她快不快樂? 愈想愈怒,嚴琛決定把罪魁禍首叫進來,面對面把話講清楚。 說做就做,他按下內線通話鍵。 「韋彤進來!」很傲慢的口氣。 對方沒立刻回答,短暫的沉默如一根鋼弦,揪緊他胸口,他竟感覺……透不過氣。 「……是。」她終於輕聲回應。 而他總算能順暢呼吸,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淺笑,但不過轉瞬,當他發現自己竟莫名其妙發笑,連忙鬱悶地收斂。 他笑什麼?他叫人進來是要好好審問她的,可不是笑嘻嘻打哈哈! 嚴琛深呼吸,將臉上所有多餘的表情抹去,上半身斜倚著牆,擺出冷淡高傲的老闆架勢。 片刻,門扉傳來清脆敲響,跟著,周韋彤推開門,懷裡抱著一疊文件,盈盈走進。 他凝望她,雖是百般命令自己漠然,仍是注意到她的臉蛋似是清減了,身材也消瘦。 她這幾天該不會都沒好好吃東西吧? 「Boss,這些文件麻煩你簽名。」 「知道了,你先放著。」 她微微頜首,將文件擱在他辦公桌上,背脊挺直,如一尊雕像凍凝原地。 他見她一副木娃娃般的模樣,一時無措,不知該從何啟齒,過了好片刻,總算醞釀好氣勢。 「周韋彤!」 「是。」 「你——」 她低眉斂眸,安靜地等待他撂話。 「周韋彤,你……」 「是……」 是個頭!是個鬼! 她看不出他很生氣嗎?看不出他已完全化身冷血閻羅,正準備大肆噴火嗎?為何她還能如此眉目不動,屹立不搖,彷彿不把他當一回事? 可惡,太可惡! 嚴琛陡然立直身子,大步流星地逼臨周韋彤,在她面前停定。這個不怕死的女人,竟敢挑釁他的威嚴,他一定要狠狠教訓她。 「周韋彤!你——心情不好嗎?」 「嘎?」她震住,似乎沒料到他會這樣問。 連他自己也想不到,醞釀半天的怒火乍熄,氣勢頓萎,大魔王成了一頭低聲下氣的小狼狗。 「是不是我哪裡惹你不開心?你可以跟我直說。」 她不語,驚詫地凝睇他,好一會兒,明眸氳開謎樣的水霧。 「我……沒有不開心啊。」 沒有才怪!沒有的話,她為何這幾天都是無精打采、笑容慘澹的模樣?嚴琛蹙眉。 周韋彤觀察他陰晴不定的神色,數秒後,輕輕歎息。 「Boss,你是不是很擔心日本那邊的合作案?沒想到吉田社長會臨時反悔……」 「他只是故意拿翹,想在談判桌上爭取更好的條件罷了。」嚴琛不以為意地揮揮手。「我們不必隨之起舞,就讓他唱獨腳戲去。」 「是這樣嗎?」她又是一聲歎息。「看來我該學的地方還很多。」 他笑道:「所以你跟著我就對了,我會教你。」 她默然不語,怔怔地凝睇他溫煦的眉宇。 「怎麼了?」他懊憎地發現她心情又沉了。 「沒有,我只是……我以為自己留在你身邊,可以幫忙些什麼的,但我好像……什麼也幫不上。」她悵惘地凝眉,瞳神失了光采。 她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她看著他,櫻唇勉力綻開淺笑。「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就這樣讓她走嗎? 嚴琛郁惱,大手搶在理智運轉前動作,一把擒住她皓腕。 她訝異地回眸。 「別走。」 「還有事嗎?」 他不回答,手臂用力,一把將她旋向身前,分出一隻手,粗礪的掌心溫柔地撫摩她軟嫩的頰。 「你、你幹麼?」她驚顫地問,芳頰嬌羞地漫染薔薇色澤。 他靜靜注視她,看得她一顆芳心不受控制地悸動,然後,他用力掐住她臉頰。 這突兀的舉動嚇著了她。「嗯,你放開我……」抗議聲猶如貓咪咕嚕。 「我不放。」嚴琛更使勁掐。「除非你老實說為什麼心情不好?」他像幼稚的小男生,欺負自己心儀的女孩。 「就說了我……沒有啊。」 「還不承認?好,再不說的話,我就……」他摘下她眼鏡,俊臉俯落,與她只距離危險的一公分,用意明顯。 她驀地暈眩,心韻狂野,言語在唇畔躑躅。 他見自己威脅不見效,索性埋下唇,正大光明地親吻她,啄她的唇,吸吮芳香的甜汁,將她品嚐得徹底。 而她失了氣節,軟綿綿地任由他蹂躪,直到他輕薄夠了,氣息不穩地退開,她才顫顫地揚起迷離水眸。 他也正看著她微笑,戲譫地捏她鼻尖。「我們蹺班吧!」 *** 他說要蹺班,地點由她決定。 「為什麼要蹺班?」她不可置信,這不像是他這個工作狂會做的事。 「你不開心,不是嗎?我們去做會讓你快樂的事。」這是他的理由。 為了她。 她有些感動,卻更心酸。「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走吧!」他強拉她離開辦公室。 見他興致勃勃,她不忍掃他的興。「真的我說去哪裡,都依我嗎?」 「都依你。」 「那好吧,我們去白沙灣,坐捷運去。」 「那多麻煩!為什麼不開車?」 「因為這樣,你才可以看見跟平常不一樣的風景。」 於是,在她的堅持下,他們搭上捷運列車,一路搖晃到淡水。 她指給他看窗外的景色,座落高處的圓山飯店,紅色的屋瓦在陽光下閃耀,櫛比鱗次的民房,陽台上栽著一盆盆五顏六色的花草,人行道上,幼稚園老師領著一群可愛的孩子唱歌出遊。 列車駛過關渡,視線豁然開朗,河水蕩漾,蜿蜒過翠綠的平原。 「風景很美吧?」她問。 「嗯。」他點頭。 「有多久沒注意過這樣的風景呢?」 多久呢?嚴琛惘然尋思,似乎很久很久了,他不再將週遭的風光看進眼裡,好山好水對他都猶如浮雲。 周韋彤深深地望他,望進他靈魂之窗的最深處。「你說要讓我快樂,其實你自己才應該找快樂。」 他一震。「我看起來像不快樂嗎?」 「超酷的好嗎?」她柔聲揶揄。「我不是說過,大家都叫你『冷血閻羅』?」 「哇!」他不以為然地冷嗤。「難道要我每天像個白癡一樣扯著嘴笑?」 「如果能那樣,也很好啊,你笑起來比耍酷好看。」說著,她笑彎了眉眼。 他看傻了,喃喃低語。「你笑起來,才真的好看。」 可惜她沒聽見,列車剛好進站,她率先下車。 他跟在她後頭,欣賞她娉婷的倩影,他愛看她走路的姿態,時而輕快時而躑躅,踩著不規則的韻律,像一首隨心所欲的即興曲。 出站後,他們轉搭公車,並肩坐在最後一排座位,偶爾道路顛簸,她便會坐不安穩,他看不過去,索性將她螓首壓落,擺在自己肩上。 「你幹麼?」她嚇一跳,想坐正。 他不讓她動。「又不是第一次了,緊張什麼?」 「什麼不是第一次?」 「這裡,你不是第一次靠了。記得我們從東京出差回來那天嗎?你在飛機上可是靠得很高興。」 「我有嗎?」她臉頰酣熱。 他微笑望她,呼吸暖暖地吹拂她濃密的羽睫。 她心韻凌亂,感覺他似乎又想吻她了,她能從他滿溢寵愛的眼神看出來,慌忙推開他,正襟危坐。 周韋彤,冷靜點,他看的人不是你。 她在心底默默告誡自己,不能陶醉,不能動搖。 嚴琛沒看出她複雜的心思,一直興致盎然,難得蹺班,他毫無罪惡感,反倒開懷,像逃課的孩子一樣。 跟她在一起,他發現自己常會衝動地想做一些平常不會做的事。 到了白沙灣,他孩子氣地抓起一把綿密細緻的白沙,任由它們在指縫間流瀉。 「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他笑問。「你想游泳嗎?還是我們去租一輛水上摩托車來玩?」 她給了他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我想你教我……衝浪。」 *** 自從燦心死後,他就不再衝浪了,對他而言,那應該是一段痛苦的回憶吧。 那天,他的親弟弟嚴飛,告訴她一個大秘密。 原來他曾經愛過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跟她長得十分相似,足以令人錯認。 於是她忽然頓悟,所有曾經盤桓心頭的疑問都得到解釋,為何他會特意將一個小美編調到他身邊當執行助理,為何會苦心栽培她,為何要教會她看重自己、改變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