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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千尋 上星期她忙到不行,突然跑出好幾家進口玩具商,她怕自己沒追上市場,忙著去參觀產品、去和人家老闆吃飯,在這種情況下,家裡的兩個乖寶寶最可憐了。 慶幸的是,李詠慧的朋友很幫忙,聽說他正在待業中,願意當付費保母,在楚楚、漢漢下課後照顧他們。 重點是,楚楚、漢漢和這個叔叔相處愉快,讓她放心地把孩子交給他們口中的「阿折叔叔」。 禮拜三晚上,她回到家裡,未打開門,就讓一曲熟悉的旋律給定了身。 傻傻地,她倚在門旁,回想若干年前,那個坐在鋼琴,瀟灑地用十指串起優美琶音的男人…… 這首曲子,久違了。 楚楚一面彈著鋼琴,一面唱著歌。那些許久不曾聽聞的宇字句句,從她深埋的記憶底處被翻了出來,連同她的心啊,翻覆…… 女兒清亮的歌聲,真是好聽,下意識的,她也跟著哼唱。「只不過一杯拿鐵咖啡,怎麼就讓你失去辨別……四千年的灰飛煙滅,四千年的孤魂野鬼,四千年的心悠悠蕩蕩在寂寞空間……」 這首歌,是一個從未露過面的歌手唱的,他的名字叫做湛霆,他不參加任何的電視節目、不露臉,單靠著歌聲就贏得眾多歌迷的支持。 他紅得莫名其妙,也紅出他第一份事業,知道他本尊是誰的人很少,而她是其中之一。 他曾問過她,「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取名叫湛霆?」 她回答,「湛霆、暫停,停車暫借問?」 「答對一半,湛霆、暫時停止急促呼吸,這個名字,讓我在公司裡痛苦地過了一整天後,有個喘息空間,藏在這個身份後面,我可以做愛做的事、可以定下心,認真規劃未來。」 「公司讓你那麼痛苦?」對她而言,工作值得花很多時間精神挑戰,她樂在其 「人類有許多本能,不需要透過後天學習就能有所表現,藝術是我的本能,累積金錢不是。」 「你的導演夢就是在『暫停』的時候,有了雛型?」 「對,暫停是休止符,停止節奏呼吸,為的是激起下一段的美麗;暫停不會太久,只要讓我找到助力,我就會一躍而起。而你——詹沂婕,就是撐著我上躍的助力。」 就是這句,讓她定下心,當他的「助力」。 他們配合得很好,有他,她變成坐擁高薪的經理人,有她,他可以安心的追逐夢想。 他做飯給她吃,他替她解決人事難題,他給了她很多糖果,讓她記得什麼叫做甜蜜。他也把喝咖啡的壞習慣帶給她,害得她現在一天沒有咖啡就做不了事。 門被打開,李詠慧冒出頭。「是你?我還想誰在外面唱歌。」她穿著圍裙,替上司做了宵夜。 「你的朋友呢?」詹沂婕把鞋子擺進鞋櫃。 「他……他晚上要到7-ELEVEN打工。」李詠慧隨口搪塞。 實情是,那個傢伙接到說「沂婕三十分鐘之內到家」的電話,就匆忙走人。 詹沂婕走到鋼琴旁邊,摟著女兒,問:「誰教你彈這首曲子?」 「阿折叔叔啊,很好聽對不對?」 「嗯,很好聽。」 「我們在架子上找到CD,阿折叔叔好高興哦,就馬上教我彈,他還說我唱的比原唱還好聽哦。」楚楚把壓在琴譜後面的CD拿出來。 她接過手,低頭看。是在架子上找到的啊,原來她……一直沒有丟掉CD、沒有丟掉那個男生…… 「媽,你會不會唱?」 「會。 」 「我們一起唱好不好?」楚楚熱烈提議。 並不好,記起他那麼容易,遺忘他卻很困難,她怎能放縱自己的心,一逼遍的想起「停車暫借問」? 「媽媽累了,先去洗澡。」她輕聲拒絕。 楚楚丑了兩道眉毛,扁嘴,要哭不哭的,讓人看得不捨得。 「楚楚,不要勉強媽媽。」漢漢說。 「人家真的很想聽媽媽唱歌嘛,我跟阿折叔叔說,媽媽唱歌很好聽,我要錄下來給阿折叔叔聽。」 詹沂婕順順女兒的劉海。這丫頭,開口閉口都是阿折叔叔,她要是再多忙上一陣子,不知道她會不會轉移陣地,愛上人家。 「你又沒聽過媽媽唱歌。」漢漢說。 「媽媽是女強人啊,女強人什麼都嘛會。」 唉!她歎氣。這輩子她真的會被女強人三個字壓得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媽媽不會唱歌,你自己練好不好?」 她苦笑,走進房間、關上門,然而楚楚的歌聲還是透過門板,傳入她心底。 然後是昨天—— 漢漢又長高了,明明是雙胞胎,明明楚楚是姊姊、漢漢是弟弟,可他就是個頭長得比較快,去年才買的衣服,今年都不能穿。 詹沂婕於是到一家日本精品店買童裝,李詠慧大力推薦的,她說那家的風格和楚楚、漢漢超合,要她有空一定要去走走。 她聽進去了,帶楚楚、漢漢走一趟。 沒想到她才進門,一位打扮貴氣的中年太太馬上迎過來,熱情地招呼他們,講不到三句話就讓店員泡咖啡、準備下午茶。 「這是你的小孩嗎?」貴婦說。 「是。」詹沂婕客氣回答。「楚楚、漢漢,叫伯母好。」 「什麼伯母!不對、不對,應該叫奶奶,我都快七十歲嘍。」 「您看起來很年輕。」 「那是肉毒桿菌的功勞。」貴婦靠到她耳邊悄聲說,掩著嘴巴咯咯笑。「我大媳婦、三媳婦逼我去做的,效果真的很不錯。」 「嗯。」對方的熱情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楚楚、漢漢長得好可愛哦,奶奶好喜歡。」貴婦蹲下身,給兩個小孩子一個結結實實的大擁抱。 「奶奶好。」 楚楚訓練有素,甜甜的小嘴忙問好;漢漢淡淡的,只朝她點頭致意,表現基本禮貌。 「好好好,來,你們儘管挑衣服,挑十套、二十套都沒關係,全掛在奶奶的帳上,阿金,聽到沒?」她對店員說。 詹沂婕懷疑地看對方一眼。這種做生意方法,怎麼賺錢? 貴婦也發現自己表現得太過份,忙拉起她的手,解釋說:「這店是我的,年紀大了沒事做,兒子就幫我開店,讓我有地方消磨時間。賺錢?免啦,我們家金山銀山,不差我這一點點,我是來交朋友的,看到可愛的小孩,衣服鞋子通通免費送,不過呢要出門之前,孩子可要借我拍照、當廣告。」 「您的兒子很孝順。」她客套的說。 「才怪,每天東奔西跑的,說什麼工作忙,一年難得見上幾面。唉,年輕人不懂,老人家要的不是錢,我們想要孩子承歡膝下、含飴弄孫。可是咧,我那個小兒子啊,打死不結婚,說什麼一定要找到對的女生,你說,嘔不嘔?」 貴婦拉著詹沂婕不放,她理解,那是寂寞使然。 回頭看看孩子們,被店員帶開,試穿衣服,她放下心,專心和貴婦攀談。 「您的兒子說得沒錯,婚姻不是兒戲。」 「問題是,他心裡覺得『對的』的女人已經錯過啦,他找人家好多年了都找不到,萬一再拖個十幾年,豈不是要斷子絕孫?嗚……我的命真壞。」 「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不要操心。」詹沂婕拍拍她的背,輕聲安慰。 「你不知道,我那個兒子死心眼。年輕的時候像花蝴蝶,到處採花蜜,我還偷偷暗爽,很快就能抱孫子。哪知道他認識一個女的,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不懂得愛護人家,等到人家受不了他的花心跑掉,才後悔傷心,真搞不懂,我怎麼會生出這種笨兒子。」 詹沂婕笑笑。後侮,是男人經常犯的錯誤? 「這些年我兒子工作有成就,愛他的女人滿街跑,想排隊和他相親的,厚,不是我誇口,號碼牌至少可以發到兩千號。可偏偏他固執得要死,非要找到那個女人不可,你說,我兒子到底是風流還是癡心?」 「也許錯過的那位,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吧。」 「我懂,問題是人家不要他啊,要是普通男人,過了這麼多年早該看開了,下是?」 詹沂婕聳聳肩,沒意見。 「希望那個女人能回心轉意,不要辜負一個深愛她的男人,不然對她、對我兒子,都是遺戚。」 「是啊,祝福他們有個美好結局。」 「謝謝你,你真好心。對了,知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楚楚漢漢好高興?」 「為什麼?」 「他們長得很像我兒子,咦,說不定你也知道我兒子。」 「我?下會吧。」 「我兒子很紅,最近還拿到好幾個國際大獎,報紙上常常報導他,說他是台灣之光,他叫蔣焎,你聽過沒有?」 就這樣,猝不及防地,他的名字再一次殺進詹沂婕的腦袋中。 是他太紅,空氣裡充滿了蔣焎因子,讓她走到哪邊撞到哪邊,還是她這輩子都逃脫不了有他的空間? 她想起了不知在哪裡聽來的兩句話——寂寞,是因為思念著一個人;痛苦,定為了遺忘—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