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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寄秋    


  說話間,一行人下了馬車來到宰相府前。

  「木清,拿公主令牌去叫門。」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她就是個愛記恨的,別人欠她的,一定要討回。

  裝成半百老頭的木清一跛一跛地拉著獅頭門環叫門,正好他腿有傷,也跛得有模有樣地,他將公主令牌拿給門房一看,大門馬上拉開,兩排侍衛站得直挺挺的,威風凜凜,神色銳利。

  但是入內的一行人看也不看一眼的走過,入了宰相府找的不是正在朝堂上和皇上及諸位大臣討論南方大旱、糧食歉收的雲宰相,而是公主太傅雲破天。

  幾人被府裡管事領進一間書房,隨著男子聲音揚起,一把亮晃晃的魚腸短劍立即架在文若荷脖子上,原本還慶幸自己逃出皇宮的她頓然臉色一白,慘無血色,不敢相信這個名叫幽人的丫頭居然想殺她?!

  「是我找你,久違了,破天哥哥。」向晚喬裝的宮女走在前頭,語氣柔媚嬌軟,似玉輕擊。

  破天哥哥……雲破天眉頭倏地一擰,看向她身後眼眶含淚的文若荷。「你是誰?」

  「破天哥哥真是貴人多忘事,前不久你還派人追殺我,欲置於我死地,這麼快就不記得了嗎?」果然心狠之人記性差,只記得別人欠他的,不記得他欠別人的。

  「是你?!」他目光一利,冷冷迸射,第一眼先看向她眉心,疑心她是否是他所想的那個人。

  「多年不見,來找破天哥哥敘敘舊,泡壺好茶聊聊別後離情,不知歡不歡迎?」向晚一副來做客的模樣,不待人招呼便在主位坐下。「你想做什麼?」他聲冷如刃,剮人體膚。

  「喲!開門見山,這麼直截了當呀!很好,既然你爽快,我也不囉唆,就拿你的小若荷換我家二爺,這筆交易划算吧!」美陣盈盈一睞,看似嫵媚無害,卻內藏銳鋒。

  商人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這是她跟鳳揚塵學的。

  雲破天眼眸瞇了一下,似在思索她話中是否有詐。「好,我讓人帶他出來。」

  他對身後的侍從打了個「放人」的手勢,一會兒身形狼狽,外袍猶帶血跡的鳳揚塵便在兩名僕役的攙扶下,十分艱澀地走到眾人面前。

  表面看起來冷靜自持的向晚暗暗手心一握緊,垂落的目光閃過一絲痛楚,隨即一揚眸又恢復原樣,清亮得宛如清泉洗過的碧空,晴色朗朗,萬里無雲。

  「二爺,你還好吧?你這一身狼狽是向晚生平少見,頗為震撼。」雲破天敢傷他?很好,他死定了。

  聽到飽含擔憂的諷剌,鳳揚塵抬了抬腫脹的雙眼,咧嘴一笑。「向晚小心肝,你捨得來見爺了,聽說你被人擄了,爺這些天吃不下也睡不著,整個人黯然消瘦,你看爺是不是瘦了很多,心疼不?」

  「我這樣你也認得出來?」她失笑,為他驚人的本事感到詫異和愕然,連向來精明的雲破天都抱持幾分懷疑,而他卻是不假思索叫出她的名字,真不知他哪來的眼力認出她。

  「你這是在侮辱爺還是看輕自己,不論你變成什麼模樣,爺用鼻子一嗅就能嗅出你的味道,香的咧!哎呀!痛痛痛……爺被打得好慘哩!向晚快過來扶爺,全身骨頭都要散了……」他慘叫不休,一副即將重傷不治的樣子。

  「殺人不過頭點地,虐囚就行徑卑劣了,破天哥哥可否告知我家二爺犯了什麼罪,公主在此,你可得實話實說,滿口謊言也是有辱斯文,身為公主太傅可別誤人子弟,教出狼心狗肺的兩足禽獸。」向晚言語刻薄,句句傷人。

  「向晚偏心,你怎麼只喊爺二爺卻喊他破天哥哥,爺心痛,爺吃味,爺捧醋狂飲,喊聲塵哥哥來聽聽。」鳳二爺大聲插話,醋味四溢。

  「你閉嘴,等我解決了他再來整治你。」敢往虎口裡送,他最好拈拈自個兒皮夠不夠厚。

  河東一獅吼,「撒嬌」耍賴的鳳揚塵頓然乖得像等糖吃的娃兒,一雙迷人的丹鳳眼眨呀眨的,似乎頗為期待她的教訓。

  「破天哥哥,你還沒說出個理呢!不過我這人一向寬宏大量,不計較你做過多少錯事,這樣吧,我家二爺身上有幾個傷口,我就比照深淺在若荷身上留下幾道,公平吧!」禮尚往來,來而不往,非禮也。

  幽人將文若荷往前一推,手中的短刃作勢要在白嫩的肌膚上一劃。

  「住手——」雲破天大喝。

  「當然也有另一種玩法,你來代替她,你身上的傷口越多就越能還你一個完整無缺的寶貝兒,你肯嗎?」要讓他知道什麼叫痛,他才明白別人有多痛。

  「……」黑眸陰鬱地瞪著她。

  「公主,不要呀!是若荷不好,若荷讓公主失望了,你放過雲大哥吧!求……嗚——求求你不要傷他,雲大哥是好人……他不會再犯錯了……嗚——公主,饒、饒了他……」公主明明答應過她的,怎麼又反悔了?

  哭得聲淚俱下的文若荷根本沒想過向晚不曾答應過什麼,她只是沒開口,默不吭聲,讓人以為她已不追究此事,不再提起。

  文若荷把事情想淺了,蓄意謀殺皇親是多麼重的罪,雲破天要殺的可是皇上的親生女兒啊!若是讓人知曉了這件事,不僅官居一品的雲宰相要如何向天下謝罪,雲家又怎麼對得起西寰帝的厚愛。

  真假公主事件的解決之道不是趕盡殺絕,雲破天至少得先想辦法見上杜清淺一面,坐下來把話說開,謀求應變之策,而非一意孤行痛下殺手,視人命如草芥。

  「夠了,不要逼她,把刀拿來。」看見心愛女子聲淚俱下地為自己求情,雲破天心如刀割般難受。

  向晚眉兒彎彎,展顏一笑。「二爺,你靴子裡的小刀借用一下,等會兒再還你。」她口氣哄人的只差沒說個乖。

  鳳揚塵笑得歡快,取出三寸尖刃,看得雲破天眼睛發直。

  「你居然有刀?」那他為什麼還甘心受縛,受他百般無禮的對待而不反擊?「再瞪你也沒爺長得貌美若仙,爺就是長得比你美,嫉妒呀!」鳳揚塵拽得二五八萬的瞟了雲破天一眼,又朝向晚招手。「爺沒白挨疼,過些日子就讓他瞧瞧爺的威風,百年皇商不只是一塊匾額而已,爺想要讓天下大亂誰又阻止得了,開門七件事……」

  柴、米、油、鹽、醬、醋、茶七樣民生用品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無預警嚴重缺貨,從南到北,船運、陸運,跑單幫的全都停了,有錢買不到,整條商舖有一大半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關起門不做生意。

  百姓急、官員急、皇上更急,一個個上書稟報的不是大旱缺糧便是水患成災,所有的肉呀菜的全遭了殃,想吃就得自己養、自己種,運不過來就是運不過來,管你官兒多大都得啃乾糧過日。

  士、農、工、商,商敬陪末座,可是在國難當頭之際,商人最大,唯有他們能調來糧米果腹,在無柴時給人炭火,食、衣、住、行若沒有他們,大家唯有坐困愁城,等著菩薩顯靈了。

  而這些全算在雲破天頭上,鳳揚塵要讓他知道,他鳳二爺玩得起,敢動他女人還得先掂掂自己斤兩。

  在連續吃了二十多天干冷無油的白饅頭後,身上被劃了三十七道傷的雲破天得了一個慘痛的教訓,千萬不要得罪鳳氏家主鳳揚塵,他絕對是小人中的小人,錙銖必較,誰吃了他一斗米就要吐出一座米倉來還。

  還有,他的妻子也惹不得,是個不折不扣的女羅剎,平日如菩薩一樣慈眉善目,觀音心腸,待人和善,人美心也美,可是動到她身邊的人,絕對護短的她會讓對方明白一個道理——

  寧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

  玉林國大慶三十年

  皇帝慟詔:皇太女清華公主,年十七,身染惡疾,六月十五薨,追封聖皇公主,三日掛白,舉國哀悼。

  欽此

  簡單的兩句話帶過杜清淺的一生,沒有盛大的葬禮,沒有百官至皇陵跪送,沒有百姓哭喪三日,連個披麻帶孝的也沒有,一個骨灰罈子,安安靜靜地擺在孝思堂,由守陵的皇室宗親供奉。

  日後,豐王爺杜西津多了一名義女杜向晚,眉心有顆觀音痣,與義妹天香郡主感情甚篤,後下嫁鳳氏家主鳳揚塵為妻,為鳳氏當家主母,鳳氏從此家業興隆,家宅平安,家和萬事興。

  觀音面女諸葛與阿斗自此結成連理。

  「啊——你、你又扎我一針……」悲憤呀!他又不是針線包,專門插針用。

  「我、我忘了,一時順手就……紮了。」扎習慣了,他一靠近她想都沒想就紮下去,這是本能反應。

  狼遇多了就有一套擒狼術,沒辦法的事。

  「有沒有搞錯,我是你的夫婿,你是我的娘子,今晚是我倆的洞房花燭夜,你要我這樣子僵著到天亮嗎?」他不過剝光小娘子的衣衫,摸著胸脯,親親小嘴兒,揉揉小蠻腰,然後……然後就被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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