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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橙諾    


  「好了,欣欣,再聊下去,產檢就來不及了。」顧斯朋捏了捏她臉頰,揮掉她腦中的胡思亂想。

  「等產檢過後,假如你與寶寶的情況都很好,醫生說你可以四處走走的話,我們再慢慢逛慢慢聊,把事情慢慢說清楚。你先換衣服,我出去等你。」

  為什麼要四處走走,可以慢慢逛的話才能慢慢聊,把事情說清楚?

  佟海欣還沒問,顧斯朋便已經退出她房裡。

  賣什麼關子?這男人從小到大,總是神神秘秘的,她總是弄不懂他……

  「欣欣,你餓嗎?累嗎?要不要吃點什麼,還是要回家躺著休息?」做完了產檢,離開了醫院之後,顧斯朋第一百零一次,這麼問佟海欣。

  本就耐心欠佳的佟海欣耐性幾乎直探到底。

  他剛才已經親自在等待產檢叫號時買了兩個麵包給她吃;親眼見到她拿到媽媽手冊;也親眼在超音波的小螢幕上看見寶寶健康地揮舞手腳;親耳聽見醫生說她可以不用每天都躺在床上,可以慢慢恢復正常生活……那他現在像跳針一樣一直問一直問、問個不停,到底是問夠了沒有?

  「我不餓,也不累,你到底想說什麼、想要在哪裡跟我慢慢逛跟慢慢談,可不可以一次說清楚?」顧斯朋看起來不知道在不安什麼,佟海欣從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他們兩人之間,他似乎總是比較氣定神閒的那一個,真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是在侷促些什麼?磨光她所有的耐性。

  顧斯朋望著佟海欣,露出一個死之將至的表情,決定豁出去。

  「欣欣,走吧!我們打電話叫出租車,先回我家。」荊軻刺秦王也不過這樣了。

  「你家?」無聊!他家就在她家隔壁,這也要想那麼久?佟海欣幾乎想殺人了,孕婦果然都很暴躁。

  「對,我家。」顧斯朋深呼吸了一口氣。「欣欣,我有些東西想給你看。」

  或許,他早該給她看的,或許,如此一來,她便不會對他的愛情那麼沒有安全感。

  但是……唉,欸……英雄氣短啊、英雄氣短……

  他活到三十來歲了才在學表白,真有股說不出的窘。

  而且,他這趟回北京,把該帶的與不該帶的通通都帶回來了,欣欣應該不會發現那些不該看見的吧?

  顧斯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誠心祈禱各路神佛保佑,順便搓熱自己的左頰,希望等一下不會派上用場……

  一樣的雕花圍籬,一樣的陽台造景,一樣的玄關佈置,這間顧斯朋位於台灣的房子,佟海欣早就熟到不能再熟了。

  「小心。」顧斯朋回身牽她的手。

  喔,唯一有不一樣的,大概就是原本整齊清潔的一樓堆滿了尚未整理好的行李與紙箱,還有一些簡單的傢俱,約莫是顧斯朋這次從北京返回時帶回來的。

  看起來,他的確是有要把重心移回台灣的打算……佟海欣不自禁又感到些許憂心。

  「欣欣,來。」顧斯朋牽著佟海欣走向二樓盡頭。

  二樓的長廊盡頭是哪兒,她再清楚不過了,那是顧斯朋的畫室,她當年發現佟海音畫像的地方……

  佟海欣的秀眉不禁微蹙,她曾經想過她這輩子再也不要踏入這間房裡。

  「你到底要帶我來看什麼?」她感覺到與顧斯朋交握的那隻手掌心的汗,不知道那是顧斯朋的,還是她的?為什麼他比她更緊張?

  「咳!你等等就知道了。」顧斯朋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喉嚨。

  「賣什麼關……」佟海欣的抗議在看見畫室門被推開的第一秒便猛然收住。

  那是她。

  滿牆滿地的她。

  十四歲的她、十六歲的她、生氣的她、微笑的她。

  國中制服的她、高中制服的她、外出服的她、居家服的她。

  佟海欣一臉詫異地望著顧斯朋。

  「那個……呃……你問我說,我的畫裡為什麼沒有女人,這就是答案。」顧斯朋撓了撓頭,喉嚨乾澀。

  佟海欣只是盯著他,什麼話都沒有說。

  他說,北京沒有他想畫的女人……

  「欣欣,我捨不得把畫你的作品拿出來賣。」顧斯朋忽然開口。

  佟海欣偏頭望他。

  「畫你,我總是覺得畫不好,偶爾有畫得好的,又不想讓別人看見……」顧斯朋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想,他對她,才是真正有著一股強烈到不行的獨佔欲,連別的男人,都不許窺見她的美麗。

  第9章(2)

  佟海欣站在一幅她仍穿著國中制服的畫前,瞧著上面落款的日期,那當然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她伸出手,指尖輕觸他們的從前。

  「欣欣,你問我為什麼喜歡你,我真的不知道,或許剛開始是因為同情,也或許是因為我太習慣身邊有你,總之,等我回過神來,你就已經在那裡,根深柢固在我心裡了。」

  顧斯朋牽起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中,又繼續溫柔訴說

  「你說,你想要一份獨一無二的感情,希望你在某個人心中無可取代,欣欣,你在我心裡便是這樣的存在。我很愛你,一直以來都愛你。從我高一,從我十六歲開始,我眼中看見的人,一直都只有你,我畫筆下的女人,一直都只是你。」

  佟海欣揚眸望他,那個困擾她多年的疑惑便跳出喉嚨。

  「我、你……我明明,看見你畫海音……」

  「我?海音?怎麼可能?我什麼時候畫過海音?」顧斯朋一臉驚愕。是她記錯了,還是他鬼上身卻不自知?

  「……就在這裡。」

  佟海欣憑著模糊的記憶走到那個靠牆的置物櫃前。「我忘了那天我在找什麼,然後,海音的畫就從夾頁中掉出來……」

  顧斯朋看了一眼她站的位置。

  那是他放不重要的、練習用的隨手亂畫作品的書櫃。這裡面的東西甚至不重要到,他連搬去北京時都沒有帶走。那裡面怎麼可能有佟海音的畫?

  佟海欣拉動了某格抽屜,然後,那張佟海音的畫真的掉出來!

  佟海欣與顧斯朋兩人同時都嚇了一跳!

  顧斯朋走過去,一臉驚愕地將它拾起。

  他想起來這張畫是什麼了。

  「這不是我畫的。」顧斯朋將畫翻轉到背面,拿到佟海欣眼前,指了指背後幾行文字之下的署名。「你看這個。」

  佟海欣定睛一望,那幾行密密麻麻的文字,是情書,而情書下面的署名,是顧斯朋當年繪畫班一個學弟的名字。

  佟海欣疑惑地看著顧斯朋。

  「你還記得他嗎?他以前常跑來我家寫功課啊!你也遇過他好幾次吧?」

  佟海欣點了點頭,她記得,那是個很有趣的男生。

  「那笨蛋不知道怎麼搞的,某年某月在隔壁看見了海音之後驚為天人,偷窺了海音好幾次之後,越看越喜歡,某天被雷打到,就興沖沖地畫了張海音的畫像嗯,你知道的,那個年紀的美術科男生總是喜歡表現出自己很有才華然後,他一畫完就馬上衝到隔壁去告白,結果海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傷心欲絕地跑來我家跟我哭夭,還硬買了幾瓶台啤叫我陪他喝,我根本不知道他忘了把這個帶走。」

  那為什麼這張畫會收在櫃子裡?或許是顧斯朋已過世的爺爺奶奶收的?也或許是當年的管家僕人收的?總之,那是個不重要的謎。

  佟海欣突然覺得自己好蠢。

  她為什麼一直不敢問他呢?是因為,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聽見他說,他喜歡的不是她,他心裡有別人吧?她一直都喜歡他,一直……

  「我以為……」算了,佟海欣收口。一場誤會,沒什麼好值得提起的。

  「以為什麼?你該不會以為我喜歡海音吧?」顧斯朋大笑,爽朗的笑聲卻在看見佟海欣臉上的表情時收住,那是一個,呃,很後悔被看透的表情?

  「噢……不是吧?」顧斯朋走到她別開的臉前。「你怎麼會這麼想呢?你的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十六歲的他連光是幻想小他兩歲的她都有罪惡感,小他四歲的佟海音……殺了他吧!

  「我怎麼知道……」佟海欣垂眸沈默了會兒,又出聲抗議。「你總是海音、海音的問個不停,我們不管要去哪兒,你都要帶海音,連你當兵……」這實在太像是小女生對男友吃醋的口吻了,佟海欣住口,索性不說了。

  她顯得有些煩躁地在畫室裡踱步。

  顧斯朋望著她莫名的焦慮,發傻的腦子遲了好多拍,才終於把所有的線索都串連起來。

  佟海欣說他拋下她,是因為他老是拉佟海音作陪;她不相信他喜歡她,是因為她一直以為他喜歡她妹妹;而她既然以為他不喜歡她,她當然更有理由不相信他那夜抱了她是出自於愛,所以她才會一口咬定他只是為了愚蠢的責任感想對她負責。

  這真是一場天大的誤會!

  但是,更重要的是,她對他喜歡佟海音這件事耿耿於懷,對他冷淡、對他生氣、對他不諒解,甚至口不擇言說只要和他當床伴,這種種的情緒只指向了同一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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