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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美言 說實在話,她知道自己是沒理由惱他的,因為他並沒有實質的犯著她,甚至每當她心情煩悶時,耳邊總是說巧不巧的流洩進優美的笛音。 打從那日她躲開慕容軒後,至今已過了三日。 這三日來,她一直刻意避著他。 也非她將谷姿仙的交代拋諸腦後,她依然會親自調理他的藥膳,甚且也定時幫他診脈,只是……時間與過程有些不一樣而已。 「有時間發呆,我勸你還是早些將那盆髒衣服洗一洗,我廚房裡文火慢熬的那碗湯藥,別忘了晚些再幫慕容公子送過去。」杜雨嫣仍是維持原來的姿勢,口觀鼻,鼻觀心,眼睛不離書卷的「看」書。 「小姐,昨晚慕容公子的隨侍問我,為什麼你開的藥方,慕容公子喝完還得討著喝花蜜?」 小玉只是個打雜幫傭的小丫頭,哪裡能回答得了那些醫理的問題啊?聽到說要送藥,她才猛然想起該幫忙問這個問題。 杜雨嫣緊抿的朱唇微微的牽動了下,若有似無的微笑是小玉所看不懂的,只聽得她用一派正經的口吻應著—— 「要是武石今日再問,你就同他說四個字。」 她將一直深埋在書卷裡的視線移向小玉,彎起好看的紅馥唇線。 「良藥苦口。」 小玉傻愣愣的看著她,半晌才似有所悟的點點頭。 ☆ ☆ ☆ ☆ ☆ ☆ ☆ ☆ ☆ ☆ ☆ ☆ ☆ ☆ 「良藥苦口?」 慕容軒口氣溫溫的,聽不出什麼情緒反應,只是他望著武石手裡那碗黑漆漆的湯藥,露出了明顯的悒鬱神色,掙扎了半晌,輕歎口氣,還是將那碗湯藥喝下去。 「小玉,你家小姐今日還是忙嗎?」 前兩日開始就見不著杜雨嫣,問了小玉,只推說她在忙,很忙很忙的那種忙,忙到可以整天都見不到她的人。 小玉面露難色,小姐沒讓她饒舌,她可不敢多話,畢竟做小丫頭的若不機靈點,可是會日子難過的。 看見小玉的表情,慕容軒也猜著了些什麼,擺擺手支走了她,感覺到喉嚨間的苦澀。 他用手支著面頤,雖然嘴裡是讓人會翻胃的苦,臉上卻微微的露出一絲笑意。 她彷彿在藥裡下了十斤黃連,想來她心中的那把火無處宣洩,只好往他身上倒。 只是有一點他不明白,明明自己也是「受害人」啊!為什麼他就要白白的遭受她的遷怒呢?這樣似乎不太對吧? 慕容軒的心中已有另一番計較。 ☆ ☆ ☆ ☆ ☆ ☆ ☆ ☆ ☆ ☆ ☆ ☆ ☆ ☆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慕容軒發現自己的目光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那抹娉婷的身影所牽引。 就算明知她有心躲著他,他仍是想見她,即便只是離得她遠遠的,只要能看見她的身影在藥房裡穿梭,便也滿足。 撿選一處岩石平台,翻掀長袍下擺,他神態優雅而寧靜的坐在那裡,拿出笛子放在唇邊,優美的音律在他的指下流洩,他知道她會聽得見的。 不遠處的小溪流發出水流夾著融冰的聲音,當他吹奏一曲結束,就會細細聆聽水流與碎冰的交擊聲。 這就是他從未見過的藥王谷春天,心裡有底的知道,映入眼底的每一幅景色,對他而言,將會成為僅有的回憶。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梅花塢,那時就見得一位纖姿絕麗的女子折下一枝紅色的臘梅,將花偎在她凍得紅艷的臉頰邊,那親暱花朵的畫面,是他永遠也忘不掉的。 那時,他僅一個神思恍惚就見不著她,心下是有些許惆悵的,不過他僅當自己是失了神,不太在意,可是就在吹笛到忘我之際,那疑心是看花眼的她居然就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還張著清盈澄澈的大眼直直的瞅著自己,那時候開始,他便暗暗發誓,若此次許親的女子就是眼前的她,他真想就要了她。 可是當他明白她就是自己未來的妻子時,心中原本的那份歡喜與雀躍的感覺已漸漸地磨蝕了,他知道他不該擁有她,那會讓她不快樂。 笛音幽幽轉轉,彷彿朝露暗潤花瓣,想將這初春尚未甦醒的花魂喚醒。 儘管心中存著擺不平的矛盾,他仍是撿選輕快悠揚的曲調來吹奏,他知道就算她見著自己會想躲,卻絕不會討厭他的笛音。 這廂,捲起珠簾,已無心看書的杜雨嫣,立在窗邊,幽深難辨的雙眼望著吹笛的他。 這每日按例會聽見的笛音,已成為她慣聽欣賞的音律。 他瘦削的身子,以她隔著些許距離的感覺來看,似乎顯得更加雋朗了。 說實在話,她原以為他會在連喝了三天那苦死人不償命的湯藥之後,惱怒得尋上門來,甚且她也準備好一串腹稿回應,什麼這是她新研製的藥方,對身體大有助益,或是良藥本當苦口之類的空話,可惜她一直沒機會對他說。 為什麼會想故意整他的心態,她已經理不清了,只知道她的心裡這般愁苦,大半的肇禍者就是他,誰教他要平空冒出來,打亂她原先的日子呢?! 看見他蒼白著臉,搗嘴咳嗽的一幕,她的心莫名一緊。 這個傻子,身體就那麼虛寒了,還跑出去賞什麼風景?吹什麼笛子?不會回房,裹著被子,乖乖的躺在床上休息嗎? 正想呼喚小玉,讓她傳個話,叫那傻病人滾回他自己的房裡時,小玉卻先一步跑來說,藥王谷外有位姑娘說要見她,她的心當下就涼了半截。 打從她點頭願意嫁入慕容家開始,心中所湧起的不安與罪惡感就未曾消過,而今,該是面對的時候到了。 她往谷外不遠的一座涼亭走去,不斷的對自己做心理準備。 雖然小玉沒問那位姑娘的姓名,可是她猜得到,會來找她的人是誰。 遠遠的,見到那名身穿鵝黃色羅緝衣裳的年輕女子,杜雨嫣的心口就緊揪了起來。 是她,真是章茹。 深吸一口氣,她神色黯然的走過去,涼亭內的女子聽見腳步聲,視線迎上她的,年輕嬌俏的面容滿足鄙夷與忿然。 不待杜雨嫣走入涼亭,她率先自石椅上站起身,衝著杜雨嫣質問:「你說,你是不是真要進那慕容家的門?」 望著曾經是閨中密友的杜雨嫣,這個因為年齡相仿,再加上與自己的兄長有過私慕一段情的好姊妹,章茹怎麼也無法相信,她竟然悶不吭聲,輕易的就對慕容家的提親動了心?!難道真是她看走眼,杜雨嫣只是個貪戀榮華的俗世女子? 杜雨嫣的一顆心被章茹的責問弄得刺痛起來,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向她解釋。 她走入涼亭,目光始終迴避著章茹,當同樣的話她再追問第二遍時,杜雨嫣這才垂著眼點頭。 「為什麼?」章茹拉著她的手,不解的追問,「我一直以為你跟哥哥會在一起的啊!我怎麼也無法想像,除了哥哥,你會嫁給其他人!」章茹覺得事情發生得好突然,她的頭好痛。 「章翰……他知道了?」杜雨嫣猶疑地開口,隨即知道這是多問的,既然章茹會追問到這裡,諒他也是知情的了。 「不止是我哥哥知道而已,我們章家上下全都知道了。」章茹氣急敗壞的揮舞著手,像是有一把怒火在她的胸臆之間狂燒。 杜雨嫣抬起眼看她,眼裡有疑問,也有無奈。 她與章翰之間的情分,說起來有些詭譎。 因為他們從未私下有過婚約,只是因為一種長期相處的習慣,讓身邊的眾人積習已久的認為他們該是一對的,旁邊的人這麼看,身為當事人的他們也覺得就該這麼著,大家都有相同的默契,認為只要她學習醫術告個段落,她與章翰就該在一起的,事實上,她自己也是這麼以為,只是事情的變化往往總是讓人捉摸不定。 像是看出杜雨嫣的不解,章茹索性直言,「昨天你哥忽然跑到我們章家,大聲嚷嚷著,叫我哥不要再纏著你,還說你就要飛上枝頭,進慕容家當鳳凰了,要我哥別再當個癩蝦蟆,妄想吃天鵝肉了,我爹娘聽了氣得要死,我哥也鐵青著臉色,不肯說話,逼不得已,我只好上你這裡來問問,沒想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哥哥?」杜雨嫣不禁慘白了臉。她從未想過她的哥哥竟會這般待她……所以小時候她才會吵著嚷著要上私塾,甚且認識章翰之後,也寧願認他做哥哥,只因為至少章翰是不會傷害她的。 「是啊!你哥哥……」章茹見她刷白了臉色,不知該誇她演技好,還是寧願相信這麼多年的姊妹情誼不是假的。「為什麼事情會鬧成這樣?我聽說你娘還收了慕容家的千兩黃金,是不是真的?我一直以為你進藥王谷是為了習醫,要成為一名有醫德和醫術的女大夫,怎麼?原來你認那位女神醫為師,就是為了想攀上慕容家?還是你想藉著武盟天下揚名立萬,成就你個人私慾的野心?你……你真的讓我難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