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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美言 一陣輕風襲來,屋外那片片的雪花兒旋著、轉著,晃悠悠的落到那早已白皚皚,鋪成像羊毛毯的地面。 數枝開在牆角的臘梅,在風雪中冒著寒氣開放了,白色的小梅花,遠遠的看去,分不出是花還是雪,但因為有陣陣的暗香飄來,屋內的人嗅聞到花香,才知道梅花開了。 放下手裡的書,將窗子打開頂著,讓花香隨風捲進屋內,吹熄了原本點著的油燈,屋外的光源自窗戶斜斜的灑落。 推窗的女子有著一雙白淨細嫩的手臂,粉嫩的瓜子臉蛋,澄澈而幽黑的瞳眸,她站在窗台邊,望著外面的世界,看到原來是院中牆角的那棵老梅開的花。 她瞅著那棵老梅好一會兒,才又坐回書案前,一手輕輕支頤,一手隨意的翻著泛黃的藥書,心思早就如同窗外的雪花片,隨風飄亂了。 她想起了半個月前,被家人喚回家中商量「大事」時的情景。 那時,她才剛被谷姿仙收為弟子不久。 前因是她爹爹原是個郎中,半年前大娘患了一種怪病,爹爹翻遍醫藥典籍皆束手無策,輾轉打聽之下,找上了素有神醫之名的谷姿仙,也不知是投緣還是什麼的,那時谷姿仙不但醫好了大娘的病,還誇她有學醫的天分,將她收做弟子。 本來她打算,若能在谷姿仙身邊學業完成,便要與自小一起長大的章翰在一起,曾經……她是這麼打算的,可是她預想的人生計畫,全在她爹娘接到那紙武盟令開始變了調。 聽她爹爹說,慕容天曾經在某年某月的某一日,出手幫過他一個忙。 她大娘又說,慕容家與谷姿仙之間的關係十分要好,慕容家的公子還得叫谷姿仙一聲谷姨,所以若是她能嫁給慕容家的公子,谷姿仙一定會十分的高興。 而她那總自恃是杜家獨子的哥哥也說,若是她能嫁給慕容家的公子,那麼慕容天允諾,將會自南方找一位美貌才藝雙絕的女子給他。 就這樣,全家人皆說完了話,原以為終於可以輪到她發言表態了,可是……沒有,接下來他們還各演了一場戲。 她爹爹捧著武盟令,來到她的面前,雙眼垂淚的低語,「雨嫣,爹不為難你,就算要爹違背武盟令,就算要遭到全江湖的武林人士所摒棄,爹也要顧全你的幸福……」 杜雨嫣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在回想,當爹爹曾指望兄長能克紹箕裘,成為郎中的夢想落空,卻看見她能正確無誤的幫他找著所需的藥草時,臉上那失望的表情。 在爹爹既定的觀念裡,女兒即便再聰慧、再有能力,終究是要嫁人的,怎麼樣也比不上兒子好。 聽得爹爹說這番話,一旁沉不住氣的兄長,也就是大娘所生的杜家獨子,也開口了。 「妹子,你不嫁不行,為了兄長我的終生幸福,你是非嫁不可,這是你唯一能為杜家做的貢獻了。」 為了能娶得美嬌娘,犧牲個沒啥感情的妹妹,他可是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聽聽,多麼刺耳的話!她靜靜的抬起眼,盯視她同父異母的兄長。 為了兄長的幸福,就要犧牲妹妹的一生,這是什麼道理? 「可是我跟章翰……」 她不想就這樣被家人的口水淹沒,總該說些什麼為自己爭權益吧?不料,她才開口,反對的聲浪又至。 「一個女孩子家竟然將男子的名字掛在嘴邊,怎麼能如此不知羞引真是太丟我們杜家的臉面了。」這話是她的兄長說的。 杜雨嫣在心裡反抗著,若她喜歡章翰叫不知羞,那他為了美色就要出賣妹妹,是否為禽獸不如? 「那個章翰有什麼好?不過是個秀才,沒什麼長進,你就要進慕容家的門了,以後不許你再見那個章翰,連心裡頭想他也不許。」她大娘這麼警告她。 杜雨嫣更不服氣了,蠕動唇瓣,在心裡犯嘀咕,嫌章翰是個秀才,沒什麼長進,可是哥哥還只是個童生啊,豈不是更沒長進? 她與章翰是在私塾裡熟識的,與章翰的妹妹章茹更是親如姊妹。雖然不知道未 來她的丈夫是否會是章翰,可是她也沒有想過要嫁給其他人,為什麼如今她的未來全教慕容家的那位公子攪和成泥水了呢? 「雨嫣啊!爹爹也是非常的捨不得,可是你要知道,今天慕容家對爹爹有恩,我們杜家又欠谷神醫一份情,這加來減去,總是我們欠慕容家的啊!」 杜雨嫣緊咬著唇,面對親爹爹,她一向是溫柔順從的,這是親娘死前對她的囑咐。 「爹,自古子女的婚嫁皆由父母決定,她無權置喙。」他這個哥哥說話可神氣了,將賣妹換妻之舉視為理所當然。 「大哥,妹妹從來不知道,原來大哥會輕易被一名未曾謀面的女子迷了心神,就連妹妹的婚事也要拿去攪和,若大哥能分些心神鑽研爹爹的醫術,該會大有成就才是。」終是忍不住的頂了嘴,她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娘,你聽妹妹說的,都是你們讓她讀什麼書,習什麼字害的,讓她現在牙尖嘴利,目中無人,簡直不把我這個兄長放在眼裡!好吧!她聰明,有學醫術的天分,我這個身為妹子口中杜家無用的長男,還是進廟裡當和尚為爹娘誦經祈福,也算是報答一點恩情好了。」他裝模作樣,外加唱作俱佳,只為打動他娘的心。 「別別別,你可是我們杜家唯一的兒子,你不能出家,我們一定會讓你妹妹嫁的,別出家、別出家……」 在她大娘的眼中,唯有她的兒子是寶,她只是根草。 杜雨嫣面無表情,心裡藏著另一個神情哀戚的自己,想著,為什麼她的親娘要這麼早就撒手人寰? 「一切都當是為了我們杜家,好嗎?」她爹爹不想這個家再亂下去,最後就這麼對她說。 好嗎?好嗎?好嗎? 「唉!」 杜雨嫣掩上藥書,疲倦不已的輕擰眉頭。 看來事情的發展,已經愈來愈讓她難以捉摸了。 一直以來她就習慣隱藏內心不平的自己,縱然心裡有些不滿,甚至氣到像是一把火燒乾了血液,她還是能忍。 表面上文風不動,內心波濤如潮,沒有人真正瞭解她那矛盾的情緒,只當她很乖巧,只當她很溫柔,只當……她看起來好欺侮? 姑且不論這些,面對此事,她是不是就要這樣隱藏住內心激盪的情緒,嫁給那位武盟天下的公子呢?一切就當自己是為了杜家? 況且武林中人誰不知,接到武盟令都該遵守與聽從的呢?不然要武盟令做啥?只是為什麼偏偏會選上自己?為什麼? 她知道自己心裡頭是不願意的,撇開眾人皆知那位武盟的公子纏綿病榻多年,身子骨差得緊不說,聽說他不是曾被師傅斷言活不過二十的嗎?怎麼突然間會想要自己嫁給他呢?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連她的師傅也為了某些理由,決心要犧牲她的幸福? 搖搖頭,她心虛的推翻這種想法。 她知道谷姿仙待她極好,甚至將她當成女兒般的疼愛,她還曾經問過自己,是否願意嫁給慕容家的公子,那時因為受了家裡人的壓逼,她不得不點頭說願意。 其實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被逼的。 若她膽敢說個不字,不肖的大罪就要扣在她的頭上了。 雖然她真想豁出去,不理會這一切,可是最後還是凝聚不了反抗的勇氣,很沒有用的漠視自己真正的心意,應了聲好。 她覺得說了瞞騙自己的謊話,她覺得好厭惡這樣的自己,委屈的心情一直在她的心裡盤繞,糾糾纏纏,鬧得她連最愛的藥書也看不下去。 這時,耳邊卻聽得谷姿仙的輕喚聲。 「師傅,你有事?」 見到谷姿仙出現在房外,她匆匆丟下書,迎了出來。 谷姿仙年逾四十,那曾經美麗過的面容,至今風韻猶存。 「雨嫣,師傅是來問問你,有沒有想吃還是想買的東西?想趁今天雪停的時候,出藥王谷到鄰村的墟市買些補給品回來。」 「師傅,讓雨嫣去採辦,路上積著雪,易滑,怕是不好走。」 「……也好,你路上小心些,若是趕不回來,在紫竹林那兒休憩一晚也沒關係。」 藥王谷因為地勢偏險,聯外的通路不太好走,所以每趟要到鄰村的墟市買些東西,總得費上個一、兩天的時間才夠。 「嗯,雨嫣曉得,師傅不用擔心。」 杜雨嫣輕笑了下,穿上御寒的冬衣,拎著竹籃出門了。 谷姿仙抬起頭,望著藥王谷外一片曠野,寂寂的白雪景色,感覺到那蒼原的遼闊,幽幽地歎了口氣,白色的煙圈化成霧氣,一下子便被雪氣化散了。 再望向半空中那暖暖的太陽,算算日子,這個冬天也快要過了吧!也該是時候出谷去採那味能治軒兒的病的藥了。 希望她真有向閻王討命的續命之術,救下軒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