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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單煒晴    


  高傲的自尊心作祟,水步搖說什麼也不跪。

  狠戾的隼眸直直射向她。

  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被深深震懾、逃不了的感覺又浮現她心裡。

  這次,她不確定微微顫抖的身軀是否出自於害怕,白玉般的小手偷偷擰了大腿一下,不讓自己逃避他的眼神。

  她瞪著他。

  巴圖兇惡的眼色依舊,卻悄悄地閃過一絲令人費解的光芒。

  末了,他拂袖而去。

  水步搖沒察覺自己大大鬆了一口氣,但她確定不會忘了他臨走前那雙陰鷙的眼。

  *****

  那女人在想什麼?

  巴圖面色陰沉的離開婚宴會場,行過一座連著一座樓房的屧廊,回到自己的寢樓。

  那是一幢飛簷上盤旋著金龍的五層樓房,也是南蠻王的住所──龍閣。

  褪去一身赤金色的喜服,他一路摘下身上過多的配件,然後將自己重重摔進廳中披著虎皮的檀木椅上。

  那個女人……那個長得像極了前任巫女玄翠的女人!

  那個他愛上卻背叛了他,和他的下屬暗通款曲的下賤女人!

  即便知道孫儀不是玄翠,但那張如出一轍的柔美臉龐還是令他忍不住心裡的恨意,更忘了她不是玄翠的事實,只想要狠狠的報復、傷害她。

  不過,就算他故意在她面前娶了個身份低賤的女人,故意將她當成玄翠看待,硬要她成為他的巫女,她似乎都無動於衷,那雙璀璨明亮的媚眸中,閃爍著饒富興味的光芒,彷彿把一切都當成是一場新奇的遊戲,自在的徜徉其中。

  甚至和天海有說有笑,還用天海教她唱的歌來祝福他的大婚。

  一想到他們兩個交頭接耳,狀甚親密的模樣,即使理智告訴他,那不是玄翠,但那似曾相識的景象仍令他妒火中燒,整個人只剩下怒意。

  「妳不會是我的王后。」

  她沒有反應。

  「我要妳成為我的巫女。」

  這次她動了動,抬手壓下隨風飄揚的髮絲。

  「行,但是我要他一起出去。」她嘴角綻開如花的笑意,眼裡閃動著耀眼的光芒。

  巴圖回憶那時她要他連天海一起放出來的情況。

  他答應她了。

  看到那張神似玄翠的臉,不知怎麼地,拒絕的話梗在喉頭,就是無法一吐為快,反而答應了她。

  「該死的!」粗厚的掌心一個使勁,掌下的扶手應聲而斷。

  巴圖面色陰沉,眼底沉澱著濃濃的恨意。

  她不是玄翠!

  更該死的是,他卻不能不把她當作玄翠來看待!

  *****

  婚宴被迫中止,水步搖、天海以及和親官被帶離大廳。

  經過一座座連接各樓房的屧廊,他們在奴僕的引領下,被帶到一座小樓。

  抵達小樓之後,僕役一聲未吭逕自離開。

  「六當家,真是太感激您了。」

  和親官直慶幸自己好運碰上了艷府水六當家,才能夠化險為夷,雖然婚宴的結尾有點糟糕。

  水步搖擺擺手,不甚在乎。

  她是來找黃金的,能夠直接進入這個國家的王宮對她來說不無好處。

  「那麼,接下來就是如何讓六當家順利離開南蠻了。」

  「離開南蠻?」

  聽出她話裡的質疑,和親官微皺起眉,「是啊,難道六當家想一輩子留在這裡嗎?」

  他們當初就說好了,讓水步搖假扮病死的公主,之後再想個辦法讓她逃出去,永遠不再回來,也能讓她平安不會被找到。

  「當然不想。」水步搖纖細的指頭漫不經心的滑過桌面,然後又將指尖湊近眼前仔細的瞧。

  「所以呢?」和親官不懂她的意思。

  「暫時,」她繼續探手去摸身側的椅子,「還不用急著離開。」

  「那麼,六當家準備何時離開呢?」和親官忍不住拔尖嗓音問。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最好是快點逃離才對,不是嗎?

  本來他還在苦思婚宴後要在何時讓水步搖假死,以順利逃出南蠻,如今她只是成為轉世巫女的話,要出去的機會和方法相對的提高許多;偏偏她竟然說暫時還不想離開!

  「你先離開。」水步搖到處走,到處看。

  和親官也跟進跟出的,只為了和她說話。

  「啥?」她是什麼意思?

  「你先離開,去找一個名叫風厲的人。」她從懷裡掏出一封印了封蠟的信交給他。」把這封信交給他。」

  「風厲?是艷城赫赫有名的總鏢頭?他也來了?」和親官驚訝問道。

  如果風厲也來了,這下要救水步搖出去更簡單!

  「嗯……是啊。」水步搖將信交給和親官之後,更不掩對四周陳設物品的興致,對和親官也失了興趣。

  「那麼,六當家打算等風厲來救您嗎?」和親官猜測著她所想的方法。

  「算是吧。」不過當然不是立刻。

  「包在我身上!一定替六當家把信送到風厲手中!」大大鬆了口氣,和親官拍著胸脯保證。

  「嗯,那你可以走了。」水步搖毫不在乎的揮揮手。

  「咦?」這麼快就要趕他走?

  「怎麼?還有疑問?」她最後一次撥出心思理會和親官。

  「天晚了,我以為……」

  「就是趁夜了出去,守備才會放鬆呀!」水步搖理所當然道。

  她做事最討厭別人推三阻四,拖拖拉拉的。

  既然水步搖都這麼說了,和親官也不好說什麼,應了聲「是」,便苦哈哈的離開。

  待和親官走遠,聽不見步伐聲響後,始終沒說話的天海,終於開口──

  「接下來呢?」他不慍不火的聲音裡有著質問。

  「什麼接下來?」水步搖揀了張椅子坐下,一手擱在桌上撐著下顎,姿態很是慵懶的問。

  她的心情絲毫沒有被方纔的事情給影響。

  雖然巴圖沒有對她的歌聲動容,但她很清楚這並不是她此行的重點,所以用不著太在意。

  「還不懂嗎?這裡是以前玄翠住的小樓,王上幾乎是把您當成玄翠來對待!」天海的語氣和神情都有些激動。

  「所以?」水步搖挑起眉,明媚的大眼閃著單純無邪的光芒。

  「所以他會──」天海猛然噤聲,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實情。

  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那一年,三人之間的愛恨糾葛。

  「找張椅子坐下。」凝視著天海陷入回憶的神情,她突道。

  天海不懂她的用意為何,但在她堅持的目光下,最後落坐在她的對面。

  水步搖雙手托著下顎,對他露出甜美的微笑。

  不得不承認,她有一種靈氣動人的美,雖然和玄翠長得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但玄翠的氣質怎麼也比不上她的靈氣來得令人迷醉。

  「怎、怎麼了?」稍微閃神,天海不自在的別開眼。

  「發現了嗎?」她笑問。

  「發現什麼?」他不懂她的意思。

  「你說這間房多久沒人住了?」她換了個方式問。

  再度憶起玄翠,天海眼神一黯,「五年了。」

  曲指敲了敲桌面,水步搖的笑容更是如蜜般甜美。」五年了,這房間仍是維持得一塵不染,你覺得這是出自對玄翠的愛戀,還是恨意呢?」

  只有對所愛的人懷念,才會小心翼翼的呵護對待她留下的物品。

  沒錯,無論是親人之間、朋友之間或是戀人之間哪種形式的愛,她確定巴圖肯定深深愛著玄翠。

  「那只是……」天海想反駁,卻被她給打斷。

  「我剛剛上過二樓,那裡是她的臥房吧?裡頭的衣裳都還留著,全都如新的一般,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不……您不懂……」天海愁容滿面,想說的話到了喉頭像魚刺般鯁著,雖想不吐不快,卻也吐不出來。

  「我比較不懂的是,你為什麼一直稱呼我為『您』?」明眸閃動著懶洋洋的媚態,她的每一個眼神看來都像在勾引人。

  和親官是因為知道她的身份地位,用尊稱她懂,可是眼前這個男人不像是會對自己付出忠誠以外的人使用尊稱的那種人。

  天海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

  「我……」

  「還是,你要同我說說玄翠這個人?」她能從巴圖和天海的眼中知道玄翠對他們二人來說有多重要,卻不清楚這三人的關係和糾纏,只能靠揣測。

  「這……」天海面有難色,似乎正考慮著該不該說出來。

  「你們在做什麼?」驀地,堅如石般的冷硬嗓音在門口響起。

  冷意,無聲無息的降臨。

  夜色涼如水,卻也冷如冰。

  不過更教人感到寒冷的是從黑暗中無聲無息現身的男人。

  總是散發著一身酷寒氣息的男人。

  「多麼令人懷念,是不?」巴圖由暗處走進只點上一盞燭火的小樓,臉上儘是訕然的笑意。

  懷念?

  水步搖明亮的大眼裡閃著困惑,再看看天海的臉色如死灰般難看,巴圖一出現,他立刻沉默不作聲。

  第3章

  「這座小樓,從以前就是我和你們二人常聚在一塊兒的地方。」巴圖的腳步沉穩而無聲,清晰的說著標準的中原語。

  你們二人?

  等等,他又打算把她算進他們的回憶中嗎?

  「一起喝酒,一起談天說地,一起……」巴圖像在回味,斂下的眼眸令人難以分辨他此刻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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