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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寄秋 岳家道館館主岳富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和女兒一樣是非分明,有著習武人的急公好義,魯直真誠,年屆五十五仍老當益壯,體格壯碩得不像快要六十歲的老頭。 因為妻子早逝的緣故,他表面裝嚴父,其實是個把女兒當寶疼的傻父親,每回女兒一犯錯,他高舉起棍子,看起來很恐怖的樣子,但是每一下都像在按摩似的,真是打心酸的。 他經營道館亦是如此,對館裡的小朋友看似嚴厲,實則關心,所以這些學生長大後仍常來道館坐坐,加上左右鄰居也很尊重他,導致岳家總是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不過為人熱心的他最恨人家喊他全名,感覺在叫「岳父」似的,怪不舒服。 在這種環境中成長的岳筱曦個性大刺刺的,隨性得很,除了外表像個嬌滴滴的女人外,本質上,跟個男孩子沒兩樣,頑皮又淘氣,老以整人為樂。 即使是「高齡」三十的老女人了,在老父和眾師兄弟的過度寵溺下,還是難改本性,老是我行我索的做想做的事,跳脫常人的理解能力。 這一天,她又一時興起,從某人提供的消息中,再一次出擊。 啾!啾!啾! 門鈴聲驟起。 過了好一會,年邁的管家才姍姍來遲,蹣姍地拉開厚重門板。 驀地,他一怔,以為眼花。 「你……呃,小姐,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教堂在左轉第三條巷子底。 岳筱曦輕快地揚起嘴角,「這裡是易家別墅嗎?」 「是的,請問你要找誰?」不會是少爺的朋友招來的桃花吧! 「易勳。」她偷偷笑著,眼底閃著惡作劇的光彩。 「少爺?」他驚抽了口氣。 見老人家嚇得不輕,她趕緊掀開頭紗一角,吐了吐可愛的小粉舌。「是我啦!楊伯,我來給易勳送禮物。」 「啊!是筱曦小姐。」他真是老眼昏花了,連看了十幾年的女娃都認不出來。 一看是熟面孔,表情生硬的楊伯鬆了鬆面部線條,眼神柔和地開門迎客。 這位岳小姐可是常客了,大少爺身邊的人少有不認識她的,每隔一段時間就見她大搖大擺的出現,掀起一陣風暴後又快速離去,讓人想忘也忘不了。 「楊怕,你不用招呼我了,這裡我比自家廚房還熟。」她說得頗為得意,好像已把易勳這個人的底摸得透徹,沒人比她更清楚他的動向。 楊伯會意的一彎身,笑意盈目。「筱曦小姐請自便。」 從以前到現在,岳筱曦如同易勳的背後靈,不時地在他左右飄來飄去,不管他是否被氣得跳腳,多次揚言要將她挫骨揚灰,她依舊故我,以整他為人生一大樂事。 可是不論她做了什麼或是說了什麼,易勳氣歸氣,但從未真的阻止過她,反倒有些縱容的意味在,讓旁人霧裡看花,始終猜不透兩人的關係是好是壞。 倒是有一點大伙看得瞭然於心,岳筱曦絕對是易勳背上的一根刺,每回她一現身,冷厲嚴峻的大冰山很容易就達到沸點,失控地發出罕聞的吼聲。 「易哥哥,我幫你送老婆來了——」 送老婆…… 聽到耳熟的聲音,易勳神色緊繃,上下兩排牙齒用力咬緊,他必須一再控制胸口隱隱冒出的怒火,才不致一把捏碎手中的高腳杯。 像影片倒帶,他緩緩地轉過身,迎面走來的身影讓他目光一黯,迸射出某種隱晦不明的幽光。 「岳筱曦,你又想幹什麼?」 以為他像往常一樣被激怒了,岳筱曦動作優雅地在他面前轉了一圈,笑聲悅耳。「看不出來嗎?我來要求你履行當年的承諾。」 「一身新娘禮服?」他抿起唇,表情高深莫測。 「怎樣,不錯吧!我稍一打扮也是人模人樣,不會讓你丟臉的。」她故作嬌媚,一雙羽睫像扇子揚呀揚的。 胸口抓皺的曳地魚尾長禮服綴著無數水鑽,一朵緞帶白花繫於腰間,削肩低胸的設計,襯托出光滑美肩的細緻與嬌嫩。 合身的剪裁充份地顯現出她玲瓏有致的曲線,纖纖合度,多一分太胖、減一分太瘦,纖柔的體態如同那美麗的楊花,令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但是對於看多美女的易勳而言,她並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雖然心口稍微震動了一下,但很快地恢復平靜,冷然面容依然不興波瀾。 「猴子穿上衣服也有三分人樣,你打算由攝影師改行當模特兒嗎?」她不夠高,頂多拍平面廣告。 以易勳的一百八十七公分的身高來看,才一百六十五公分的岳筱曦的確「矮了些」。 「嘖,猴子在說誰呀!本小姐是可憐你太搶手,每個女人都搶當易太太,害你選擇太多而遲遲無法下決定挑一賢良女子為妻,所以自我犧牲,免去你的麻煩。」 她一副施恩口吻,說得頭頭是道,好像是解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大恩人。 「你想嫁給我?」他語氣很輕,輕得帶著一絲令人不安的危險性。 可惜岳筱曦聽不出來,率直地伸出麥色手臂,朝他肩上一搭,臉上露出作戲的迷戀。「不,是你要娶我。」 「我娶你?」黑眸銳利,閃過一抹冷銳。 「別忘了你說過我到了三十歲還嫁不去,你就要負責娶我,我可是把當年的證據全留下來。」他想賴也賴不掉。 岳筱曦一臉好玩的取出當年兩人簽訂的一紙契約,以及當作信物的玻璃珠,想讓高高在上的他狠摔一跤,氣急敗壞地叫她滾。 這本來就是一場玩笑,她拿來大作文章,用意是整得易勳灰頭土臉,沉言冷目,久久說不出話來。 以前她也常常這麼做,被整多的易勳通常會冷著臉接受,以敷衍的態度打發她,沒人會認真地看待她做的每一件事。 但是,這一次似乎出乎意外…… 「好,我們結婚。」娶她,並不難。 易勳的過於爽快,讓她心裡微微打了個突,感覺怪怪的。「喂!求婚得有誠意,起碼要有鮮花和鑽戒,還要下跪。」 他二話不說,單膝落地。「岳筱曦小姐,請你嫁給我。」 她傻眼,一陣手忙腳亂。「你……你幹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幹麼跪我,我又還沒死。」 岳筱曦真被他突如其來的怪異舉動嚇到了,璀璨如星子的雙眸睜得大大的,差點要陪他一起跪。 「我喜歡你,小曦,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你,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人,與你共結姻緣是我一生所願。」他兩眼如炬,熠亮地望著她。 「你……你在玩我對不對?報復我這些年的捉弄,你給我起來啦!我不會上當。」他一定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想看她出糗。 「我從沒想過玩弄你,要不是真心喜歡你,你以為你能自在的在我身邊來去嗎?」若有人敢如她一般三不五時的騷擾他,現在恐怕是一堆墳土高覆。 「這……」好像他對她特別放縱,不過他們不是朋友嗎?十五年的交情不可泛泛而論。 岳筱曦的腦子變成一團襁糊了,搞不清楚他哪一句是真話,哪一句是假話,有些迷惑和困擾,不曉得該不該當真。 從她十五歲那年認識他開始,兩人的關係從不涉及情愛,他有他的社交圈,女人緣甚佳,常有不少緋聞上報,每一次身旁的女伴都不是同一人。 而她呢!也瀟瀟灑灑談過幾場戀愛,雖然最後都無疾而終,可戀愛值還算豐富,沒交張白卷。 愛情嘛!她多少懂一些,可是他的告白未免太詭異了,讓人起雞皮疙瘩,他和她明明是飛鳥與魚,怎麼搭也搭不到一塊呀! 幾乎教人眼珠子跌出眼眶,易勳舉止輕柔地輕撩過她烏黑秀髮。「這麼難以置信嗎?十五年來,你的任何要求我可有拒絕過?」 「……」好像沒有。 面對善使心計的男人,岳筱曦如墜五里霧中,徹底被搞糊塗了。 回想過去種種,一向是她找他麻煩,主動地和他搭起友誼橋樑,有時他心情不好,她也會和他聊兩句,聽他發發牢騷。 可是不管她怎麼鬧他,他雖冷著臉不給好臉色看,卻也不曾因她的惡形惡狀而予以還擊。 認真說來,他除了冷冰冰、臉臭外,她和人家玩真心話大冒險時,只要找上的對象是他,他頂多沉著臉,但還是會漠然的幫她完成任務。 但是,這應該不是愛吧!他是迫於無奈,才勉強配合她,免得她一再打擾他。 「一定是開玩笑的,易總怎會喜歡一個老是不規矩的女人,不過是玩玩她,省得她一天到晚跟前跟後,自以為有機會飛上枝頭當鳳凰。」 「肯定是的,瞧她一副想嫁人的模樣,還穿上可笑的新娘禮服,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易總就算瞎了眼也不會看上她。」 竊竊私語的譏諷聲從角落傳來,傷人又充滿妒意,猛一回神,岳筱曦訝異的睜大眼看了一下四周,怎麼這麼多人?她想都沒多想地拉起身側男子的手腕,走向一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