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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瑪德琳    


  「辛姑娘可是我們辜府的金帖貴客,連點像樣的菜餚都沒能嘗上便掉頭就走,實在有失辜家禮節,還是今夜的菜色不合辛姑娘的胃口?」

  尖刻的嗓音宛若定身咒,制住了躡手躡腳遁逃失敗的辛芙兒,拍了拍額頭,翻了個白眼,暗自呻/吟,有道是:福禍難避,此話果真不假。

  「辜夫人,失敬。」她忍住滿腹無奈和怨氣,躬身作揖,不忘狠狠的瞪了猶然在笑的辜靈譽一眼。笑笑笑,早晚笑死你!

  下人們手腳利落,一眨眼的工夫便清得乾乾淨淨,半點殘羹也不留,撤換上另一張嶄新絨毯,鋪得舒適宜人。

  辜夫人貴族禮儀跪坐,弄得辛芙兒繃緊臉皮,拘謹端坐。

  熱水一沖,青花瓷中菊花瓣舒展綻放,絲絲甜香一掃酒肉靡味,辜夫人端起杯子,徐徐啜飲,好整以暇的端詳著坐在對面的小道姑。

  「辛姑娘似乎很對靈譽的眼,這麼多年來,我還是頭一次聽見他提及女子的名字,辛姑娘不僅僅治好了靈譽,連帶的還把他的魂魄勾走了,實在了得。」

  聽著她似嘲似謔的話語,辛芙兒心想,名門人家說話就是這樣,永遠聽不準話中含意。

  「不不不,是辜公子福大命大,我只是幫他安安心神,驅走圍繞在身邊的不乾淨玩意兒,辜夫人過獎。」現下不只一把,三把冷汗都淋漓暢流,如果不砍了辜靈譽,她就改姓。

  對身畔可人兒的藐瞪視若無睹,辜靈譽逕自笑道:「娘,只要有芙兒在,我整個人神清氣爽,瞧,我現在不僅能站能坐,還能走能跑,方才芙兒還嫌我氣血太足,差點摟得她喘不過氣……我的意思是,你一定得同意這門親事,芙兒一日不進門,我這顆心就一日難安。」

  心肝寶貝一開口,辜夫人露出寵愛的笑容,一反面對辛芙兒時的高姿態,慈眉善目的安撫道:「靈譽,你別著急,娘明白你的心思,鐵定給你辦得妥妥當當。」

  「啊……」辛芙兒正要反駁,卻被辜夫人打斷。

  「我遣人調查過,辛姑娘今年芳齡十八,同我們辜家一脈單傳,無父無母亦無兄姊弟妹,孤苦伶仃的擔起辛家相傳的道館……」

  嗚……描述得真傳神,從尖酸勢利的辜夫人口中聽見自己乏善可陳的淒楚家世,連她自己都要掬一把心酸淚水了。

  辛芙兒皮笑肉不笑,「辜夫人,你快別說了,我知道自己命賤,不值得一提,區區一介草民實在匹配不上辜公子,肯定是他一時感激在心裡,才動了娶我的念頭,你千萬別當真……」

  「換句話說,辛姑娘是看不起我們靈譽?」辜夫人眼尾一吊,口吻不疾不徐,逐字加重音節。

  「哎呀,哪兒的話,辜公子玉樹臨風,翩翩有禮,溫文儒雅,堂堂京師一介貴公子……」降魔除妖,她樣樣在行,可就是不懂爾虞我詐這一套,充其量只能將所有的恭維話語全說出來,盡可能的吹捧。

  「好,說得好,能得如此良婿,相信對辛姑娘而言是美事一樁。」辜夫人順勢接口。

  「是啊!我實在高攀不上。」天花亂墜,東拉西扯,說得口都渴了,辛芙兒端起杯子,喝了口菊花茶,總算能鬆口氣,幸好。

  「擇日及合八字,對辛姑娘來說應該不算難事吧?」

  「小事一樁。」要是連基本功夫都不會,她還算什麼白茅道傳人?

  「那好,在正式入門之前,請辛姑娘暫留辜府,一方面能籌備婚娶事宜,一方面又能就近照料靈譽,你意下如何?」

  喝到泛滲著苦味的一口茶,辛芙兒當下噴了出來,弄濕袖子,錯愕的出聲,「啊?」

  搞什麼?說了這麼多,怎麼還是繞回原點?

  辜夫人鳴掌,旺福誠惶誠恐的走上前,她刻意看了辛芙兒一眼,揚聲道:「吩咐下去,即日起辛姑娘便是咱們府上貴客,飲食起居悉數比照少爺,下人們如有任何不敬之舉,遵照辜府規矩,一律杖打五十,逐出京師。」

  「辜夫人……」

  「如果沒有其他異議,靈譽,我讓旺福安排辛姑娘住在離你的寢房最近的漱玉閣,你看如何?」直接略過當事者未完的申訴,辜夫人拍掌定案。

  「這是再好不過。」辜靈譽轉頭,朝臉色發青,驚嚇得下頷鬆脫的辛芙兒咧嘴燦笑,親熱的喊道:「往後咱們便是自己人了,也不必太過分你我,反正早晚都是要睡在一塊,你說是不是?」

  最好是……是你個鬼啦!辛芙兒撞邪似的,暗恨在心頭的神情如是說著,礙於辜夫人在場,滿腹冤火只能忍到自己得內傷,不能發作。

  第4章(1)

  「辜靈譽,我辛芙兒今生若是不殺你,誓不為人!」

  辛芙兒朝天一吼,無奈手裡無劍,只能赤手空拳順隨激動的情緒胡亂揮舞,直至筋疲力盡,後仰一癱,才肯鳴金收兵。

  難得能鬆懈一身筋骨,舒舒服服的躺在榻上作個春秋大夢,可是她心裡悶透了、憋壞了,想起某人得意歡喜的模樣,就恨得牙癢癢的。

  憑什麼要她留下,她就留下?

  她也真傻了不成?竟然陪著他瞎鬧胡玩。

  應該趁這大好時機,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才是。

  辛芙兒翻身坐起,撥開水絲帷幔,圓眸左瞟右瞅,梭巡一遍,小心翼翼的滑出尚未更衣的下半身,足尖摸索著鞋子。

  暗處一隅,埋伏者止不住竊笑,左臂橫腰,右手曲肘頂在腰側,一隻右鞋倒掛在指頭上,若再看仔細些,不難發現款式尺寸皆和榻下另一隻湊成雙。

  「怪了……我記得明明脫在這兒的呀……」她納悶的喳呼。

  未穿布襪的赤裸蓮足往外圍探去,驀地,不知遺落何方的鞋子竟然自行套在小巧雪足上。

  辛芙兒的眼皮巍巍一顫,瞪著不知從何處冒出的一雙大掌幫著自己將鞋子穿好,拇指壓住踝骨,輕輕按著,這下當真是插翅也難飛。

  白皙裸足擺在寬大掌心裡,彷彿盈手可握,細緻小巧得宛若一隻玉雕飾物。

  辜靈譽貪戀不捨的直勾勾瞅著,怎麼看都看不膩。凡屬一般人間的事物都令他覺得新鮮,正所謂入境隨俗,學會了用兩條腿走路奔跑,端正坐姿,斯文吃食,飲酒作樂,男歡女愛,唯一學不來的是……情。

  人類有情,是為萬物之靈,動物也有情,卻不過是單純的渴求生存與否之情,與凡人糾葛多變的七情六慾大大不同。

  雌雄之間為了繁衍續命,不論喜歡與否,可以隨意交配,單單如此,並無多餘牽扯、窒礙;換作凡人,卻是另外一回事,不單是為了傳宗接代,還得講究門當戶對,是否為心之所屬、情之所鍾……諷刺的是,這種只能意會,不能傳授、倣傚的虛幻之物,他學不會。

  在富甲天下的辜府看慣了虛情假意、逢場作戲,讓他越發不能將人類之情看得透徹明白。

  有人可以為了一兩銀子休妻賣女,有人則是為情捨生,寧死不屈,小小一座辜院大宅宛若世間縮影,光怪陸離,悲歡離合,應有盡有,不必踏出宅院,便能體受凡間人情冷暖。

  他感到迷惑不解,究竟什麼是情?什麼是愛?似乎無跡可尋,無律可從,問過旺福、阿牛,甚至是身旁所有的下人,眾說紛紜,每個人的回答大相逕庭,他們各說各話,或解釋,或以物比擬……

  「情?就跟白花花的銀兩一樣珍貴,可是呢,要說珍貴,當然是銀兩好,錢在情在,錢不在就什麼都不在。」勢利眼的旺福露出貪婪的笑容,做此解析。

  「愛?少爺,你真是愛說笑,愛不就是那樣嗎?你情我願,一拍即合。」餵魚的阿珠笑得花枝亂顫,還以為是辜靈譽在同自己打情罵俏,自作多情的變得害羞。

  「情?天底下有什麼東西是銀兩買不到的?情啊,是最不值錢的玩意兒。喏,你上京師第一等的妓院瞧瞧,只要亮出銀子,還怕那些婆娘無情嗎?」固定在辜府城牆外討賞的乞丐語帶輕蔑的抒發己見。

  眾人的答覆都是一種獨到見解,他全聽進心裡,卻不能體會。

  這是成為普通凡人前最後一道難題,也是他渴望成人的最大心願,體悟人的情愛從何而生,最後又是怎麼消磨殆盡,只要學會了如何去愛人,他便不再是佔有人身的靈獸,而是真真正正的「辜靈譽」。

  「你到底想怎麼樣才肯罷手?」辛芙兒洩氣的妥協。

  所幸濃濃夜色掩蓋了雙頰的嫣紅,只能聽見怨氣極重的悶聲質問,他這麼個揉搓法,是想把她的腳丫當餃子皮捏來下湯嗎?

  「我不知道。」

  「什麼叫做你不知道?僥倖讓你當了辜靈譽,如今千方百計把我弄進辜府,說是報恩,卻不知道你肚子裡在打什麼歪主意,該不會是害怕那老黑茅來找麻煩,所以希望我陪你度過這段聚魂的日子……疼啊!你幹嘛掐我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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