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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寄秋    


  他刻意降下車窗讓風灌入,淡淡的青拿昧和泥土香洗懈了塵囂的煩悶,順著直通的道路一直開,似乎路的那一頭沒有盡頭。

  驀地,一片的花海映入眼中,白色的枕朵隨風搖曳,他順心而為的駛進紅瓦灰牆的平房,讓車子停在鋪滿小細石的庭院裡,垂掛楊樹樹幹前的梨花木雕著「隨緣山居」四個字。

  「啊!是野薑花。」好多的野薑花,香味芬芳宜人。

  「很美對吧!令人眼花繚亂的壯觀美景。」數大便是美,他終於能體會到這句話。

  「嗯!是很美。」何桃花為數不盡的白色枕苞迷醉,心靈一下子平靜了許多。

  「要不要下去溪邊走一走,『腳』踏實地。」他笑得像爽朗的大男孩。

  她愕然的一眨眼,明瞭他話中之意。「你是指脫了鞋,打赤腳走在泥土上。」

  「很好玩不是嗎?用自己的雙腳親近大自然。」他率先脫除鞋襪,卷高褲管。

  「不好吧……」她咬著下唇,有些為難。

  「何桃花,你是膽小表,你膽」、如鼠,你沒膽。」他向前跑了幾步又轉回身,兩手圈在嘴邊充當大聲公,朝她大聲喊話,還故意做出了回音效果尾音還抖了幾下。

  「你這瘋子,不要亂喊我的名字……」她追上去摀住他嘴巴,眼底的慌亂被閃亮的笑意取代。

  第5章(2)

  穆幽華順勢吻了她手心,輕笑著將她抱高,脫去礙事的鞋子,做勢要將她拋進花裡。「難得來一回,我們就學著山裡的孩子在土地上翻滾吧。」

  「啊一你、你把我放下來,馬上。」她絕對不准他把她弄得一身泥。

  「你確定?」他促狹的問道。

  「百分之百確定。」她絕對不在人前出模。

  他故作遺憾地搖搖頭。「好吧!如你所願,請小心別踩傷了花草。」

  「什麼意思……」呃!這是怎麼回事,泥巴粘糊糊地淹過她足踝。

  「我忘了知會你一聲,前幾天不是連下三天大雨嗎?這兒靠溪邊,泥土的含水量很豐富。」他說得正經八百,臉上卻不由自主浮現惡作劇成功的笑渦。

  「穆幽華!我要宰了你--」啊!拔拔不起來,她的腳陷在土裡了。

  他頗為同情地歎了口氣。「那也得等你追得上我再說,以你目前的狀況大概要等到花兒都謝了。」

  「……把我抱起來。」試了又試的何桃花只好放棄,語氣兇惡的下令。

  「一下子放下,一下子抱起,你也挺麻煩的,我……小桃,你毀了我最好的襯衫。」穆幽華的上衣多了個泥手印。

  「讓你在我面前得意,天底下沒這麼便宜的事。」她捉起腳上的泥巴,意圖塗抹他的臉。

  「你要開戰是吧!我奉陪。」他將她頭下腳上的扛在肩頭,在溪畔瘋跑。

  「啊!野薑花打到我的臉了,你你不要一直轉圈,我頭皇……」何桃花邊叫邊笑,身上染滿香氣。

  不知不覺日落西山,兩個大人宛如回到學生時代,純純的愛戀,又叫又喊地揮霍青春,在清淨的花海裡,一切都變得最純淨,不再有煩惱,輕快的笑聲傳遍整座山。

  這一天,她玩得很開心,怯愛的心似乎勇敢了一點點,悄悄打開一條小縫,闖入一位名叫穆幽華的男人。

  「嗯一紅光滿面,氣色甚佳,眉眼笑得彎彎的,瞧這水喇嫩的肌膚多有光澤,桃花姊,你又談戀愛了呀?」朱玉臻八卦的湊近問,在她看來是八九不離十,桃花姊身上都飄出粉紅色泡泡了。

  「誰……誰談戀愛了,小孩子不懂事,一邊工作去。」何桃花喉嚨干噎了下,連忙喝口甘菊茶潤喉。

  「還說沒有,別裝了,打一進店裡就看你眉開眼笑的,笑得像一朵花似的,笑容一直沒消失過。」讓人不注意都不行。

  「姊姊我心情好不能笑呀,難道要哭給你看?」

  「那要看你為什麼心情好咯!有人看見你跟一個男人約會,是不是真的啊?」她一臉羨慕,桃花姊太強了,才剛和前男友分手又有新歡。

  何桃花眉一挑,不以為然。「謠言止於智者,我還在療傷期,謝絕一切男女情愛。」

  「口卒,還療傷呢!我看是你的前男友要去住院吧,被你打得重傷不起。」她才不信咧,誰像桃花姊被男友劈腿剛分手沒幾天就開心地笑著,哪看得出情傷。

  「我有這麼暴力?」也不過用特製的愛心紅龜棵砸人而已,能傷得多重。

  「雅淑姊,我怕被她揍,你是我們的大姊,你說話最公道,我說的對不對?」

  她又不是銅皮鐵骨打不痛,敢實話實說。

  朱玉臻忙看向四十來歲的王雅淑,她有張秀致的瓜子臉,瘦高身材不太有肉,不笑的時候像婉約淑女,一笑像大嘴巴龍貓,落差甚大。

  「桃花只打該打的人,她的牌氣算是好的,只要不遇到劈腿男。」她合蓄的暗示,桃花不暴力因對像而異。

  「把人當沙包打叫脾氣好,雅淑姊你真會做人。」朱玉臻吐吐舌,又說:「不過,你也看到了是不是,桃花姊從某人的車子走下來。」

  王雅淑偏了偏頭,也來湊熱鬧。「那倒是,之前還看她不理人家,玲冷淡淡的不給人家好臉色。」她笑著問何桃花,「你是被雷打中了嗎?怎麼一反常態和穆幽華走得那麼近,有說有笑親暱得很。」

  她只覺得反差很大,讓人看得一頭霧水。

  「他……呱!我們順路,他剛好是我的鄰居。」何桃花眼神閃爍得厲害,有些心虛。

  朱玉臻很是懷疑,「是嗎?就這麼湊巧,我和雅淑姊也住幸福裡,怎麼不跟我們順一順。」說謊不打拿稿,明明有暖昧!她壓根不相信她的說詞,天底下哪有那麼巧合的事。

  「他住埃滿街六號,我住埃滿街八號,僅隔一道圍牆,你要是不信大可去問小老闆,他還送過他回家。」只是送錯門,把人扔在她家就走了。

  「真的?」還有點懷疑。

  「真的真的,這種事騙得了人嗎?隨便一問就曉得了,我只是搭個順風車,順便在車上討論公事,一點時間也不浪費,省得累了一天還得留下來加班。」何桃花說得煞有其事,把人唬得一楞一楞地。

  半信半疑的同事捉不到話中破綻,只好信了,換個話題。

  「那桃花姊我問你哦!最近,咱們店裡有發生什麼事嗎?我看幾位『大頭』臉色不是很好,常沉著臉進出小老闆辦公室。」好像問題很嚴重,不時有咆哮聲發出。

  「大頭」指的是資歷二字十年以上、同時擁有店裡股份的三朝元老,一個個老得半截身體在棺材裡。

  「我只負責發薪水,管管原料的進貨量成本和產品銷售,其他的事還輪不到我插手。」何桃花避重就輕的說。

  以前老老闆還放心地讓她管管事,所以她多少知道一些內幕消息,老老闆病倒了以後,有些人開始不安分,有意接手經營糕講店的,認為經驗不足的小老闆無擔當重任的能力。

  說白一點就是爭權,某些人看著店賺錢就眼紅,人人搶著坐大位,想把百年老店完全佔為己有。

  可是她能說嗎?說多了只會惹來是非,別人的家務事好比放久的綠豆餅,一吃準拉肚子。

  「桃花姊可以問問那位老對你笑得滿臉桃花的穆顧問呀,你們最近關係不是比較好?而且他應該對你有意思。」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那股慇勤勁呀!教人看了好吃味。

  「親愛的小臻小姐,你叫我使出美人計?」何桃花的聲音柔得足以滴出水來。

  朱玉臻冷不防打了個寒顫,往後退了三步。「桃……桃花姊,你不要笑得這麼『溫柔』,我會怕。」

  「還知道怕呀!你要我打聽店裡的機密耶,事關我們生計的大事你當是茶餘飯後的閒聊?你怎麼不叫我去問傳統大餅的秘方,說不定阿魯師傅會大方地通報小老闆,炒我魷魚。」這小丫頭越來越大膽,敢叫她去當炮灰?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我曉得厲害關係了,以後絕口不提你的穆顧問。」朱玉臻笑得無比狗腿,拆炸彈專家快救命,她不小心敢動炸彈了。

  「他不是我的穆顧問……」頂多認識久一點,交情比一般再厚一些……何桃花臉色一黯。

  她仍有顧忌,不願太快走入下一段感情,她被傷怕了,也沒把握能留住愛她的男人,她仍採觀望態度,小心地保護傷痕纍纍的心。

  雖然那一天的出遊讓她很開心,兩人目前的相處還算愉快,可是他的公司在美國,家人也在國外,他真能為她停留嗎?不會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吧!

  二十七歲的她沒有十七歲時的勇敢,她想得很遠,顧慮很多。

  她知道愛一個人不難,難在如何走下去,不確定終點的那一端是幸福的青鳥,還是粉身碎骨的懸崖?

  「好了,好了,你們別再吵了,小臻去門市部走一趟,看看要不要補貨上架,桃花,我這兒有份文件要小老闆簽名,你看一下沒問題就往上送,順便告訴小老闆國際原物料叉上漲了,我們要訂多少原料好供師傅做拼。」王雅淑拍拍手盼咐。油漲、電漲、瓦斯漲、什麼都漲,公司內部又有問題,沒一樣教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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