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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決明    


  唉,男女對「交往」的定義,有相差這麼寬哦?

  第1章(2)

  傅冠雅目光回到和她爸爸類型完全相左的男人身上。

  她爸爸那句「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像我和你媽媽,多恩愛」,變得有些虛無縹緲。

  田炘炎不像是會花精神,與人「慢慢培養感情」的男人。

  他一副不苟言笑,長相超級嚴肅,臉龐有稜有角,眼尾沒半條笑弧,雙眉中央「川」字形淡痕,倒很清楚。

  一看就能斷言,他難以相處,個性刁鑽,脾氣古怪,下巴微微挺揚,習慣性睨瞰眾人……

  他不是俊秀型的花美男,也不是動感猛男,倒有一份強烈的個人特質──狷傲和領袖驕慢,絲毫不藏私。

  那雙有神的眼淡淡掃來,彷彿要透視她,讓人很沒有安全感,好像在他面前,自己無所遁形。

  過了好久,她才記得要回答他:「床和沙發,都太整齊了……」

  她思索著,該要站起來,或是繼續坐。

  要站起來,需要他幫她一把,但他看來沒有伸出援手的打算,逕自在沙發椅坐下,長腿交疊,一邊解開袖扣。

  房裡,沉默良久,沒有誰試圖打破窘況。

  他倒頗怡然自得,由小酒櫃裡取出威士忌,倒了半杯,慢慢啜飲,眼眸掃向她。

  打量一件商品,那樣的眼神。

  「我想把婚紗脫下來……」她想藉這個理由,遁逃到浴室去。

  話一出口,驚覺語病。

  她說得像是──打算把自己剝個精光,方便他看個更詳細!

  又不是要提供他驗貨!

  傅冠雅快快補充:「呃……我意思是,讓我換上輕便舒服的衣服,卸個妝、洗個澡……可以嗎?田……先生?」先生那兩字,她停頓很久才說出來。

  真不知如何稱呼他,叫「老公」又沒交情,叫「炘炎」也太噁心了,她喊不出口。

  他濃眉輕動,為那兩字「先生」,之後,緩慢地點頭。

  「我前幾天整理的東西,請司機先載過來的行李箱……」她的貼身衣物和幾件家常服,都在裡頭了。

  那時,倉卒整理行李,胡亂抓幾件就塞,大部分的東西還擺在娘家。

  婚期是他選定,也不知猴急什麼?

  他指向電視旁的隱藏式收納櫃,她笨拙爬起,拉開櫃門,果然看見她的家當,隨便拿了衣物,直奔浴室,換掉笨重婚紗。

  直到門板擋去視線,田圻炎的眸光,才調回手中酒杯。

  琥珀色酒液,在眼中蕩漾,增添一絲濃彩。

  「傅雅冠……」

  輕喃地,近乎無聲,咀嚼她的名字。

  每念一字,他唇邊的揚弧就挑高了一點。

  她比他印象中還要嬌小許多,精緻的洋娃娃一樣。

  明陣皓齒,黑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眉毛彎彎細細,好似隨時在微笑。

  看著她,神奇地,心情隨其變好。

  她說話的聲音很甜美,慢慢的,暖暖的,一股特殊的柔軟。

  總在電話裡,輕輕說著:

  「哦,沒關係,你忙,公事重要呀。」

  「嗔,田先生,再見。」

  不耐或生氣……半點都聽不見。

  他還以為家境優渥如她,該養出一些小姐脾氣,況且錯在他,她太有資格飆罵他幾句,而不是傳來美味照片,謝謝他的付錢招待。

  當時,在她父親的辦公桌上,看見全家福照片中的她……鮮妍的小花,恣意綻笑。

  頂著清湯掛面頭,臉上沒有塗抹半點人工化妝品,臉頰紅粉自然,貼在她父親身上,年輕女孩的活潑俏麗,被相機捕捉下來。

  他做出一件反常的事,由他秘書臉上的吃驚表情,他知道他嚇到眾人了。談公事的場合,他問出與公事無關的問題……

  「傅先生,照片中……皆令嬡?」照片裡,雖有數張面孔,但他長指精準落下,點在她的五官上。其餘旁人是誰,他沒興致知道,瞄都不多瞄一眼。

  「咦?」她父親傅強生先是一呆,完全沒料到田圻炎會問及女兒,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對,她是我小女兒冠雅,大學剛畢業,在我公司裡實習,從助理做起……正巧去跑銀行,人不在座位上。」

  「有交往中的男朋友嗎?」

  「沒聽她說過,應該是沒有,每天在家裡做些小東西,不像有人追。」戀愛中的女孩,成天往外跑,瞞不了人,女兒就是一副閒閒沒人約的宅樣。

  他笑意加深,長指仍輕輕觸碰照片中那朵清妍笑靨。

  「我追求她的話,傅先生會反對嗎?」

  「咦?!」傅強生和他的秘書同時發出驚呼。

  前者,摻雜了驚喜,給的答案,自然是「不反對,我絕對不會反對」;後者,則是驚嚇。

  事後,他的秘書曾擔心問他:「老闆,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有些疲累?要不要替您推掉部分行程,您休息幾天?」

  秘書完全不相信,老闆體內會有「一見鍾情」的浪漫因子存在,擺明是怕頂頭上司忙到精神出狀況,讓他工作沒著落,所以相當關心。

  「我差不多也該結婚了。」

  田圻炎的口吻,像告訴秘書,將這件事記進行事歷中,排定一下。

  他那位精明幹練的秘書,回以癡笨模樣,目瞪口呆。

  是說……他已神遊許久,而拿換衣服當理由,遁逃到浴室的那一隻,遲遲沒出來。

  不會是想,在浴室裡龜縮,待上一整晚,逃避新婚之夜來臨?

  田圻炎一點都沒有打算虛度今晚。

  他當然會跟她上床做愛。

  那是新郎的權利,他沒道理放棄。

  浴室傳來水聲,光聽,熱流便沸騰全身,想像著皂沫塗滿她全身……

  激切的亢奮,反應在身體上,誠實,且不加掩飾。

  溫熾的火,在下腹燃燒,滑入喉頭的酒,加劇了火焰和燥熱。

  連他都意外,自己竟像個毛頭小子,衝動無比。

  而人躲浴室內的傅冠雅,心裡所想的,也是同一件事,但不是他那種迫不及待和慾火。

  她在煩惱。

  沒戴手錶進來,也隱約知道自己窩進浴室裡非常、非常久。

  她放了半缸水,雙腿在浴缸中踢動,製造出拍水聲響,假裝自己正努力洗澡。

  「又不能真躲進浴室一整晚……希望他等得不耐煩,先睡了……」她打著主意,口中唸唸有詞。

  婚姻,代表彼此之間有哪些權利義務,她很清楚。

  又不是古代閨女,對性事單純到無知,還得靠春宮圖學習……

  十八禁的玩意兒,她看多了,漫畫、小說、電視、電影,哪樣沒有?

  跟他結婚,她就做好心理建設,當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但畢竟……兩人很不熟嘛,不用急於一時,拖個一兩個星期再來……呃,做夫妻愛做的事。

  「要是他沒睡著,好聲好氣跟他商量一下,他看起來……雖然不太好相處,但應該不是沙豬大男人,會尊重我的意願吧?」

  連說詞,她都擬定好了……

  我們彼此多一些瞭解,心靈和情感更有交集,對婚姻及未來有期許和共識,再進一步身心結合,好嗎?

  「就這麼決定!」泡水泡到腳趾發白髮皺,她也該起來了。

  正當傅冠雅有所動作,浴室門傳來兩聲輕敲,短而堅定,她嚇了一跳。

  低沉的聲音,由門外響起。

  ……雖有門板阻隔,仍不難聽出慣於命令人的沁冷調調,像對下屬說話:「如果,你是擔心晚上同床的事……」

  傅冠雅吞吞口水,他的停頓,給足了她希望,她等待他下一句……

  別擔心,我會給你適應時間,你的惶恐我明白,不急於一時,你不用躲在浴室,著涼就不好了……

  「擔心也沒有用,它一定會發生,與其在裡面忐忑不安,乾脆抱著覺悟心情,勇敢面對。」沉穩嗓音,說得認真。

  這個男人,絕對不懂何謂「婉轉」。

  他說話……一向這麼誠實坦白嗎?連一點點哄人的善意都沒有。

  他明明白白在告訴她……

  怕什麼?該來的,一定會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你不如乖乖認命,不用浪費時間,企圖說服我,或想著如何逃避。

  一整晚的不安、羞赧、惶恐,隨傅冠雅嗤鼻噴氣,全被排出體外。

  已經是既定事實,不安有用嗎?

  羞赧和惶恐,能換來他大老爺高抬貴手,放她今晚一條生路嗎?

  認命,傅冠雅豁出去了!

  就像大姐說的,把他當成按摩棒,牙一咬,不就挺過去了!

  她頂著幾乎快干的頭髮,卸淨彩妝的素顏,穿上棉了、運動褲,火氣十足,堅決踏出浴室。

  田圻炎揚起一抹淡淡微笑,只有那麼一瞬就消逝,站在門外,環臂看她。

  少掉粉妝,她看上來更加年輕了。

  傅冠雅不示弱,把他瞪回去。

  要是整張臉沒紅透透,對於她的膽量,他就會多給點讚賞。

  更挫她自己氣勢的,是發自她肚子裡,一聲響亮的「咕嚕」聲。

  在兩人眼神「對峙」的較量時刻,巨大到……她多想挖個地洞坑殺自己。

  「去廚房找些東西,我們兩個晚上沒什麼吃,多弄我一份,我也餓了。」田圻炎說得很理所當然,使喚她煮消夜,而他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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