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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決明 卻告訴了她。 他不會給自己半絲機會,去傷害家人,或是危害哪條無辜性命。 倘若,他終會變成亂天之禍,在變成之前,將自己除去,問題就簡易許多。 他不願意自己的雙手,染上親人鮮血。 珠芽不敢置信,他已想得這麼遠、這麼透徹,這麼……殘待自己。 他像談論著別人的生死,淡然,無謂,平靜。 「畢竟,『衝動』一來,六親不認,最可怕的是,那個人站在你面前,明知他是誰,屠殺之心,卻完全沒有抑制,甚至,還能聽見腦海裡,聲聲催促,要見血、要剜挖心臟、要挫骨斷筋、要看見鮮血噴濺出來的景象……」 「可是——」她找回聲音,急急嚷道:「你就沒有傷害我呀!你把自己說得那麼狠獰冷血,但你看我!我好端端的,能跑能跳,毫髮無傷,健健康康的——」這代表他並沒有真正變成恐怖的狂人,還有恢復的機會,不要這麼早放棄自己…… 「只限於你。」 「咦?」她呆愣的模樣,憨稚可愛。 「我對你的衝動……」他停頓,她屏息,兩人相視,他眸沉如潭,她眼亮似星,她等得焦急,雙腮都給煨紅了,他才接道:「跟其他人,不一樣。」 她被他瞧得羞窘,從他烏燦的眼中,看到當日金瞳中,彷似的火。 「……怎麼不一樣法?」她嗓音綿軟,嬌怯地問。 「我想折斷四弟的手,讓他流血,卻只想分開你的雙腿,將自己深深埋入軟熱的芳徑內,享受你的滋潤和溫膩;我想探手掏挖四弟的心,卻只想伸手,握擷你的乳——」 俊直爾雅的臉,不適合說出這類下流猥瑣的話呀—— 而且,他毫無自覺,面容俊美認真,嚴肅且詳盡回答她的疑問,完全面不改色! 沖腦的紅潮,險些把珠芽燃燒起來之前,她迅速插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你你你你、你知道那時抱著的,是我?」她結巴問。 他睨她一眼,眸中,充滿鄙夷她的遲鈍。「廢言。」 「不是因為……我剛好在那裡?」順手一抓,很方便? 冷瞟的眼神,多了些指責。 「我是如此隨便之人嗎?」連聲音都寒寒的。 「這我哪知道呀……」小聲嘀咕,被冷冷一瞪,她馬上搖頭,附和他的自清,不、不隨便,一點都不隨便—— 所以,對她那樣…… 不是隨便? 小臉,再度光彩起來,彷彿暖陽灑下金芒,燦了她滿臉璀亮。 「囚牛。」嫩嗓好甜,貝齒輕咬粉唇,唇瓣因而變得紅潤、澤亮,笑靨更是襯托芙顏嬌艷欲滴。 彎彎的唇弧,糖蜜般可愛。 「意思是,你抱我,是因為……你想,對不對?」 他沉默,一雙眼眸凝向她,貌似不答,卻又慢慢點了頭。 淺淺的頷動力道,讓她的心窩口躁躁蹦跳,急迫了起來。 心跳,撞擊她的胸坎,微微泛疼。 甜美的疼。 她得寸進尺:「你是不是……有點兒,喜歡我?」 沉寂的時間,更長了些。 不喜歡,才是謊言。 兩人相識,已超過半年,有七個月的時間,他不在城裡、不在她身邊。 分隔之距,何止萬里? 但,他一點都不覺生疏,彷彿與她是日日相見,說不完的閒話,道不膩的廢言,她總像在身畔,陪著。 尋找寶珠的過程中,第一次,不是自己獨行。 原來,滋味並不糟糕。 她總是直率,笑得無憂無慮,無論他當日的心情,多沉悶、多低落,只要看見她,再多的陰霾,都會被驅散。 甜甜一笑,一聲「囚牛」,成為他每天的期待。 即使,面容佯裝淡漠,波瀾不生,聽她報告一日行程,潛藏在俊顏之下的真實情緒,卻是欣喜的。 對她的喜歡,豈止「有點」? 那是一種,相隔水鏡,無法真正碰觸到她時,會惱、會失望、會不只一回想過一飛奔回城,見她一面的程度。 那是一種,夜深人靜,輕手抹開一片水鏡,讓她甜酣睡顏,浮現在上頭,伴他一夜好眠的程度。 是的,他喜歡她。 比她所以為的「有點兒」,比他所認知的程度,還要更多更多。 「嗯。」 這一次,囚牛堅定回答。 雖然僅止一字輕音,卻萬般確定。 一出口,便是千金之諾。 「我喜歡你。」他說。 珠芽傻愣愣的,沒料到他答得如此果斷,甚至也想過,他會故意回她「沒有多喜歡」,一時之間,措手不及,以為自己正產生幻聽。 「我喜歡你。」他又說了一遍。第二次,語意更強韌,堅如盤石。 水汪汪的嬌眸,喜極而泣的淚水,嘩啦啦汩出,澎湃,洶湧。 豆大的晶瑩珠子,斷線真珠一般,沿著腮幫,顆顆墜下,她狠狠撞進他懷裡,臉蛋埋進他襟口間,濡出大片淚涕印子。 被她使盡全力抱住的他,卻驀地一僵,肌理繃緊的瞬間,她察覺到時了。 「……你這幾天的冷淡……是後悔嗎?不要收回對我的喜歡,不要呀……」她仰高首,哀哀說著。 聽見他親口說了喜歡,是天地間最美的天籟,不要讓她才聽過,就要狠心收回去…… 他吁口氣,指掌探在她腦後青絲內,指發糾纏,額心,與她相抵。 「我一點都不後悔,只是,我不能大喜大悲,情緒必須持平冷靜——」 她踮腳,啾了他一下,他抿抿唇,留在唇上的香氣和溫潤,清晰、明顯。 「你很可能會喚醒我體內——」 唇心,又飛快獲得一記啄吻。 她太開心了,他那句「一點都不後悔」,將她浸進糖水裡,滾了一身的甜蜜。 這傢伙,太賊了,竟用這招……囚牛鉗捧她的臉頰,阻止她耍計,誘他沉淪,他連聲音,都充滿忍耐:「……你想害我明日得狠狠彈奏一整天的箜篌嗎?」才能彌補被她撩亂的心緒,因她而狂、因她而躁、因她而蠢蠢欲動—— 她以鼻尖蹭磨他的,甜綿笑著。 「你彈一整天,我陪你一塊呀,咱倆一起彈。」第三個吻,補上。存心要他失控。 「……不要讓我太興奮。」 某人必須咬著牙,抗衡她的甜美誘人。 啾。 啾聲之後,完全破功,忍耐全是多餘的。 反正,撩撥他之後的下場,她做好了準備,知道床弟間的他,下手絕不留情,不到時盡興,定不結束,她還敢引誘他? 既然她置生死於度外,歡迎他狠狠折騰,他何須客氣?何須放她一條生路? 來吧。 翌日,水箜篌,響徹整日。 整座龍骸城,籠罩在祥和安適的悠悠之音中。 「大龍子今天的篌聲中……怎麼好像還聽見有另一道……不太會彈的雜音,不時胡亂撥個兩三下,把曲兒給弄壞掉?」 「不可能吧,大龍子最無法忍受他奏琴時,有音癡擾他。」 「你聽你聽,又來了,又彈錯了嘛,走音耶……」絕不是大龍子會犯的錯誤。 水箜篌的弦上,兩人四手。 修長的,屬男人所有,認真撩弄,來回於絃線之間,指尖行經之處,音律飄溢;纖致的,是女娃秀秀氣氣的小荑,則完全搞起破壞,不懂硬裝懂,干擾男人的彈奏,一派自得其樂…… 偶爾,大掌拉過小荑,教導她,正確捻奏的方式。 偶爾,小荑彈著撥著,調戲地滑上大掌手背,似乎比對篌弦更有興致,大掌試圖抵抗過幾回,到後來,敵不過小荑的攻勢,全然棄守任她纏纏握住。 十指,連心,全膩在一塊。 然後,又走音了…… 第8章(2) 四季時序,春暖花開、夏雨蔭涼、秋催紅葉、冬雪粉絮,在人界輪替更迭,但海底龍骸城中,並無明顯差異,湛澄海中,沒有紛紛飛花、沒有傾盆遽雨、沒有皚皚落雪。 悠靜的潮光,帶有淡淡的藍,覆籠這座築於龍骨之上的巨城。 魚群閒遊、蝦蟹覓食,就連海中特有的草藻,亦是慵懶搖曳、隨波伸展,教人瞧了也鬆軟下來。 原來,一年光陰,已匆匆溜過。 那怪異的篌音,大伙聽著聽著,已成習慣,雖不臻完美,然而,似乎更加溫暖、輕快。 囚牛再度準備出城,尋找如意寶珠。 出乎他意料之外,珠芽沒有依依不捨、沒有央求要跟他一塊去,甚至面帶微笑,幫他打點出城的包袱。 心裡,說不出來的違和感,總覺她有事相瞞。 「……要不要隨我出城,去尋寶珠?」囚牛在離開前一刻,望著燦笑送行的她,驀地,湧上衝動,去牽她的手腕,正色問。 她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問她,表情微憨,眨了眨眼。 隨他出城,去尋寶珠? 他……要帶著她,一塊去? 用著這麼希冀的眼神,在問她? 好好好,她想去,非常想去,能跟在他身邊,與他作伴,當然好,可是—— 分明是那麼的想,螓首卻搖搖,力道很重、很出勁,怕自己搖得不夠篤定,就會忍不住點頭,賴進他懷裡。 |